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吕氏端坐着,即使是结束了隆重的宴会,她的妆容和衣饰还是那么一丝不苟,没有半点絮乱。可是雍容华贵的服饰衬得她的的脸色愈加冰冷。
“我与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皇后的声音并没有什么波澜,听着却冰寒至骨。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皇后与太子两母子在,也曾有无数个夜晚,他们母子两就是这般推心置腹地说话。
“母后,那刺客并非我安排的。”太子的表情看着有些不悦。
皇后这头的消息向来灵通,皇上那边有个什么动静和结论,自然会有人报到这边,这不,若涯那头刚禀报完不久,皇后这边也知道了大概。
皇后扫了一眼太子,回道:“我当然知道刺客不是你安排的,流民的事情若查起来非同小可,必然会涉及煜泰的臂膀,就怕皇上到时以为是你故意引线,将火引到煜泰身上好让自己得利,若他认为你为了争权精心谋划甚至不惜伤害他这个父王,他恐怕会对你有芥蒂。皇上的想法,有时我也参不透,更没办法左右。”
太子皱眉思索片刻,这刺客确实出现得蹊跷,细想一番更是觉得母后这一番话十分有理,要是在父王那边失了心,他以后的日子很难翻身,悟道:“母后说的是。有人安排了这一切,想要引起父王对流民的注意,彻查此事,若真彻底查出个所以然,有损失的定是三弟煜泰,而旁人定会以为是我安排的刺客。我没有安排,三弟更不会引火上身,那么,到底是谁呢?”
皇后端起稍凉的四物汤,喝了口,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的那几个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指不定就暗地里插你一刀。我说你今日轻举妄动,是想知道你为何拿箭射向你七弟煜景。”
说道此事,太子的额头不自觉地突起一根青筋,肩膀处似乎泛起一阵疼痛,想起当年狩猎时他被人误伤了一箭,正是年纪还小的七弟煜景,他当时以为这个弟弟年纪小,也不会射箭,误伤也是正常的,谁知他最近才知,他这个弟弟三岁就偷偷地跟着一个不知名的民间艺人学的,那艺人毫不起眼,可是箭术高超,不过是个江湖卖艺的,又有谁能注意到,要不是偶然遇见,此人酒后说起这事,他这个哥哥还不知道七弟很早就会射箭了呢,也就说,当初他这个弟弟很有可能是故意的。以前七弟总是以身体弱为由,一副不思进取与世无争的模样,没有一项本领他是最突出的,难道说,他都是深藏不露?太子忽然觉得,他得重新看待这个弟弟。
至于他为何能碰到这个江湖艺人,恐怕只有宋子岑知道了。
“回母后,孩儿确实是蒙眼失手,并非故意的。”太子违心地回道,有些事他在不能百分百确定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说为好。
“煜景那孩子不仅不生气,还笑对此事,你若有他一半的隐忍,我倒也放心了。”皇后说道,顿了一顿,“你万事谨慎,不管是哪个兄弟,你都不能小瞧。”
“是。”太子恭敬回道。
皇后讲喝了一半的四物汤置于桌上,闭目养神,以后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必须走好每一步。
太子见皇后似乎乏了,便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他有些烦躁,心里有疑问,也有当初箭伤的不甘,他太子是什么人?没错,有仇必报之人,且等着吧。
*
一切如宋子岑预想的那般,她顺利归府。没有谁敢说她一句闲话,府里头的嬷嬷丫鬟似乎对她更加殷勤了。
老太太那边,再不提什么晦气克亲之说,若她再那般顽固,那就是与当今皇上作对,她再不喜宋子岑,也只得让宋子岑归府。宋子岑就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照例去请安。祖孙两说说场面话,过了几日安稳日子。
宋子月自从宴会以后,病了几天,府中也甚是清静。而宋子钰是格外的安静,也不怎么出门,待在房中,不知在做些什么。宋子岑也懒得管,正好长公主送了几个丫鬟过来,老太太和二夫人也拨了几个过来,宋子岑挑了几个粗使丫鬟,老太太和二夫人的各留了一个,便打发走了。
老太太那里留下的叫冬荷,瞧着伶俐,是个会来事儿的,二夫人那边留下的叫绿枝,长相也干净,手脚也勤快,不过宋子岑只是暂时留着,迟早会找个理由将她们拨走。
这日宋子岑正算着与风楚玉去醉生楼的日子,却见外头有争吵声,她便出门去瞧了一瞧。
“小姐这会儿正午休,你就这么闯进来,扰了小姐休息。”是绿枝的声音。
“无妨无妨,咱小姐本来就不爱午休。”只听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说道,宋子岑心中一亮,微微笑了笑。
“哎哎,你别往前踏了!”绿枝拦住了那个人。
谁知那人将手轻轻一推,就哧溜一下从绿枝身旁闪了过去,看到门口的宋子岑,吐了吐舌头娇嗔道:“小姐,我可想死你了。”
宋子岑责怪地目光看她一眼,这么活泼不讲规矩的不是秋儿还能是谁,没想到她从嵋朝峰回来了,这么些年,身手倒是有长进,只是性子没长进。
绿枝着急地指着秋儿道:“小姐醒了?她她她非要闯进来。”
宋子岑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说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许久在外,难免忘了规矩。我知道拦着她是你的好意,你做的对。你先退下吧。”
秋儿不满地瞅了一眼宋子岑,觉得何必对一个丫鬟这么客气。
绿枝听完这话,心里头暗想这四小姐不像二夫人口中说得那般厉害和刁蛮,反而没有主子的架子,一时倒有点迷惑了,她领命退下。
秋儿扶着宋子岑进了屋,忽闪着大眼睛问道:“那是新丫头?何必对她那么客气。”
宋子岑点点头道:“我自有我的用意。你怎么回来了。老先生那边谁在伺候?”
秋儿伺候着倒了茶,才道:“风公子都安排妥当了,他说小姐回府我最好也回来在小姐身边,如今在东方。。咳,在老先生身边伺候的却是凤公的徒弟,生得可美了,没想到她如此有耐心,任劳任怨地伺候老先生。”
凤公的徒弟?宋子岑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想必她师父自有安排,她回道:“你回来倒也好,新来的几个丫头你看着点。”
“小姐放心。”秋儿胸有成竹地回道,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来,说道,“这是凤公那得的药,小姐要是犯了胸口痛,可服上一粒。这回风公子找凤公可是找疯了,凤公回回被风公子找着,都恨死风公子了。”秋儿捂嘴一笑,“没想到风公子这一趟把人家徒弟都拐过来了,凤公背后都不知道怎么骂风公子呢!”
宋子岑接过瓷瓶,若有所思的笑笑,她师父向来厉害,这个毋庸置疑。
“还有一事,白冰块托我给小姐稍句口信,后天醉生楼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小姐只管和风公子去看戏便可。”秋儿一本正经地传达道。
宋子岑点点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沉,又打趣道:“怎么,以前都是喊白夙白公子,这会都喊上小名了?”
秋儿面上一红,嘟了嘟嘴道:“他那个冰块脸!我才懒得理他!”
正说着话,外头冬荷的声音禀道:“小姐,有客人来了。”
宋子岑停下与秋儿的说话,让冬荷进来,没想到这个客人是位熟人,正是去了趟东禹国边境的杨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