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事重重地开着车,一边想着这桩让人震惊和痛心的事情。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苏凝公司。远远看见那里好多的人东一堆,西一圈的。我找好了车位停好车,向人群走去。
这是一地城乡结合部,不要看建筑不怎么起眼,却是一个钢材经销市场,是一个商人云集,群英荟萃的地方。我很快地走向他们。人们脸上都显出一种不解、震惊、悲伤和惋惜。
快到了,快到了,越接近现场,我的心砰砰地跳得更快。究竟是什么结果?是稍好一点的,或是彻底的坏消息?但愿不要太坏!上帝保佑,我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近处有一女人在叫我:"若兰,你来了,这里发生了不幸的事,太惨了,一个多好的人啊,这么勤劳朴实,有能力、有魄力的人,竟然没能走得太远。唉,还没来得及享一天清福啊!真惨!"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难以置信!说话的人是一个钢材经销商。平时到苏梅她们公司去,要经过她的公司。常在一块说说话。口直心快,稍胖,三十出头,人们都叫她杨萍。
"是啊,我也刚刚听说就赶来了。是真的吗?唐海林他。"我满脸疑惑。希望我听到的结果是能给人一丝安慰的。
"唐海林他走了。可惜啊!"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我的心快速紧缩了一下。这个我和苏梅都不想要的结果,它带来的不只是震惊和悲伤!它意味着两个家庭从此陷入无边的悲苦,无限伤痛和无尽的不幸里!一个幸福的家庭从此失去了儿子、丈夫和爸爸;而另一个家庭也将付出一个相对等的人的自由或生命作为代价!一个极其糟糕的结果,使两个家庭同时掉下了万丈深渊!
"昨晚十二点过了,我听到楼下巷子里吵吵嚷嚷的,以为像平时一样,可能是一些小青年在打架,也没在意。迷迷糊糊地继续睡觉。后米越闹越凶。我按奈不住起身想出去看看,可我老公硬不要我去,说别人的事尽量少管,免得飞来横祸。于是,我又把已迈出家门的脚抽回,返回到窗口。往外一看,巷子里黑乎乎的,看不清哪些人,在苏凝公司的门口,好像有十来个人在推推攘攘,有人还拿着棍棒什么的。然后,我义回到床上继续睡觉,根本就睡不着,老想着外面打架的事"。
"当时你没报警?"我迷惑。
"当时,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小青年打架,过一会就散了。所以没想到要报警。"
"我好难过!双方都是我的朋友。很替他们痛心和惋惜。对于逝者,命运对他太不公了,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人生;对于行凶者,他太冲动了,不值得他这样做的。当手起刀落,砍掉的是自己和另一个家庭的幸福和美好前程。"我痛心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低。
"是呀,同样的感慨!人生短暂,咋就不好好过呢?两家人都前程似锦,有的是奔头啊!"杨萍接着说:
"大略过了半小时,楼下的吵闹声小了,打斗声没有了。可是却传来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想肯定是出事了,赶紧和老公穿衣跑下楼。"
"还没人报警吗?"我追问。
"我听见那女的边哭边报警,等我冲到出事地点,天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惨的场面!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唐海林全身是血浸湿了地面。他踉踉跄跄艰难穿过公路,鲜血染红了路面。他重重地倒在地上,并在地上痛苦万状地不停抽搐。那哭着的女人是刘露:唐海林老婆。她还没跑到老公身边就晕厥过去。"
我惊恐地张大了眼,屏住了呼吸,又难过地一次次摇着头。杨萍喘着气,继续说,好像正经历现场:
"我站不稳了,老公赶快扶住了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惧!人们赶紧拦车要送伤者去医院。好不容易拦住一辆出租车,拉起唐海林夫妇向医院驶去。"
杨萍眼中仍有恐惧,泪花在眼中闪烁。我也把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前方,内心深处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要是有一颗容人之心,一颗平常心,苏凝他们怎么会残忍地举起刀子,毫不留留情地刺向自己的同乡和同胞?也许是自卫,但眼前圈着白灰的现场刺激着我的神经。残酷的市场竞争,难道非要用这种惨烈的手段来解决?我无语凝噎。
旁边另一个年轻商人正在和别的人说着案情:
"抓去的有苏凝的一个侄子和几个工人,有的才来十来天,个个双手戴着手铐来指认现场。他侄子刚成家,喜得儿子,可他现在也不能和年幼可爱的儿子在一起了,唉!而其中的两个工人还是兄弟俩,都只有十八九岁,好年轻哟。真的不值,毁灭埋没了大好的前途。"
同行张老板叹息道:
"我和苏凝想处了近十年,人不错,有头脑,勤劳,朴实,也爱帮助人。要是不出这个意外,我想他会走得比我们都好。只是他的好强,不服输,本来好像是优点的个性,没想到过了头,最终酿成大祸,害了自己,更殃及到另一个家庭。"
另一个同行李总压低声音接着说:
"酒楼发生的事只是导火绳。他俩一直就因生意上的竞争有不少恩恩怨怨,从同路出来打拼的朋友到形同陌路,都是钱害的。苏凝生产和进货一直喜欢新开发品牌。由于他头脑灵活,手段了得,总是客源很广,财运很旺:而唐海林经常跟进苏凝的货物品种,为了拉客源,就杀低价格,又卖又送。利润当然就很少了。苏凝也不服输,眼看客源流失,他就会来一招赔本再招回客源。有时还互相恶意地进行中伤对方。这次苏凝专门为一地容易地震的特殊地形的工地定制了一种直径是32毫米的螺纹钢,工地也付了一点意思性的定金。可后来唐海林的单价低一些,该工地以各种理由拒收苏凝的钢材。由于没有别的工地用这种特殊的钢材,造成苏凝的这批钢材积压,占用了大部份资金不说,还损失了一百万之多。这是血汗钱哪,来之不易,眨眼间就泡汤了,谁都痛心啊!后来这个工地在唐海林处买下了同样规格而价格却低很多的钢材。"
"打官司嘛,告那个工地。"旁边听众愤愤地说。
"打官司?赔了金钱又赔了时间,拖不起的。况且都是老熟人,苏凝当时相信对方,也没写合同的,怎么打?只有吃哑巴亏。记住啊,在商言商,项目大小都必须得走正规手续的渠道,这就是教训啊!苏凝这次算是领教够了,也让他的心彻底地痛了,毕竟是付出很多心血换来的果实付诸东流了。唉。"李总摇着头叹着气。
"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唐海林的紧逼,苏凝的不服输是这件事情的祸根啊。"旁边又有人接话:
"还是太残忍了啊,双方都完了,前程毁了,把家人也连累了。不值哟,可惜哟!"
我不想再呆在这个是非之地,我的内心翻江倒海:难道这就是两个曾经的朋友最后的归宿?我不敢想,等待苏凝的是什么?我只感到脊背一阵阵的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