十一放假,我把所有书籍和应用物品收拾到一个大箱子里,和科主任请了个假,回沧州老家看父母,其实不请假也可以,因为是放假,我们是白夜下休1①,回家时间也够,但是,这个假必须请,这是计划中的开局第一枪。
回到老家的第二天,我给科主任打电话,告诉他我骑摩托车摔着了,人倒没事,但是右胳膊摔折了,桡骨骨折,我万分懂事地把因为我不能上班而给科里带来的困难帮主任解释再三,又万分抱歉地说了如果不是右手受伤一定带病回去上班,而右手坏了不但不能写病历,自己上厕所系腰带都麻烦等等。这是97年,从医院到北京市区开车要40分钟,公共要1.5小时,从北京到我们家县城要5小时,从县城到我们村还要40分钟,当然,现在我们老家有了高速,自己也有车,方便多了,所以,我预计院领导不会到老家去看我,我还没有那么重要,果然,主任大面上问了一下情况,安慰了几句,说你好好养着吧,就挂了电话。
① 医生的值班制度,第一天白班,第二天夜班,第三天下夜班,第四天休息,也就是四天休两天的意思。
我大喜,把书拿出来,在老家看书。
我家里只有父母和一个小侄子,很清静,我也有独立的房间,但是毕竟不是学习环境,我看了2天,觉的进入不了状态,就做了一个新的决定。
其实这个决定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后招,我早就担心在老家学不下去,一个是我的个人状态,一个是父母以及村里人给我的无形压力,还有就是远离了城市以后的孤独,这些都是我早已考虑过的影响因素。所以我提前请首医的同学(本科同学在首医念研究生的)打听了一下,首医出租宿舍,一张床一天8块钱!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收拾行装,直奔北京,直接到首医,大模大样地进大门,租房间,这个过程到没有什么心理障碍,反正我是要来的,无非早来几天,先熟悉一下环境而已!
这时我兜里有提前攒下的9000块钱,本想自己租一间宿舍,关键我怕同宿舍的人相互比较,后来想想还是省着点儿,还是租了一张床,同宿舍只有我们两个人,另一个当年33岁,是青岛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主治既是前辈,又是好人,他已经硕士毕业,正准备出国的相关事宜,我和他聊过几次, 没有深聊,只是记住了他的外表,很爷们儿很正直,另外就是他的观点:第一他对我辞职考研有些不是非常赞同,当时不理解,现在我早就理解了,第二他经常说想去农村承包个卫生院,第三他说国内没劲。给我个人的感觉是,第一他应该比较有能力,第二他混得不是很如意,第三这个不如意包括没有多少钱(主治应该有红包吧?何况他是脑外的!)!
后来我仔细思考一些现象,总结出一个本质性的东西,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父母供养我们,最基本的要求是我们能自食其力,混的过得去,然后是混好了,光耀门庭,所以挣钱、当官都是我们上大学时内心的必然诉求,当然我们有理想,有事业心,我们想当名医,我们想拿诺贝尔医学奖,我们不太看重钱,够花就行了,而且这个够花也不铺张,过得去就行,所以,理想必须是解决了现实以后的理想!实际上,学医时很多人或者很多家长内心是有期盼的,有什么期盼呢?就是会拿现在社会上普遍认为的红包!
道理很简单,医生的收入如果没有红包支援会非常惨!现在社会上也有很多人反证说,“你如果每月真就这么点钱,为什么还干得这么有劲? ”
我总结的本质规律是什么呢?
真正挣钱的事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事,早就不挣钱了!
就像卖药,现在全社会都知道卖药挣钱,所以,现在很难干!
就像医生,全社会都知道你拿红包,实际上,你拿不到!
当时这位室友兄长给我传递了一个信息,就是硕士毕业也可能没有钱,我也隐隐地有些担忧,但是我想第一箭在弦上,第二事在人为!
接下来,我每天都去首医图书馆三楼研究生自习室看书,上午3小时,下午3小时,晚上4个小时,每天下午去首医门口买一串冰糖葫芦,从对着二环的正门散步到对着佑安医院的侧门,每天晚上11点上床,看曾国藩的书,学习曾文正公“每天读史十页”,有时候烦了就去图书馆二楼的本科生自习室,看看那些可爱的本科生(自己那时候已经很有沧桑感了),烦恼很快就烟消云散。
日子就这样过去,英语背第一遍用了40天,第二遍用了30天,第三遍用了20天,最后一遍10天,我还准备除了英语以外,内科、生理等在考前的当夜连夜再背一遍。这是跟一个考上T医院脑外的哥们学的,非常有用,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24-26日三天考试就睡了第一夜,其他都是连夜背书,从吃完饭,散完步以后,7点上床,躺到床上开始背,一直到第二天7点,起床洗漱,少吃点饭,不吃不行,吃多了脑子全用来消化食物也不行,其中内科学有两道大题,刚背完,拿过试卷一扫正好有,立马笔走龙蛇一蹴而就,呵呵,还有好多题,都是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我总体感觉两夜不睡觉能贡献40分,而且有意思的是,考完了立马全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就在考试前10天的一个下午,我从图书馆往宿舍走,走到操场那里,有一群人,其中突然有一个人闪到我面前,叫我:“宝琳,干吗呢?”
我定睛一看,脑袋嗡了一声,当时手心就出汗了。
和我说话的人是我那所医院的普外科主任!
我当时措手不及,胡乱应付了一句,“我来办点事,您干吗呢? ”“我来开个会。”他说。然后我就急忙招呼了一下走了。
在之后的大概10分钟内,我不断地自责:1、为什么这么不小心,难道就想不到他们有可能来开会?2、刚才自己脸上觉得火辣辣地很不自然,表情上应该也不自然,人家会不会看出来,这位主任可是40多岁的人了,我为什么应变能力这么差,应该早就想到这种意外,想好一套说辞(营销上对业务员都有话术培训,各个企业都是如此,把客户有可能问的问题都写好答案,一问起来对答如流,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
自责完毕我开始分析:1、我们医院800多职工,我是内科他是外科,我请假的事情他应该不会知道;2、我一向做人比较讲究,和这个主任在内心感觉上还是有好感的(对方对你有没有好感,这事咱自己是能感受出来的),他最起码不会故意坏我的事。3、这个主任不是那种八卦的人,是个内敛的成熟稳重的人,不应该在聊天时说出来。
分析完了,我想,事已至此,先考好再说,其他的先去他妈的!尽人事而听天命,办不到的先放下!得知、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然后考试,考试第一场英语,正好感冒,怕脑子不转所以不敢吃药,考完了直接去食堂吃饭,浑身冷,穿着军大衣,直发抖,也没有食欲,到了卖拉面的窗口,对着师傅大喊:一碗拉面,面条要三分之一,多放辣椒!
可乐的是,后面一起从考场出来的一女孩也大喊:跟他一样!女孩后面一男的也是考研的,也来了一句:和前边的一样!
考之前,发恨考完了要大喝一顿,结果考完了心情很平静,收拾东西回家,过年!
此时,我还不知道,医院已经为了我的事炸了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