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见那三个姑娘的卧室门开着,我看见玛丽·简坐在她的皮箱旁边,箱子是开着的,看样子她准备到英国去了。这时我听见了她的抽泣声,这让我感到很难受,于是我就走了进去,我对她说:
“玛丽·简小姐,你有什么伤心事吗?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
“我一想到那些黑人被我叔叔卖了,我就非常难过,你知道吗?那些黑人在我们家呆了很久了,我们都把他们当成朋友看待,现在他们被卖掉了,我永远也见不着他们了!”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你们会见面的,两个星期之内,你一定能见到那些被卖出去的黑奴。”
我想都没想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我刚把话说完,玛丽·简就拉着我的手求我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我知道我说话太冒失了,把不该说的话给说了出来。我心里想,假如一个人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说出了真相,那肯定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这种事虽然我还从没碰到过,不敢说肯定会怎么样,可我总觉得是这么回事。最后我拿定了主意,干脆把实话都告诉玛丽·简吧,于是我说:
“玛丽·简小姐,你能不能找个离小镇不太远的地方,去暂时住几天呢?”
“为什么?”
“你先别问为什么,你能去外面先住几天吗?”
“行啊,别说住几天就是住一年也行。”
“既然你答应这么做了,那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请你把门闩好,我说的这些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玛丽·简把门闩好后坐在了我身边。这时我说:
“玛丽·简小姐,我不能看着你上当受骗,我必须把真相告诉你,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说完后,请你不要太激动。并且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别人,你能做到这点吗?”
“你放心吧,我能做到这点。”
“那么,好吧,我就告诉你,你的那两位叔叔不是你的亲叔叔,他俩是大骗子,地地道道的流氓无赖。”
我的话音还没落地,玛丽·简就跳了起来,她激动地对我说:
“这两个老流氓,我恨死他们了,走,咱们赶快去叫人把他们抓起来,给他们身上涂上沥青,粘上羽毛,把他们扔到河里去!”
我说:
“玛丽·简小姐,你先别激动,你不是答应我要去外面暂时住几天吗?”
“唉,我刚才一激动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你接着往下说吧,我再也不那么激动了,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我一切都听你的。”
我说:
“嗯,是这样的,他们这两个骗子可不是一般的骗子,如果把他们惹急了,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如果你现在告发了他们,镇上的人也许会把我从他们的手里救回来,可另外一个你们不认识的人就要倒霉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咱们得为他着想着想,对吧?所以现在我们不能揭穿他们。”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想出了个好办法,我想这两个骗子如果被关进监狱的话,那我就能和吉姆把这两个骗子甩掉了。可是白天行动不方便,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行动。想到这儿,我对玛丽·简说:
“玛丽·简小姐,我告诉你怎么办吧,你也用不着在外面呆几天了,你准备去的地方离这儿有多远?”
“不远,坐车一个小时就能到。”
“那好吧,你现在可以动身了,等到今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你就让他们把你送回家来,你千万不要对他们说真话,你就借口有事要办。如果你在十点半之前到了家,你就在你卧室的窗户上挂一个灯笼,我如果没来,请你多等一会儿,如果我十一点半之前还没来,那就说明我走远了,我已经安全了。到那时,你就可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让人们把那两个骗子抓起来并关进监狱。”
“你这个主意太棒了,就按照你说的办!”
“可是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没有离开这儿,而是和这两个骗子一块被抓起来的话,你得出面为我作证。”
“这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我如果离开了这儿,就不能帮你指认这两个骗子了,”我说,“其实我不离开这儿,我也不敢指认他们。对了,我可以让别人帮助指认这两个骗子。你给我拿一支笔和一张纸条。你看‘皇家怪兽,波利维斯’,把这张纸条收起来,千万别弄丢了,他们如果被抓起来后,你就把这张纸条交给法院,让法院派人去波利维斯去,就说演‘皇家怪兽’的骗子抓住了,需要找几个人来作证。我相信到时候全镇的人都会来找这两个骗子算帐的。”
我想现在我们差不多把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于是我又说:
“拍卖活动还照样举行,你不必着急。由于这次拍卖准备不够充分,所以不管谁买了东西都不会立刻给钱的。那两个骗子在没有拿到钱的时候是不会离开这儿的。而今天晚上你就可以让人把他们抓起来。这样一来,这两个骗子就完蛋了,你就等好消息吧,玛丽·简小姐。”
“那好吧,我等吃完早饭就离开这儿。”
“玛丽·简小姐,你必须现在就得走。”
“为什么我必须现在就得走?”
“因为你现在对那两个骗子恨之入骨,一会儿,他们和你亲热的时候,你万一沉不住气,把事情的真相泄……”
“行了,你别说啦!我现在就离开这儿。我的两个妹妹怎么办呢?”
“你不用担心她俩,她们俩还得暂时在这儿呆一段时间。如果两个骗子发现你们三个都不见了,他们会起疑心的。”
“万一那两个骗子发现我不在了,问我去哪儿了怎么办?”
