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路知府很早就派师爷前往林府请林家父子前往府衙商讨赈灾事宜,对于他来说每日赈灾钱粮的消耗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等待朝廷旨意到达至少也得有半月之久,若是再等到户部划拨的赈灾钱粮可能更久,而府库即使支撑现有的灾民也仅仅能维持十几日而已。一旦出现灾民大量死亡亦或者出现社会动荡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够承受的,御史们可不管你是否尽心似乎不弹劾几个人不为民请命就显示不出自己的忠诚之心。
“云儿,昨日不过是家宴,所以不管你说了多出格的话画了多大的大饼都可以当成少年的玩笑,不过今日大堂之上就是公事,一言一行都有不少人盯着,关系着你我父子的颜面和身家性命。你多听多看少言,谨言慎行不会出大错。”林聪德有些不放心林云,年少轻狂总是会热血沸腾容易冲动,虽然他也希望儿子能大放异彩,但是更希望能脚踏实地至刚易折。
“爹您放心,孩儿是小辈,自然懂得进退。不会抢风头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林云自然理解林父的担忧,点头称道。思绪却早已飞开,恐怕此时维多利亚女王已经结束在国会的演讲,甚至议会都开始表决是否开展有限度的军事行动。按照林云时代的历史教科书,道光二十年六月就是战争的真正伊始,而七月英军攻击虎门厦门无果就转战定海几日后陷落定海并沿途北上直至天津大沽口,朝廷震动道光皇帝有所动摇派员与英军商议,战争进入短暂的缓和期。而今已经即将进入二月,如果历史未曾变道那么英军的舰队已经开始组建,远征军也已经开始集结。
不久林家马车已经到了府衙门口,撩开马车的车帘林云扶着林聪德下了马车,瞧见府衙门口遍布兵丁,门口左侧是一溜烟的官轿以及少数的马匹想来这是下属各县的知县老爷们和甬城驻军的将军们的坐骑;右侧则是一排的华丽的马车,这些应该就是这次赈灾的出钱大户们的出行工具。林家属于甬城的顶尖商户自然有特殊待遇,右侧第一马车的位置空闲想来也是路知府特意保留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同行,见到林家父子都纷纷停下脚步与之打招呼露露脸。闲谈之中,无不有询问之意既不想上交太多也不想得罪官府,林云一眼看过去大体都是属于中年的中生代,而每人背后都带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与林家差不多,看来除却给予路知府尊重之余都有淬炼晚辈的意思。
不过虽然有心询问,但是也都知道这个时间点场合是不恰当的,廖师爷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衙门门口快速迎了出来“诸位老板员外们,知府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门口风大,先进府衙喝口热茶再说,请,请,请”右手一引,门口的诸人自然不好意思再做停留互相谦让的依次而入。林家父子自然是走在最前面,廖师爷贴近林聪德轻声说:“林老爷,知府大人在小客厅,请稍作停留。”
说完招手让一清秀丫鬟领着林家父子走入后衙,自己则面带笑容的引着剩余之人进入府衙会客厅。
穿过府衙过厅,走过天井,稍显破落,心想古人对官员的办公场所着实不算重要,相比后世估计这知府衙门的新旧程度甚至都不如一些地方的村委会。感慨之余不免想到这是不是古代官员们自诩清白的一种手段呢?还未进入小客厅,就听到里面传来路知府的声音:“昨日与诸位在林府的商议,赈灾的大体方向虽已确定,但是救灾如救火,还望今日诸位能信守承诺鼎力相助。”顿了顿,又说道:“今日本府刚收到邸报称,皇后钮祜禄氏崩,所以花魁盛会只能延后为大行皇后祭,暂停本府的一切婚嫁喜事三月。当然本府奏请允许开设民间邸报--报纸和奏请嘉奖赈灾有功之臣的奏章也已经五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知府大人,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想来也是,这大行皇后崩一切喜事暂停三个月百业不知道要萧条多少,再遇灾民,许多店铺的生意要大寿影响。
“这个自然不必说,只是我等听说通往绍兴府的道路也有许多被冲毁,就凭借宁波本府的粮食估计要养活几百万人和几万灾民也很困难,不知道巡抚衙门和总督府有什么章程?”这声音倒也熟悉,就是那个钱庄的方老爷子。
将林家父子引到书房门口,丫鬟轻轻的敲了敲门,对着里面说了声:“老爷,林员外和林公子已经到了。”
路朋奇起身迎到门口上前拉着林聪德手,抚手笑道:“大伙可都等着你这大户”转头看了看侧后的林云又说:“自然还有你家麒麟。”挥手让丫鬟离开。
林家父子进入小客厅,里面在座的站立的诸人都纷纷或起身或躬身的打着招呼,林聪德一一回礼笑着说:“老夫来晚了,不知道诸位可有决议?”
