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冬天,我因平整宅基地,偶然得到一个铜质香炉,当时喜不自胜,以为得到什么宝贝。妻子分别用丝瓜瓤、钢丝球小心清洗,可那绿莹莹的铜锈怎么也洗不掉。因为是“出土物件”,我无法了解它的来历,更无法估测它的价值。只知道这是一个铜质香炉,炉身有五道凸显的箍纹,一侧还有人体五官状的五个小孔,托起香炉的五个脚,都是狮面造型,我便臆测杜撰给它取名“五狮香炉”,此后一个多月,我有事没事总喜欢拿出来研究研究,想探个究竟。为此,我买了一本专门鉴定青铜器的书,翻了好几遍,总想找到相似类别的物件,可惜一无所获。书中介绍:古代的香炉或鼎器要么圆形三个脚,要么方形四个脚,就是找不到五个脚的。口边的铭文多异体字且锈损严重,无法从文字上准确判断它的来历。我只好去找专家,跑到了省文物古董艺术品咨询鉴定中心鉴定,经鉴定:“炉体高15cm,圆形口径直径25cm,重3.25kg,铸造粗糙,宽口边,口边铸凸铭文,似为庙宇或宗祠用品,应属清代以后遗物。”这个结论太模糊,问及价值,专家说:这种东西不好定价,也许很值钱,也许不值钱。我有些茫然,只好暂时收藏起来。
几年过去了,对这物件也有些淡忘了。今日赋闲在家,偶然又翻出来,再一次把玩,细心地研究起来。首先吸引我的当然还是口边的文字,共有38个字,对称以“香火”二字分成两部分,一边书:“癸丑九月耳陂里西岭保主马王祠下居奉”,这句话应该是记载香炉铸造的时间、地点和铸造者,另一边书:“李祖家氏在藏会”,这句话应该是记载香炉的归属。虽然有铭文记载,可惜的是部分字迹模糊难辨,而且还夹有异体字,因此,要准确考证这个香炉难度很大。隐隐觉得,有以下几点值得商榷:一是这个香炉应该与李马二姓有关;二是这个香炉也许不是一般民间用物,一般民间用物非陶即铁,极少用铜,更不会用“五狮扛炉”的造型;三是这个香炉的尺寸重量都与暗合一个“五”字,且为九月铸造,似乎象征着“九五王室之尊”,由此似乎可以推断为王室器物。
我于是翻看了这一带的人文历史和风土人情,生出许多假想……
这里是罗霄山脉中段的茶乡,茶乡有座山叫邓阜仙山,这是座宝山,盛产钨,著名的湘东钨矿就在这座山上。邓阜仙山的西南面有个村子叫末陂,据说从前叫耳陂,村子前有条河,在距离村子不远的上面筑坝拦水以供生产生活之需。这个拦水坝因为是靠边斜着筑就的,就像挂着的人的耳朵,村子因此而得名。村子里居住着李姓氏族,相传为南唐后主李煜迁赣时所遗血脉,其南端有个村子叫石背,北端有个村子叫洲陂,洲陂的西北端有个村子叫西岭,再往西约三千米是茶王城遗址,为汉武帝元塑四年(前125年)茶陵侯刘欣所筑,这是茶陵最早的政权治所,直到宋代祥符年间才迁出,存续了一千多年。古民谣:“石背天子耳陂将,洲陂阁老为丞相。”传说阁老未出世,天子在襁褓中被斩杀,李将军虽然长大了却投主无门,郁闷而死。传说中的李将军高大英武,能单手捏破铁杯子,他穿的铁靴一只能装一筐稻谷。老人们讲:过去李祠中一直供奉着一只铁靴和一个凤宝铜香炉,每年的清明节都会摆出来祭祀,直到上世纪日军犯境才遗失。李祠供奉的香炉是否就是此物?也是不得而知。
邓阜仙山的东面有个村子叫古城,为后唐长兴年间(930——933)楚王马殷之孙马宏芳所筑,俗称“马王城”。此后马姓人很快繁衍,邓阜仙山周边村落多有马姓人居住。茶乡地灵人杰,人才辈出。北宋大观三年(1109年),马王城附近马渡村的马师文中进士榜,官至邢州文学,应该是茶乡最早的进士了。马王城附近还有个龙匣村,居住李姓,元代翰林供奉李祁(元统元年1333廷试对策第一名)和明代四朝阁老、茶陵诗派领袖李东阳都出自这个村。除二李外,这里还走出了与李东阳并称明清“三大学士”的张治、彭维新以及两度出任国民政府主席的谭延闿等风云人物。不难看出,五代及宋元时期,这里人口繁衍较快,特别是李马二姓人口众多,而且都是王室后裔,渊源深厚。臆想“五狮香炉”为李马二姓繁衍昌盛留下的佐证,自然很有道理了。
邓阜仙地区多山多溪流,洣水的最大支流——“茶水”就发源于此。村落多数近山傍水,取名也与此相关,多称陂、垅、岭等。方圆十里之内就有“九垅十陂”,至于东岭西岭等名也有好几个,因此,“五狮香炉”也对该地的风情地貌作了一定程度的诠释。
另据李、马族谱载:五代及宋元时期,邓阜仙地区因属吴楚交界处,久处乱世,民风强悍,武学盛行,由家族势力派生的帮会较多,“五狮香炉”应该是马姓铸造赠予李姓家祭或帮会祭祀时的专用香炉,虽然铸造并不精致,但却充分反映了当时该地区的历史概况、风俗人情及社会关系。基于这些臆想,省文物鉴定结论中关于“清代遗物”的说法也就不可信了。
2011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