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个舅舅打架后不久,小高尔基的母亲就不知去了哪里。一天早上,当高尔基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不在身边,他就起身去厨房找到外祖母。
小高尔基问外祖母:“姥姥,我的妈妈去哪里了?”
外祖母说:“来,孩子,我正要告诉你呢!你的妈妈出门去挣钱了,她必须挣钱养活你啊!她是一个母亲,有义务和责任养活自己的孩子。”
小高尔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在外祖父家里更孤独了。后来,他和外祖父家的几个佣人交上了朋友。
一位是善良的青年学徒茨冈,他是小高尔基外祖母收养的一个弃婴,现在已经19岁了。茨冈特别勤快能干,外祖父卡希林先生非常器重他。
茨冈非常喜欢和小高尔基以及其他的孩子们玩,在高尔基第一次被外祖父打的时候,他主动出来帮助他。
在染坊里,小高尔基对大人们给布料染色的技术非常感兴趣,他不明白,黄布遇到黑水为什么就变成了宝石蓝,而灰布遇到黄褐色的水为什么就变成了樱桃红。
小高尔基觉得这太奇妙了,他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了自己的小表哥雅科夫舅舅的儿子萨沙。
萨沙又黑又瘦,双目前凸,讲起话来吐吐吐吐,常被自己给咽住。他喜欢到处东张西望,好像在窥伺什么东西一样。大家都认为他是个乖孩子,他喜欢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乐于听命。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萨沙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高尔基的外祖父不这么认为,他总是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
“他就知道拍马屁!”
虽然高尔基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小表哥,但他想到只有这个哥哥能够帮助自己时,他就虚心向小表哥询问:“萨沙表哥,我想亲自学习染色,请你帮帮我。”
萨沙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知道白色的布是最容易着色的。”并建议高尔基从柜子里把过节时用的白桌布拿出来,把它染成蓝色。
高尔基把沉甸甸的桌布拽了出来,费力地拖着它走到院子里,当他刚把一块布角放进宝蓝色的染桶里的时候,茨冈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并向在一边盯着高尔基工作的萨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来!”
茨冈转过身来对惊慌失措的高尔基说:“完蛋了,小朋友,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外祖母飞快地从屋里跑出来,大叫一声,几乎想要哭出声来,她大声道:“啊,我的上帝,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可她马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茨冈说道:“茨冈,我的孩子,你可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茨冈一面在花围裙上擦手,一面担心地说:“奶奶,我这边你尽管放心,我会为这可怜的孩子保守秘密的,只是萨沙就……”
外祖母打断了他的话说:“这样的话,我会给他两个戈比。”说着,就把高尔基领回屋里。
每个星期六晚上,外祖父一家都要坐到屋里一起祈祷,在祈祷之前,外祖父总是从水桶里捞起长长的树条子,把在这一星期中犯有过错的孩子痛打一顿。
此时的高尔基才知道,自己染色的那一块布原来是外祖父家中过节时才能使用的桌布,它非常地珍贵。
由于他的过错,外祖父生气极了,他很快查出了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小外孙高尔基。这一次,外祖父要教训小外孙了。
外祖母见状,不顾一切地抱起外孙,对老头子说:“你不能打彼什科夫,我不能把他给你,你这个魔鬼!”
外祖母叫高尔基为彼什科夫,这是高尔基本来的名字。
尽管外祖母用尽全力去保护小外孙,但小高尔基还是被外祖父无情地抢了过去,卡希林先生把老婆推倒在地,从手中夺过外孙,抱到凳子上。
高尔基在外祖父的手中挣扎着,哭喊着,他拉外祖父的红胡子,咬外祖父的手指,卡希林先生更加生气,他夹紧了外孙,恶狠狠地将他撂在长凳上,用侵泡过的树条子抽了起来。
茨冈跑过去用自己的手臂去挡鞭子,他认为,自己的皮肉很厚,可以将卡希林先生的树条子折断,然后趁着卡希林先生去换另一条鞭子的时候,让外祖母把小高尔基带走。但他没有想到,卡希林先生的树条早被水浸得很结实,极有韧性,根本就折不断。
尽管如此,高尔基还是挺感谢茨冈,起码,茨冈替自己白挨了好几鞭子。
这一次,外祖父把高尔基打得失去了知觉。接着小高尔基就大病了一场。生病的日子,高尔基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感觉自己长得很快,并且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从那时起,小高尔基就怀着一种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他都会感受到一种锥心的疼痛。
在外祖父家里,高尔基的另外一个好朋友是老工人葛利高里,他给高尔基的外祖父干了一辈子的活,最后因为过度劳累而成了快要瞎掉的人。
高尔基的两个舅舅经常给这位可怜的老人开些无聊的、残忍的玩笑,有时,舅舅们会叫自己的儿子把葛利高里干活的工具顶针用钳子夹到火上去拷,等到把顶针烧热以后,他们再悄悄地把顶针放到葛利高里老人的手边,看着老人因受烫而痛苦的样子取乐。
有时,他们又把颜色不同的料子偷偷地放在这个半瞎的老人手边,看着他把它们缝成一匹布,然后又看着他挨主人卡希林先生的骂。
对于儿子们的这些把戏,外祖母总是握着拳头警告他们:“你们这些讨厌鬼,就知道捉弄人,真是不要脸的东西、坏蛋!”
