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当“奶奶”
甚少主动看无线剧集的我，近年几乎只为捧场而捧场，譬如精神上追随汪明荃多年，才把《我的野蛮奶奶》全都录下来。录是录像，因为现播观看，将有一半时间浪费掉——为了把三岁到八十岁的观众一网打尽，无线剧集总是艾萨克豆成兵的策略设计角色，所以一条主线外还有无数旁枝，基于我要看的是人不是戏，自然每数分钟便会有想把画面快转的冲动。而这也正是我能把《我的野蛮奶奶》看完，却无法忍受《昏前婚后》三分之一的理由：前者汪阿姐出奇多戏，而且有戏；后者却是戏不在她身上，数十集下来红了别人而没有帮到自己很多。
阿姐对于这种情况大抵也是司空见惯。从视以来名义上当然都是第一女主角，但《天虹》中最出采的是郑裕玲——起码有这个争议，《杨门女将》和《不是冤家不聚头》更抢镜头者刚巧都是冯宝宝。大抵有了前车可鉴，之后的合作伙伴便更追求男对手的新鲜感。多年没与郑少秋同台，《血荐轩辕》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雷霆第一关》更别出心裁地将阿姐改造为警界女强人来配搭由银幕转战荧幕的阿Sir李修贤，可惜剧情不济，二人只能演活貌合神离而无法擦出火花。
倒是“野蛮奶奶”一角重新替阿姐找到了“人家赞赏，自己欢喜”的“新”戏路——“格格”是贵族，不管年纪大小，都能保持某种少女气质。这位数十年来最最令人怀念的“赵明郡主”，（汪明荃）确是能借“格格”把“奶奶”年轻化、可爱化，即使她是有几分不可理喻和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是说，“奶奶”这种本来不太讨喜的角色——要不就是“苦口婆心”，要不就是“晚娘”面孔——经过汪明荃俏皮公主方式的演绎，“她”才有了新的精神面貌。
像药油王子颤福伟般对事业的孜孜不倦——替老牌产品寻找新客源。年轻化的新包装即使未能开拓年轻人市场，最低限度它能唤醒高龄一族，使他们明显觉得活力大增。听说《我的野蛮奶奶》即将开拍时装版，这反而是对阿姐的一大考验：并不是对她演喜剧的能力存有保留，却是少了“格格”身份的掩护、加持，“野蛮”便有变成太过真实——如有更年期妇女问题——的危险了。
阿姐上高清
香港的两家电视台在今年一月一日开始以高清广播。无线电视更乘势推出两出高清剧集，一部是处境喜剧《同事三分亲》，另一部是连续剧《野蛮奶奶大战戈师奶》。后者除了是纪念高清广播的第一炮，更是对女主角汪明荃从事演艺四十年暨今年六十大寿的“献礼”。
内地观众不会没有听过汪明荃。但若论印象深刻，绰号“阿姐”或“汪监制”的汪明荃大抵比不上邓萃雯蔡少芬黎姿甚至胡杏儿。原因有二：汪明荃走红在港剧尚未进军大陆市场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代表作如《千王之王》、《万水千山总是情》与《京华春梦》虽然脍炙人口，但在八十后的内地电视剧迷心中，这些剧集在题材上、情怀上与九十年代甚至两千年之后的商战剧、家族剧比较起来，是较难认同的“老古董”——即使像《义不容情》、《天地男儿》等“向上爬追求出人头地”的戏剧方程式，可说是脱胎自汪明荃奠定“阿姐”地位的《家变》。
另外，又因为汪在八十年代积极投身国内的政治事务（出任人大代表），有几乎十年无线没有让她演出剧集，这使本来宜古宜今的她把黄金岁月完全奉献在主持工作上。至于演戏的满足感，则转移至粤剧舞台上找寻。
少了与观众一同成长的历史，自然难以引起投射和欲望。但汪明荃在内地的受欢迎程度纵或追不上一众后辈，她的“经典”地位还是无可取替。就像珠宝店里各式宝石各自闪耀，但最能压场的到底是火钻。假如说无线是家珠宝店，店主当然明白炫耀拥有这颗钻石的真正意义在于宣示商号的尊贵与权威。
无线史上第一出高清剧集选择以汪明荃挂帅的《野蛮奶奶大战戈师奶》，乍看是因上集叫座而添食，实则向“阿姐”借花敬佛的寓意十分明显——自无线一九六七年开台至今，汪明荃几乎是唯一不受别的电视机构之甘辞、厚币诱惑而跳槽的旗下艺人，加上多年来历次在收视出现危机时力挽狂澜反败为胜，“高清剧集”首航领航的“荣誉”，谁又比这位无线功臣更受之无愧？何况“荣誉”有如回力标，这边厢才放出去，那边厢已立竿见影成效昭然：《野蛮奶奶大战戈师奶》刚才开播便创下观众超过三百万的纪录，如此成绩，又怎会不在电视台高层的计算之内——包括《野蛮奶奶》这品牌加上“阿姐”的叫座力？
只是所谓“高清剧集”，碍于全香港高清广播的覆盖范围仍然有限，九成电视观众收看到的《野蛮奶奶大战戈师奶》其实与一部平常剧集无异。就是传闻中“阿姐”无所遁形的鱼尾纹才是该剧高清版本的“最大看点”，也是宣传大于实际。是的，剧集内容可以乏善可陈，但由于高科技才是主菜，身经百战的汪明荃便要接受无伤大雅的“‘坏’新闻其实也是‘好’新闻”——早就表明“永不言退”的“一代香港视后”，当然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战新时代新潮流的各种冲击，并以最佳姿态证明自己是朵不可能化成泡沫的浪花。
生命力如此旺盛，内地女演员中同等分量者我只想到一个：刘晓庆。有趣的是，相信不用等待多久，刘晓庆也将要面临高清广播的考验，而且考验只会比汪明荃承受的更严峻——汪的年龄不是秘密，刘则变相鼓励大家对她的芳龄继续保持幻想。汪不介意把戏路开往“婆婆妈妈”的一路，条件是只要配搭得宜、角色讨喜。刘却似乎还有一段日子暖昧地青春下去——有时是情节所需，有时是造型所需。但不管是汪还是刘，“阿姐（们）”虽好，也要有“阿哥”扶持。在这方面，汪明荃与刘晓庆竟巧合地在同一个名字上似无还有地有所交汇——伍卫国。
伍卫国由《岁月风云》开始再度成为无线旗下中生。自七十年代多次组成荧幕情侣，汪伍二人会有再度携手的机会吗？无线奉行的是合约艺员制，但为了让汪明荃每次拍剧都能带来新鲜感，近年已先后安排多位不常与她配戏的男演员当她的男主角。《创世纪》有秦沛，《雷霆第一关》有李修贤，《野蛮奶奶大战戈师奶》则大胆撮合她与许绍雄。较为可惜的，是噱头不俗，却至今未曾造就出如蒋雯丽配张国立般的理想拍档，更未打造出如《金婚》一样，在意念、戏剧结构、编导演和社会意义上皆大放异彩的电视剧作品。
不知道汪明荃可有留意内地电视剧，如果有，我相信她也会认同身为香港演员的矛盾之一，正是长期在硬件优先的环境下工作，明明是一个人也会被当作是机器对待。所以尽管有幸担任首部高清剧集的女主角，心情上的兴奋应该强不过演到一出平实的好戏。
2008年1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