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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为爱躲雨

张雨灵

与丈夫离婚,是我有生以来最晦暗的一年。法院判决时,5岁的儿子判给了丈夫,理由很简单——我刚刚被迫下岗,根本没有能力抚养他。

仿佛就一夜的工夫,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儿子没了。我不敢回娘家,因为我的事,我已经几次惹怒了暴躁而倔强的父亲。父亲当初反对我和他结婚,我偏偏结了;父亲后来反对我和他离婚,我硬是离了;父亲反对我和他争孩子的抚养权,我虽没争来,却得到他的允许,让孩子暂时归我抚养。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父亲用手指着我大骂:“你要是养这个小崽子,就别吃我家的饭!自己还不知道咋活呢,还带个累赘!”

我花了80元租了个临街的小铁皮房,开起干洗店。铁皮房四面透风,每天早晨睁开眼,看到铁皮房接缝处透进的光亮,我就知道天亮了。我和儿子蜷缩在铁皮房里,等生意上门。顾客拿来的衣服如果不算高档,我就自己洗,如果很贵重,我就送到别人的干洗店,中间挣个块儿八毛的。那个冬天真难熬,冷、饿,经常没钱付房租,每天不是烤饼就是面条,吃得儿子的小脸儿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好容易到了春天,这期间,我一次也没回过娘家,父亲也一次没来看过我,他还在生我的气。一天,妈背着父亲偷偷来看我,一看我和儿子上午10点才吃早饭,而且是烤饼就开水,妈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妈说:“走,回家,妈给你做顿热乎饭。别怕碰着你爸,你爸天天这个点儿去公园看人下象棋,不在家。”

妈做的面条儿子吃了三小碗:里面有荷包蛋、菠菜、西红柿、火腿肠。妈看着外孙狼吞虎咽的样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流:“以后天天9点半来家吃饭,不来,我就做好给你送去。”

从那以后,我天天9点半领着孩子去娘家吃饭,每次都没有遇见父亲。有时,我的自尊心阻止我去,可看到儿子渐渐红润的小脸,我又不忍心苦了孩子。

有一天,天下大雨,我想,父亲一定会呆在家里,就没领儿子去。儿子哭着闹着要吃姥姥家的饭,我给他做的饭他一口也不吃,闹得我实在没办法,只好领着他来到娘家的楼下。

刚到楼下,就见妈站在阳台上张望,见到我们,妈打手势让我们赶紧上楼,爸没在家。妈说:“那老头子走惯了,在家坐不住,又去公园了;以后下雨天你也来吧,估计不会碰到他。”

吃过饭,领儿子往回赶时,我忽然很想看看父亲,虽然我还生他的气,可毕竟是我的父亲,自从离婚到现在,我还没见过父亲。

隔着公园的铁栅栏,远远地看见一个老人在雨幕中撑伞独自漫步,显得那么孤单、那么寂寞。“姥爷!”儿子脱口喊出来,我想转身走开,父亲却已经朝这边走来。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眼泪却流了出来,父亲走到我跟前,用少有的温和的语言说:“以后回家吃饭别躲躲藏藏的,害得我爱动不动的,下大雨都得出来遛弯儿……”

为爱躲雨的父爱,是多么的真诚与深沉,总是让我们感动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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