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酒醒之后,又在村子里到处乱跑,他跑到撒切尔法官家要钱,遭到拒绝后,他又拉着撒切尔法官上法庭打官司。官司没打赢,他又来找我,让我退学。我却不听他的,仍旧继续上学,其实我并不愿上学,但是为了气我爸爸,我天天都很早地去了学校。后来我怕他打我,隔几天就向撒切尔法官借几块钱,然后交给我爸爸。我爸爸拿着这些钱又去喝酒,喝醉后,又胡闹。因此,他成了监狱里的常客,我真希望他蹲一辈子监狱。
在我爸爸清醒的时候,他总去寡妇家附近转悠。后来寡妇忍不住了,她对我爸爸说,如果我爸爸再来她家附近转悠的话,她就让仆人们把他打跑。我爸爸也怕挨打,所以他不敢再去寡妇家附近转悠。但是有一天,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他抓住了。他把我带到了离村子三英里远的一片树林里。从那以后,我们就住在树林中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
我爸爸每天把我盯得死死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机会逃跑。我们晚上睡觉时,他总是把门锁上,并把钥匙放在他的枕头底下。他有一只猎枪,我猜他是偷来的。我们以捕鱼、打猎为生。
后来寡妇打听到我的下落后,派人来接我,可是我爸爸用枪把那个接我的人给赶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慢慢地习惯了那种生活。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这时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每天过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我现在早已把什么念书呀,上学呀抛在了脑后。我每天穿着破烂衣服,躺在太阳光下抽着烟时,我就想起了住在寡妇家的那段日子,在那儿每天必须得洗脸,吃饭得用刀叉,睡前要做祷告,和那些令人头疼的数学书打交道,得听还沃森小姐的一大堆唠叨。
我真想不明白,我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这时我爸爸也放松了对我的看管,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我爸爸的脾气真是喜怒无常,他刚对我好了几天,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他经常用鞭子把我抽得遍体鳞伤,并且总是把我锁在屋里,尤其是在他外出的时候更是如此。有一次他把我锁了三天,快把我给闷死了,于是我就开始想办法逃出小木屋,可小木屋里没有窗户,甚至连个耗子洞都没有,更要命的是我爸爸连把刀什么的都没留下,我在屋里翻找第九十九遍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一把生了锈的旧木锯,这把木锯连木把也没有了。我拿起木锯,在木屋的墙壁上开始锯起来,就在快要成功时,我听见我爸爸在树林中放枪的声音,我赶忙把锯下来的木屑藏起来,并用一条破毯子把刚才锯开的洞给堵住了。我刚干完这些工作,我爸爸打开门走了进来。
我爸爸一进门就把我打了一顿,边打边骂我:“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当初为什么不把钱给我,而给了那个该死的撒切尔法官。现在我连一分钱也得不到……”。
终于他打累了,也骂累了,他放开了我,我立即溜到门边,准备随时逃跑。他稍作休息后,又开始大骂了,不过这回没骂我,而骂起了法院里的那些人,他把他们的祖宗三代骂了个遍,他骂完一遍后,生怕漏掉了谁,还要从头重新骂一次。就这样反复骂了几遍,直到骂够了为止。
后来,我爸爸又叫我去河边的小船那儿,把他带回来的东西搬到木屋里来。船上有一大袋子玉米面,一大块腌猪肉,另外还有几罐威士忌酒和一些绳子之类的东西。我搬运了一趟后就开始休息起来,我坐在船上想怎样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想了一会儿后,我觉得如果要逃跑就得先把我爸爸的猎枪偷出来,然后带上几张鱼网和一些吃的东西,去世界各地流浪,走得越远越好,让寡妇和爸爸都找不到我。
当我把船上的东西全部搬到小木屋里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在我准备晚饭的时候,我爸爸当然不会放过那些威士忌酒的,他边喝边大骂政府,把政府官员从上到下骂了个遍,我爸爸那些骂人的词语真是丰富多彩,那天晚上,他是这样骂的:
“政府就像个泼妇一样,蛮横不讲理,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法律是什么玩意,法律是政府这个泼妇制定的规矩,全都是些跟老子过意不去的规矩,我养大的儿子凭什么让别人去收养,我儿子得到的金币凭什么不给我,我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富翁的,而现在我不得不靠捕鱼打猎为生。
