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雷·布拉伯利
这是一个深秋的傍晚。
海面上蒙着一层灰色的轻纱，天空中虽然疏疏落落点缀着数十颗星，但星光只随着一片片的淡云游移而不时明灭闪动。雾烟杳霭，若隐若现。
这里有一座高20米的灯塔。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离海岸150公里的孤岛上。
灯塔看守人名叫麦克登。他长年住在这儿，实在寂寞不堪，今天有他的好友摩根来探望他，真叫他高兴非凡。
现在，他们准时地打开了会旋转的塔顶灯光。马上，灰暗的海空中穿射出一股强大的光亮来。它一忽儿白，一忽儿红，无异使寂寥的海洋增添了不少生气和活力。
同时，高昂而深沉的警报声也吼叫起来了，停一阵，响一阵，吓得海鸥全扑楞楞飞起来，向四下里飞散。
据麦克登说，三年前的一天夜间，他亲眼目睹过一个奇迹：一时间，不知怎么一来，大海里形形色色的鱼类会集中到这灯塔的周围来。
它们密密匝匝，多如牛毛，紧紧地排列着，犹如有人托着它们似的浮在水面上。
灯塔的灯光转过来转过去，当划过它们身上时，他甚至看得见这些鱼的惊恐万状的眼睛。
他当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的，这确实是鱼，千真万确，绝对不会少于100万条，当时他清醒着呢。
直到天色发白时分，它们才无声无息地游走了，消失了。
也许，它们是错把灯塔当成了上帝——这么一个目光如炬、声音宏大的人，不是上帝又是什么？
它们是朝圣来的吧？谁又知道呢。
摩根笑了起来。他说麦克登是独个儿呆久了大概多多少少得了点狂想症。鱼儿才没有这么傻呢。
麦克登说：“我也知道要说服你是多么的不容易，除非你自己亲眼看见了。其实，我还不曾说呢，三年前，这儿还来过一个更可怕的怪物，一定也是灯塔吸引了它，幸好它没有近前来，否则——嘘！”他突然举起一个食指按在嘴巴上。他用惶恐的声音悄声儿说：“它来了！”摩根他们正坐在灯塔塔顶的窗口，举目一望，果然，海面上正有一个东西朝着灯塔游来。
这是一个漆黑的、雾氵蒙氵蒙的夜晚，灯光在扫动，警报器在吼叫。
一个灰色的大家伙乘风破浪而来。它的脑袋不小，两眼睁得溜圆，脖子细长，高出水面足有2米，它的身子犹如一座小岛，长约30米，一根肥大的尾巴在剧烈地拍打着海水。
摩根不由结巴起来：“这……这是什么？真难以想象！”
麦克登附着他的耳朵道：“沉住气！兄弟，沉住气！但愿它还是像以前那次那样，只是远远地停下来……”
这头怪兽游得缓慢了一些，在冰冷的海水里显得又稳重又庄严。它的双眼大如铜铃，在灯光的照射下忽而闪烁白光，忽而闪烁红光。
“是恐龙吧？”“是的，肯定是恐龙。”“会住在哪儿？”“大海深处，一定的。大海的底部有不少沟壑，很深，最深的可达一万多米，连最优良的潜艇也到达不了。这我相信。”警报器又开始吼叫了。这头怪兽也立即与它呼应。怪了，它的吼声竟然与警报器的吼叫声一模一样。
对了，这就难怪了，一定是因为它们的吼声太过相似，使它以为是它的同类在召唤它。由于耐不住的寂寞，它主动浮上了海面来亲近它。
这怪兽吼叫时张开了满嘴利齿的血盆大口，但是声音中间夹杂着孤独和凄凉。
这头怪兽越来越游近灯塔，大概已不到100米了。
两人害怕起来，麦克登随手关上了警报器。
只一下，万籁俱静，除了近处探照灯旋转时发出的轻微的滑动声外，就是海水的波涛声。
那头怪兽呆了一会儿，突然，它发起火来，像是在埋怨同类为什么蓦地不理睬它了。
它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后，两眼恰如冒出火来似的，悲愤地死死盯着灯塔，然后一步步爬上小岛来了。
哇，它真大呀，站立起来，比灯塔还高大！它上来了，上来了，一把抱住了灯塔。
对，灯塔细高的个儿真有三分像它的同类呢。
麦克登和摩根吓得屁滚尿流，一齐连滚带爬地逃下塔楼，躲进了最底层的石砌的地下室。
怪物已抱住了灯塔在使劲，它的爪子将玻璃敲打个粉碎。
灯塔开始摇晃起来，过后，慢慢儿塌倒下来。
随着一声令人胆战心颤的爆炸声，塔灯熄灭了。
石块乱飞，塔整个儿倒了。
两个朋友吓了个半死，互相搂抱着，倾听着外面这怪兽粗重得连大地都会响应的喘气声。
它身子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恶臭充满了地下室。
它还在一次又一次地吼叫，渐渐地，就再没发出声音来……
它又回到它长年居住的深海之底去了。
第二天下午，一支救护队救出了他俩。
但是谁也信不过他们的话，只说是由于海浪的袭击，灯塔被冲毁了。
看来，他们这辈子是永远也休想说服大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