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沉重的步履返回车上,我的手一直在微微抖动,点火的钥匙怎么也插不到孔里。好不容易起动了车子,恍恍惚惚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只觉手脚发软。不行!我开不了车了,找了个位置把车慢慢靠在紧急停车道上。我要清静清静,让受刺激的神经慢慢恢复平静。可是,越想静却越静不下来。脑子不自觉地回想起前不久的一幕来:
我快步走在公路边,突然,一辆普通的白色小车停在我旁边。车里一男一女正冲着我叫:
"若兰,上哪儿,捎你一段。"定睛一看,原来是唐海林夫妇,还有他们的大女儿和小儿子。
"哦,是你们呀。我上林园路,我的车拉货去了,正想叫出租车,还没碰上。你们上哪?"
"上车吧,我们送孩子们上学校,刚好顺路。"唐海林热情地说。刘露打开车门示意我上车。我上了他们的小车,车上坐了五个人,显得有些挤。
"也不叫你老公给你单独配部小车,还这么节约。"刘露笑着说。
"唉,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夫妇这么能干,挣的钱比我们多几百倍,我还想问你们为啥如此抠门?挣这么多钱,放着干啥?还坐这种不起眼的车。你看看,你们市场哪个不是开的高档车?可你们。"我打趣道。
"车也就是代步工具,只是为了去来方便,好车折旧也大,开销更多。"唐海林笑着说。
"我也这样想,一年下来油钱和养路费就得花一万多,还不如坐出租车划算。不过你们可不比我们,人们都说做大生意的,车就是一张名片,不但客户相信你有实力,到银行贷款什么的,人家也会另眼相看哟。"我接话说。
"唉,我对车一向不感兴趣,有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就行了,还非得高档的给别人看,你说不是太累吗?"刘露说。
"就是,现在不是我们享受的时候。不过,男人大多有喜欢好车的情结,我也不例外。我也喜欢劳斯莱斯、奔驰、宝马。还是想准备过几年再买一辆好一点的,慰劳慰劳自已,过把瘾。嘿嘿。"唐海林边说话,边把目光投向刘露。像是在征求什么。
"德性,那也得先在这里买房,后买车。还得看你有能耐挣回这些钱吗?"刘露嗔怒道。
"那当然,在家乡已经买了新房子了。还想在这里买的话也小是什么神话。生活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晓得,你老公我难道很差吗?"唐海林自信满满笑着说。两个小孩三个大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和谐欢快的气氛溢出车窗外。两个小孩也高兴得直嚷嚷:"哦,我们又会有新房和新车啰。"
一辆货车急驰而过,突然把我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这是一场梦吗?真的像一场梦!欢乐的一家四口已经阴阳两隔。孩子们没有了爸爸,妻子没有了丈夫,父母再也看不见儿子。
苏凝的影子也不时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几年前,我们还在同一市场经营,只足各自经营的项目不一样。时常会说说话。年终的时候,苏梅、苏凝、我和我爱人,唐海林夫妇都要到KTV去K歌,那时苏凝和唐海林是合伙人,还没有分开,也不见他们两家之间有何特别明显的裂痕。分家是四年后的事情。接触的时间多了,也知道了苏凝的一些往事,也知道了他至今三十已过还没成家的秘密:
苏凝曾经读过一学期大学,还是一个高材生。家境贫寒。只因一次暑假和他老爸出海,海中突遇风暴,他爸爸被风浪卷走,十多年了,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人间?父亲在苏凝的心底永远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他在失去父亲之后,再也没去读书,开始担起了一家的重担。他曾在中俄边贸区跟别人扛过包;也曾奇迹般地到俄国当过一中国老板的左右手;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传奇的异国恋情。也正是因为这段恋情,让他至今单身。他的话很少,常常独自发呆,郁郁寡欢。也许那是在思念父亲和恋人。只要在歌城,他每次必唱,唱得最多的有三首歌:《爸爸的草鞋》、《红梅花儿开》、《爱拼才会赢》。每当唱《爸爸的草鞋》这首歌的时候,他常常会泪流满面。我们知道那是他在怀念他的父亲,想起了他辛酸的少年时期:
草鞋是船/爸爸是帆/奶奶的叮咛载满舱/满怀少年十七的梦想/充满希望的启航启航。
一股离乡的惆怅噎满腔/蓦然回首又要启航启航/一路跋涉到江南/洞庭湖景无暇看/远远的故乡在召唤/满载半世纪飘泊的沧桑。
歌者泪流,听者动容。
当他唱《红梅花儿开》的时候,他是改了词在唱:
田野小河边/红梅花儿开/有一位少女/真是我心爱/可是我不能对她表白/满腹的幸福话儿没法讲出来。
看着他动情的唱着这支歌,又表现出了男人的腼腆和愁思。
只有在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才显出他坚强爱拼的男儿本色来。至今他那激奋的歌声还在我耳边回荡: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像是稻草人/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好运,歹命/总吗要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
今天,歌声还在,可是,人--不知漂到了何方?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人生如歌,岁月如河;歌者已不在,岁月可否逆转?人生如梦,梦如人生!是梦想最终成真,还是梦醒方知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