“润折,大伙可都在等你,也等着你家麒麟的章程呢?”方老爷子抚着白须笑道。
“方老爷子,您才是德高望重,聪德何德何能,至于犬子之言不过是拾人牙慧,道听途说罢了。”林聪德抱拳说道。
“那可不只是道听途说,昨日回家之后我也让人去打听了下,的确有洋人已经环球航行过,世界之大果然是无奇不有。看来我等真是老了,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林云抬头一看原来是孔举人一脸惆怅,作为孔圣人的后代自然对于动摇圣人之言的事实有些难以接受。
“润折啊,你看这灾民就在眼前而朝廷则在千里之外,如果我等不马上行动起来,这寒冬之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冻死骨又有多少人埋怨我等官员商人呢?”路朋奇说道。
“这个,我想大体还是按照昨日商议的办法去,先筹集一定的钱粮药材全力救助,而诸位乃至整个府城下属各县的商户富户们尽量的接收灾民。府衙组织人手建造临时居所,疏浚河道,复通道路,我等商人则可以选择适合的办法来安置剩余的灾民。诸位看这样如何?”林聪德想了想说道。
“润折,办法是这个办法,只是谁家出钱,出钱多少是个难办之事。”方老爷子问道。
“这个,往年要么是各家自己掂量要么是府衙摊派,只是这都有不足之处,老爷子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一时间,小客厅中陷入了一阵的沉默之中,患寡不患均,自古使然。
“呃.”林云下意识的想开口,左脚迈出一半又忽然想起林父的叮嘱又迅速的收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呵呵,贤侄有何妙计?对了,诸位有些人认识还有些人并不熟悉,不过想来必然听过甬城四大公子的名号,这就是四大公子之首的林家少爷。”路朋奇笑了笑指着林云对着诸人解释道。
“是极,是极,我想林少爷自然有不凡的见解,说与我等听听”状元楼的东主点头说道,“要不是最近诸事繁多,我都想请林少爷聚聚,让他给我家那群兔崽子们做个榜样。都是一样的水土,养出的居然有如此的差距。哈哈”听者有些点头赞同,也有的深表怀疑,更多的是好奇,毕竟林家少爷的名头跟学识跟好后生是毫无关联的。
林云上前对着知府还有诸位躬身说道“既然知府大人点名,那么身为宁波府的一员小子就抛砖引玉,希望各位叔伯老爷子们都别见笑,说的不好就当笑话听一听。”
“赈灾是善事,所以我想诸位作为甬城乃至宁波府的大户们都不会吝啬自己的善心,只是多与寡的问题。灾民灾荒是麻烦事,但是也未必都是坏事,如果是平日里或许许多的商户或者工坊还可能会因为缺少合适的劳力而心忧。只是现在大家的担心是怕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积压着?”
“是的,就像我们索家做家具之类的平日里大家愿意出钱改善下家居,而灾荒之年更担心粮食涨价乱民动荡,所以生意平淡了许多。即使有心扩大工坊也怕难以为继。”
“索老板说的是,我们丝绸布行业更是如此,都是灾荒谁还扯布做衣裳啊,今年过年我们店铺的生意比往年差了足足三成啊。”有人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