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城五公里外,一片面积宽广的树林内,雨水落在树叶顺着枝干流到根部。
在此筑巢的鸟儿,貌似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以往视这片为家园的青葱林木,如今当成炼狱一般毅然而然地飞离此处。
“下来吃个香喷喷的鸡腿。”
“你看这油滋滋的皮,嫩香脆滑的。”
“等下被淋湿了就淡然无味了。”
一个坐在树林边缘的黑衣蒙面人,手里拿着两个纸皮袋子包裹着的烤鸡,对着空气喋喋不休的聒噪着。
“你这人,比二愣子无趣多了。”
话语刚落,从树下砸下一道人影。
不是冲下也不是跳下,因为那道人影在落地的时候,直接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也把纸皮袋溅湿。
“四愣子,你饿死鬼投胎出来的?”聒噪的蒙面人看着手中沾着泥巴的制皮袋,语气不善的问道。
被称作四愣子的蒙面人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是显得好奇的问道:“三哥,你是说二哥喜欢吃烤鸡?”
被称作三哥的聒噪蒙面人没有回答,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脸的络腮胡子,由于胡子太过茂盛,显得跟蒙着面的时候没有太大差别,眼神里透着一种玩世不恭。
三哥赶紧拿出烤鸡撕咬起来,只是被淋湿的头发偶有水滴落到烤鸡上,如同四愣子一般答非所问,道:“这烤鸡终究还是湿了啊。”
四愣子知晓三哥意向所指,瞥向另外一个话题,开口道:“不知道二哥现在怎么样了。”
“二愣子总想着这趟出去,必能惩尽天下贪官,只是杀得尽吗?”
“死一个贪官,大武朝就少一个猛如虎的祸害,二哥尽心就行。”
“二愣子人如其名,终究还是会吃亏的。”
闻言,四愣子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经常忙碌着照顾受伤的自己的消瘦身影,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不明白三哥为何会觉得二哥会吃亏,担忧道:“难道他们还能伤得了三哥?”
三哥叹息道:“那倒不会,只怕会被别的因素影响。”
四愣子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随后猛然抬头望向通州城三公里处。
“三哥,探寻不到其中一人的气机了。”
“恩。”
“那我们现在过去吗?”
“静待了这么久,林子里的弟兄们应该早就迫不及待了”三哥口中塞满肉块,含糊不清地道。
又是一只鸟儿惊慌飞离,陡然轰雷一声,一道划破半个天空的闪电,亮光持续了很长时间。
三哥望向在亮光下的树林里,却依然看到一片黑,不是夜色的黑,而是一个个人,披着厚重的黑色盔甲,十分的肃杀。
心中自语道:“老师,您又在玩装死了吗?”
————————
“怎么大门敞开着,就不怕遭贼吗?”
段小文一进门口,就开始大呼小叫,跟落雨的声音混杂着,模糊不清。
只是负责开门的小下人,并没有像平时那般诚惶诚恐的跑来,严管家也没有往常一般出现迎接。
依然寂静无声、死气沉沉。
田笙呆滞的脸上也是一脸不解,询问道:“难道童小胖还没回来,大家都出去找了?”
