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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一次体验

明天是单客俱乐部的体验日。时下,在一些年轻人当中流行“单客”,他们抛开自己的身份,讲究人人平等、没有贵贱、没有等级,去换位体验别的职业不一样的生活状态。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白领的韩俏俏,出于好奇,加入了这个俱乐部。她和十几个单客正在通过抓阄,决定自己要去体验的工种。

韩俏俏一边颤抖着手,伸进盛着纸阄的铁盒子里,一边向上帝默默祷告,希望能拈出个好阄。可当她打开抓出的纸阄,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纸阄上写着:殡葬工!

昨天,韩俏俏跟她的准男友“火凤凰”在QQ里说,无论抓阄的体验工种是去扫大街,还是去淘粪,她都决不后退。可现在,平日里见只毛毛虫都吓得吱喳鬼叫的她,却要去当一名跟死人打交道的殡葬工!这事,真让她骑虎难下了。

当晚,韩俏俏跟“火凤凰”在QQ视频时,“火凤凰”叫着她的网名,笑道:“俏人儿,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啊!”韩俏俏耍起了大小姐脾性:“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本姑娘偏要去练胆!你‘火凤凰’敢飞过刀山火海,本姑娘也绝不皱半点眉头!”“火凤凰”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好样的‘俏人儿’,祝你成功!”并告诉她自己的手机号码,约好三天后的上午十点钟,他将手捧玫瑰花,在江滨公园与她第一次会面。韩俏俏刚说了声“OK”,对方却突然下线,不辞而别了。

第二天,韩俏俏来到了单客俱乐部为她联系好的殡仪馆,曾对“火凤凰”夸下了海口的她,禁不住心里直发毛。殡葬工王师傅领着她熟悉环境,看了灵堂、尸体化妆室、尸体冷藏室、尸体火化炉、骨灰存放室,介绍了殡葬工作的操作流程。韩俏俏身上一直打着鸡皮疙瘩,在她眼里,环境优美的殡仪馆总笼罩着驱不散的阴气,耳畔总萦绕着缓重凄切的哀乐,送葬人遗下的白花、黑纱、写着黑色“奠”字的花圈,更是让她联想起形形色色的鬼魂。好在一上午并无尸体火化,她暗暗祈祷:但愿下午仍然“失业”,一天的“体验”就将平安无事地度过了!

谁知,到了下午三点,韩俏俏正在休息室里看电视韩剧,王师傅突然通知她,立刻到火化间去,准备对一具尸体进行火化。韩俏俏顿时头皮发麻,脸色苍白,表情僵硬,脊背冒出了冷汗。路过悼念大厅前面,她发现来参加追悼会的,有许多消防中队的官兵。王师傅告诉她,昨晚,城郊的一家化工厂失火,消防官兵奋力扑救,一位中队长为抢救被大火困在车间里的工人,牺牲了。待会儿,就是给这位中队长火化的。

四点三十分,追悼会结束了。两名殡葬工将一辆盖着白布的运尸车推到了火化间,交给了王师傅。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儿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娘再看看你啊,让娘好好地送你一程啊!”几个消防官兵架着一位泪流满面的大娘,安慰着,劝阻着。大娘挣扎着,死活要闯进火化间。

“让大娘最后看儿子一眼吧!”一位首长做出了决定。他搀扶着大娘,一步一步地来到运尸车前。罩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了,韩俏俏匆匆地瞥了一眼,躺在车上的消防中队长穿着崭新的军装,被火烧的面孔经过化妆师的整容、化妆,并不令人恐怖。他静静地躺在那儿,无声地与亲人和战友告别,与充满阳光的世界告别。

大娘不再哭泣,弯下腰身,轻轻地吻着儿子的额头,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白布扯盖在儿子身上,生怕惊醒了他的梦境。在场的所有官兵一齐向战友,也向大娘行着军礼。

在官兵们的簇拥下,大娘一步一回头,离开了火化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韩俏俏的脸上也布满了泪痕,对死者的崇敬,对大娘的钦佩,驱散了她心头原先的恐惧。她扶着运尸车的手柄,对王师傅说:“师傅,为英雄送行,让我跟你一起推车吧!”

运尸车缓缓地推到了火化炉前。韩俏俏和几个殡葬工将放着尸体的铁架,小心翼翼地抬到炉前的平台上。王师傅神色肃穆,一按电钮,炉门打开了,炉膛里火光熊熊。殡葬工们垂首直立,目送尸体随平台上的轨道慢慢地进入熊熊的烈火中。

炉门砰然关闭,随着这一声响亮,韩俏俏放声大哭起来……

一场生离死别的历练,让韩俏俏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害怕毛毛虫的怯懦女孩了!她如约来到江滨公园,等待网恋的准男友“火凤凰”。她想告诉他:生命是如此脆弱,却也是如此坚强。可是,她左顾右盼,都不见手捧玫瑰花的“火凤凰”。她掏出手机,拨打“火凤凰”的号码,电话里却响起了一位有点沙哑的女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姑娘,你就是‘俏人儿’吧?我是‘火凤凰’的妈妈。”

韩俏俏的身边,站着一个手捧康乃馨花束的大娘,仔细一瞧,她大吃一惊:这大娘不是别人,就是昨天见过的那位牺牲了的消防中队长的母亲!她发现,一夜之间,大娘的头发全白了,面容更显得苍老、憔悴。韩俏俏终于明白了,与她网恋了三个多月的准男友为什么起了个“火凤凰”的网名,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第一次参加单客俱乐部的活动,竟是为“火凤凰”送葬!

大娘递上了花束,悲戚地说:“姑娘,我儿子送到医院抢救后,临终之前对我说,要我今天代他给你送上一束康乃馨。他……他说:祝你幸福、安康。他……他不能……不能亲手给你送玫瑰花了……”韩俏俏霎时涌出两行热泪,扑到大娘怀里,哽咽着说:“妈妈,你别说了!妈妈,这事,我全都知道了。他他他……他是在大火中涅槃的凤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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