“这好办,我就说你去看望一个朋友了,今天晚上或明天早晨就会回来。”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没有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那袋钱的事情。”
“唉,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罗宾逊大夫的话,而把钱交给了那两个骗子,我真是太傻了。”
“你不要自责了,钱现在不在那两个骗子手里。”
“你说什么?不在他们手里?那么钱在谁的手里呢?”
“我现在不知道钱在谁的手里。本来我从那两个骗子那里把钱偷出来是准备交给你的,但是我一时糊涂,把钱藏了起来。我现在只知道藏钱的地方,我担心钱可能已经不在那儿了。玛丽·简小姐,我真对不起你。说句心里话,我当时尽了最大努力想要帮助你,可我当时差点让人家抓住,所以我在慌乱之中,顺手把钱塞在那儿了,然后我就匆忙离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唉,行了,别埋怨自己了,这也不是你的过错。你到底把钱藏在哪儿了?”
因为我说出那个地方后,玛丽·简小姐一定会伤心的,所以我现在不能说出藏钱的地方。我想了很长时间后,开口说道:
“玛丽·简小姐,这个藏钱的地方我暂时不能告诉你。这样吧,我把藏钱的地点写在纸上,你离开这儿以后再打开看,行吗?”
“行,我答应你。”
于是我就在纸条上写下“钱放在你爸爸的棺材里,但愿它现在还在那儿”这句话。写完后,我把纸叠起来交给了玛丽·简小姐。玛丽·简小姐使劲握住我的手说:
“再见啦,我就要走了,我会按照你说的那样去做,我要是再也见不着你的话,我会天天为你祈祷的!”说完她含着眼泪走了。
玛丽·简小姐走了之后,我觉得我也该离开这间屋子了,于是我朝楼下走去。在楼下我碰见了国王和公爵,他俩问我去哪儿了?我说我刚才帮麦安娜小姐收拾东西去了。
后来我在客厅里遇到了麦安娜和贝奇,于是我对她们说:
“你们常去拜访的、河那边的那家人叫什么来着?”
“有好几家呢,你指的是哪家?是不是普鲁克特家?”
“对,就是普鲁克特家,我差点把它忘了。你们的姐姐让我告诉你们两个,她去探望那家的病人去啦。”
“他们家里的人谁病了?”
“我不知道,我一下想不起来了,我想也许是……”
“我的天,不会是汉娜吧。”
“哎呀,我想起来了,就是汉娜。”
“我的天,她怎么会病了呢?两天前她还好好的,她病得厉害吗?”
“玛丽·简小姐说她病得特别厉害,恐怕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得的是什么病呀?”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病来,就顺口说道:
“咽喉炎。”
“你别瞎说了,咽喉炎根本就要不了人的命。”
“要不了命?你不信咱们打个赌,这种咽喉炎就是能要了人的命,它是一种新型的感染性疾病,这是玛丽·简告诉我的。”
“为什么说它是新型的感染性疾病呢?”
“因为这种病还诱发了其他的病。”
“其它的病都是些什么病呀?”
“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有尿毒症、感冒、肺炎、胸膜炎、静脉曲张,病太多了,我一下子说不清。”
“我的天,他们管这种病叫咽喉炎吗?”
“我不知道,我听玛丽·简小姐就是这么说的。”
“咦,真奇怪,他们为什么把这种病叫做咽喉炎呢?”
“它本来就是咽喉炎呀!这种病就是由咽喉炎引起的。”
“你简直是胡扯八道。如果有人被狗咬伤了手指,他为了打这条狗,结果掉在河里淹死了。
有人问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有个蠢货就回答说是因为手指受伤而死。这话有道理吗?没有,这也就是说,你刚才说的话一点道理都没有。”
“怎么没有道理?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说放在黑暗处的钉耙子挂不挂人?你要是在黑暗中碰上它不是让这个齿挂着,就是让那个齿挂着,弄不好整个耙子都得挂住你。这种咽喉炎就像这个钉耙子一样,只要它一挂住你,你就别想轻易脱身。”
“别说了,这太可怕了,我得把这坏消息告诉我叔叔,让他……”
“对,你说得对,你必须马上去,千万别耽搁。另外你顺便告诉你叔叔哈维·威尔克斯,就说你姐姐过河去探望病人去了,她今天晚上或明天早上回来,叫他不要担心。”
“那好吧”,她们说完就去找她们的哈维·威尔克斯叔叔去了。
现在我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我想就是汤姆·索亚来了,也未必有我干得漂亮。
那天下午,两个骗子在广场上举行了拍卖会,拍卖会进行得很顺利,除了一小块坟地没有卖出去外,其余的东西全部都被卖出去了,一共卖了九千八百六十三块钱。不过,这两个骗子没有收到一分钱现金,人们都说在两天以后付钱。
正当那两个骗子在广场上,兴高采烈地举行拍卖活动时,一艘小船靠岸了,不到两分钟的功夫,从河岸上跑过来一群人,一边喊叫,一边大笑,他们遇见人就说:
“快来看呀,彼得·威尔克斯有两对继承人啦,这下有热闹看啦。”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国王和公爵那两个大骗子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