段小文没有回答,心中越来越不安。
直到屋檐上开始闪现出一个个黑影,然后一个身影重重地摔在田笙面前。“小笙,快跑”,一道熟悉而又虚弱的声音传来。
被那名武艺高强的大人丢下来的阿九,满身伤痕,想要挣扎着起来,只是伤势太重,一直半跪着。
田笙不是没有见过阿九叔受伤的样子,最近两人纯肉体搏斗,阿九也一直被田笙打得浑身是伤。
如今看到阿九被外人如此伤害,所以,田笙很愤怒。
田笙没有去扶起阿九,只是默默看向将阿九摔下来的黑衣人。
“你应该也算是老师的徒弟,所以,师弟,你好。”雨水冰凉,淋久了会觉得冰冷,可是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声音中却透着热情与期盼。
没有得到回应,黑衣人语气突然开始转变,掺杂一丝戏谑的口气,继续道:“其实你不配做我的师弟,虽然十四岁就已经是小指镜,那又如何,虽然要留着你们的性命牵制老师,但是,老师今晚死定了,所以你们也一起去死吧。”
黑衣人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在田笙的面前,田笙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黑衣人一脚踢在小腹上,随后黑衣人移到田笙身后,又是一脚把田笙踹趴在地上。
田笙满脸痛苦,五脏翻滚,现在他才知道这个黑衣人是如此可怕。
段小文悄悄走到黑衣人身后,猛地发力一拳打在黑衣人的后颈上,却是感觉击打在了石头上,右手无比剧痛。
黑衣人转身面向段小文,说了一句徒有外貌的废材,然后一拳锤在段小文的右边胸口上,将其击飞。
段小文落地之后,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田笙不顾身体疼痛,豁然起身,挥拳冲了过来,黑衣人如出一辙,再次将田笙打趴。
“你真的很让人失望,刚开始没有选择逃跑,只妄想着战胜我,老师没有教过你,人性有很多弱点吗,在你死之前我帮老师给你上一课吧。”
善良的田笙不知道,这个强大的黑衣人说的上一课是要干嘛,心中却有着强烈的不安。
田笙抬头看着阿九叔一只脚已经站起来,另外一个脚还在半跪着,眼里再也没有冷厉的神色,只有无神的木然。
阿九叔试图站起来最终还是倒下了,一脸凄惨地面向田笙,虚弱道:“小笙,对不起,我太弱了,不能保护你们,总爷不知道去哪里了,如果他在就好了。”
田笙哭了,温和的泪水过脸颊,还未落地已经被冰凉的雨水感染,随之冰凉。
“其实,我不是怕念武,只是把她当作我女儿一样,我的女儿跟你们一般大,就像念武一样美丽,可惜不能看到你跟念武成亲生子,我们~”平时有些愚笨的阿九,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宿命,他才知道自己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他后悔没有在童念武小时候多捏捏她的小脸蛋,后悔没有打多点猎物给田笙吃饱,后悔没有谢谢总爷帮自己撕下那个禽兽的脸皮。
阿九感觉身体一沉,一只脚如同一座大山压着自己。黑衣人踩在阿九的背上,淡淡道:“认真看好了,可别眨眼。”阿九后背开始凹陷,发出痛苦呻吟,却陡然捉住黑衣人的脚,厉声喊道:“小笙,快逃。”
田笙还是没有逃,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朝着黑衣人撞了过去。黑衣人岿然不动,然后田笙狂风暴雨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黑衣人看着田笙,嘲弄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能、很弱小?”田笙没有理会,张嘴死死咬住黑衣人踩在阿九背后的右脚,然后亲眼目睹了阿九的后背凹陷更深,直至双手无力垂下。
田笙跌坐地上,看着阿九叔嘴角渗出的血水,痛心疾首地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庭院中掉落的花瓣,仿佛不是被这场夏雨打落,而是感受到了田笙的极度忧伤,以此哀悼阿九的逝去。
“你等一会儿就能下去陪他了,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影五,我的小师弟。”黑衣人居高临下,像对着蝼蚁一般看向田笙。
——————
在大武朝以外,一个叫作北原的遥远国度。
一个妇女猛然惊醒,倾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呼吸声,才觉得情绪舒缓了一下,还是心有不安,点起油灯到隔壁房间破烂漏风的木格花窗观察了一番,发现里面的少年睡得正沉,回房时却听见睡梦中的少年呓语着:“田笙、童小胖,我想你们了。”
当树林边缘的两名黑衣蒙面人,领着摩肩如云的黑盔甲人潮前进时,面具人将要扎进总老头后背的古朴匕首寸寸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