政府,政府,你这个泼妇,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让我每天衣服破烂四处转,没有酒喝还不算,还把我逼到这个破房子里。
政府,你这个无赖,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让那些该死的规矩为撒切尔法官这个流氓撑腰,让他侵吞了我儿子的六千块金币。
政府,我看你就像我的脚一样,臭不可闻,我看你就像我的破帽子一样,迟早要完蛋。我看你就像我儿子一样,每天惹他老子生气……”
后来我爸爸可能想不起来该怎样骂了,于是他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喝着酒,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又接着骂道:
“政府呀,你这个流氓,你这个疯子,居然让一个黑人投票参加选举,这真是他妈的莫名其妙。等到了选举那天,如果我没喝醉的话,我一定得把那个黑人痛打一顿,打完之后,我要把他当成黑奴一样去拍卖掉,而且我只把他卖一块钱。该死的政府,该死的黑人,我恨不得把你们都卖掉,把你们都杀了,而且……”
我爸爸就这样没完没了地骂着,他那两条不听使唤的腿不知该往哪里去,往往是一条腿要往西,而另一条腿要往东,而他的身子却不知该跟着哪条腿走,于是就一头栽倒在地上,脑袋也碰起了个大包。他爬起来后,自己的两条腿也成了被他大骂的对象,骂了一阵后,也许他想起那两条腿是自己的,如果骂那两条腿是王八蛋的话,那么这两条腿的主人不也成了王八蛋吗?于是他就住了嘴,猛灌了几口酒后,又开始骂起黑人和政府来,他觉得光骂黑人和政府不过瘾,于是屋子里的桶、腌猪肉等东西都成了被他大骂的目标。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爸爸在屋里绕着圈儿,他走路的姿势,堪称一绝,我敢保证,世界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走路的人。他每走一步,都要在脑子里做一次精确的计算,但他的腿的移动速度要比脑子的反应速度快得多,往往是脑子还没公布计算结果,他的腿就已经先行动起来,这就使得他的走路动作很可笑。他的一条腿先迈了出去,另一条腿也被提了起来,但这条腿提起来后,又觉得后悔了,于是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后又落回了原地,先开始迈出去的那条腿,一看它的同伴没有跟上来,便生气了,大概这条腿觉得自己承担主人身子的重量有点吃亏吧,所以先开始迈出去的那条腿又退了回来。就这样,我爸爸走了一个小时,也没在小屋里绕一圈。后来,他生气了,他把他两条腿中的一条腿当成了政府,他把它恶狠狠地朝木桶撞去,那只木桶一看我爸爸的那条腿向它撞来,木桶便进行了有力的反击,它把他的两个脚趾给撞折了。结果我爸爸倒在地上,捂着脚哀嚎着,于是我爸爸又把这只木桶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把木桶骂够了,他又抱起酒罐子,咕咚咕咚地猛喝了几口,然后爬到他那张破床上去了。我一看机会来了,便盘算着怎样离开这间屋子。但我爸爸没睡着,他被酒精折腾得在床上打着滚儿。
我一看他没睡着,便不敢从他的枕头底下把钥匙偷出来。我耐心地等待着,想等他睡着了再动手,可等着等着,我爸爸没睡着,我反而睡着了。
突然一声尖叫把我惊醒了,我睁开眼一看,我爸爸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指着绳子对我说:
“儿子,快把那条蛇给我打死,它把我的脚趾头都咬烂了!”
说完,他捂着那两个被木桶撞折了的脚趾头又哀嚎起来。我当然不能把那条绳子当成蛇处死,所以我坐在地上冷冷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然后他慢慢地说:
“听,那是死神的脚步声,嚓——嚓——嚓;听,那是法律的脚步声,——嚓——嚓——嚓,他们一定是政府派来杀死我的,我跟你们拼了!”
说完,他跳了起来,操起一把刀向我扑了过来,他一定是把我当成了政府。由于门锁着,所以我们只能在屋子里绕着圈子跑,他拿着刀在我后面边追边骂。我吓坏了,我告诉他我是他的儿子,但他发出一声怪笑后,大骂道:
“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政府也是我的儿子吗?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政府,我要杀了你!
”
骂完后,他又拿起刀追我。可屋子太小了,我一没留神,让他给抓住了。正当刀向我砍下来的时候,我急中生智,大喊了一声:
“快看!有蛇!”
我爸爸听后一愣神,我趁这个机会逃脱了。不一会儿,他累了,他靠在门边坐在了地上。他说他先喘喘气儿,然后再站起来杀我,他把刀放在屁股底下,说先睡一会儿,再跟政府较量较量,看看谁厉害。
他很快就睡着了,等他发出鼾声的时候,我把那把破椅子搬过来放在他面前,然后把那支猎枪轻轻地摘下来,我把猎枪里装好了弹药,把猎枪架在椅子上,枪口对着我爸爸的脑袋,我坐在那里等着他醒来,可是等了很长时间后,他连动都没动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