有一次,高尔基看见自己的小舅舅雅科夫喝了很多的酒,他醉得不像样,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不停地敲击自己的脑袋,抓头发、揪胡子、捏鼻子、甚至拧自己的嘴唇,满脸都是泪水。
这让高尔基很不理解,他一直觉得,小舅舅雅科夫是个很快活的人,虽然他经常作弄葛利高里,但他一直得到外祖父卡希林的喜爱。
高尔基去问葛利高里,小舅舅为什么哭?他为什么骂自己、打自己?
葛利高里把高尔基抱到膝盖上,告诉他:“你舅舅把你舅妈打死了,现在他受良心的责备,你懂吗?不过,这些事情你怎么能懂呢?你最好什么也不要知道,不然,你会完蛋的!”
高尔基问葛利高里,舅舅为什么会把小舅妈打死呢?
葛利高里说:“他打她,也许是因为她比他好,他嫉妒她。小兄弟,你不知道,卡希林父子的嫉妒心很强,他们的眼里根本容不下比他们强比他们好的人,他们总是玩一些鬼伎俩去折磨他、排斥他。”
停了一下,葛利高里继续说:“不过,你的外祖母可是个好人,她什么话都说,但她不喜欢说谎,也不会说谎,尽管她常常闻鼻烟,而且还酗酒,但她纯朴得就跟圣徒一样,她整天都好像无忧无虑,憨憨的,你记着我的话,一定要好好地爱你的外祖母,永远地陪伴着她。”
高尔基懂事地点点头,他本来就是非常喜欢外祖母的。
渐渐地,高尔基和茨冈、葛利高里都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外祖母整日要忙家务,根本顾不上照料小外孙,年幼的高尔基每天只好从早到晚都围着茨冈和葛利高里打转。
外祖父的脾气不好,经常一生气就打高尔基,每次挨打的时候,茨冈总会把胳膊伸出去先挡几鞭子,这几鞭子虽然不算什么,但也令他难受。
有一次,他卷起袖子让高尔基看他肿起来的伤口,并故意装出埋怨的样子说:“唉!根本不管用啊!即使我的胳膊被打肿了,你还是得挨揍,而且你挨得一点儿也不比原来轻,这样的话,下次我可不管你了,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哦!”
茨冈尽管这样说,但当高尔基下次挨打的时候,他还是照样伸出手来去挡鞭子,还是照样增加一处新伤疤。
高尔基奇怪地问他:“你不是说不再管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替我挨打呢!”
茨冈叹一口气,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唉!我也搞不懂自己的手啊!当看见你挨打的时候,我的手就会不由自主地伸过去呀!”
随后,他又神神秘秘地对高尔基说:“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松开、舒展开,要深呼吸,喊起来要像杀猪,懂吗?”
说完,他又冲高尔基挤挤眼,说:“没问题,小朋友,这方面我有经验呢!听我的准没错,我就是被你姥爷揍大的,瞧啊!我浑身的皮都被他打硬了!”
茨冈的话让高尔基感到既好笑又感动,但遗憾的是,他们的友谊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场意外给终止了。
这天,是高尔基的小舅妈忌日,两个舅舅叫茨冈背十字架去上坟,因为十字架太重了,茨冈被压得跌倒在地,背脊断裂,后因流血过多,不幸死去。
高尔基亲眼见到自己的好朋友茨冈的身体被抬了回来。茨冈的全身是血,身体不停地抽搐,他的嘴里不停地吐着血泡泡,喉咙里还发出低低地哼叫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高尔基多么希望能够看见茨冈突然从地上翻身起来,因为每次茨冈午睡后都是那样起身的,可现在,高尔基再也叫不醒茨冈了,他的心中害怕极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被人用棺材埋在地下的情景,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好朋友茨冈也会像父亲一样被人埋起来。
尽管高尔基已经不是第一次遭遇与亲人的生死离别了,但这一次,经过了近一年成长的他似乎终于明白了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尔基守在茨冈的身旁,他一想到再也不能和茨冈聊天开玩笑,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到了晚上,高尔基问外祖母:“姥姥,上帝为什么要收走茨冈,他是一个多好的人啊!”
外祖母说:“啊!这你都不知道么,我的傻孩子,因为上帝也喜欢我们的茨冈呀!他这是要把茨冈收去作天使呢!要知道,能当上上帝宠爱的天使也是非常不错的呢!”
高尔基又问:“那么,上帝为什么不收走我呢?我也想作天使呢!”
外祖母哈哈一笑说:“哦!这个啊!你在人间的苦难还没有受完啦!一个人,只有把他一生所有的苦难都受完了,才能上天作天使呢!不然,死后就会变成魔鬼,永远只能呆在地狱。”
“可是,茨冈还很年轻啊!难道他的苦难都受完了?”高尔基还是不懂。
外祖母回答说:“哦!我的孩子,茨冈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他的苦难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所以我敢肯定地说,他的苦难已经受完了。”
不等高尔基继续问,外祖母便快速地结束了谈话:“快睡觉去,小鬼,今天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说着,她抓住被子的边儿,用力一拉,高尔基被抛到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到鸭绒褥垫儿上。
外祖母一边大笑着,一边抓起高尔基把他塞进被子里,高尔基盖上被子,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