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在一阵阵贺喜声中结束,各人各怀心事离去,尤其是宋家,除了长公主和宋丞相,恐怕没有一个人是高兴的。这场宴会最出彩的无疑就是宋子岑,而她的另外一个身份同样令人欣赏,那就是风楚玉的弟子。
小姐们嫉妒也好,羡慕也好,又能如何?
有关宋子岑的流言几乎是一夜而起,什么晦气什么地府什么克亲,可偏偏几日之内,城中又将掀起有关她的传言,奇妙的是,之前的所有流言将不攻自破,就在今晚之后。
顺德帝钦赐的纤尘不染,仙女转世,九玄郡主的头衔,有谁能颠覆?谁还敢说她身带邪物?
当然没有。
二夫人心里明白,这次宫宴最大的赢家便是宋子岑,她没想到宋子岑能这么快一跃翻身,还远高于她女儿的地位,若回府,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二夫人也后悔,没有早在宋子岑没长大时便杀了她,事实上却是一直杀不了,她想着,这个宋子岑似乎有老天保佑,不仅大难不死,如今还得了高位。看来,她不得不推快她的计划。
宫宴结束得不算晚,而有些人并没有离开宫中,确切的说,他们都还不能离开。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香炉升起袅袅烟丝,弥漫而散,殿中异常寂静,气氛似乎有点紧张。
顺德帝静坐着,光晕下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可眉心是微陷的。
殿前跪着两个身影,正是晚上比箭的两位真女子,宋子岑和弘辰。
“臣女请罪,擅杀刺客,甘愿受罚。”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回杀了刺客是危急的情况下不得不杀的,不然还能留个活口,问出点什么事儿来。但是皇上罚自然是不会罚的,人家救了你的命,没有道理还要罚。可罪必须要请,宋子岑和弘辰两人心里头都十分明白。
顺德帝心头不快也是可以理解,好好的宴会竟出了刺客,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身。杀死了刺客他不在意,因为有若涯在,若涯必然能查个所以然。
顺德帝在等。
终于那抹飞鱼服的身影进了养心殿,顺德帝直接免了他的礼,只见若涯面庞冷峻,锋利的双眼微微扫了宋子岑与弘辰一眼。
“说吧。”顺德帝开口道,声音由于长久未说话有丝沙哑,却也是忍着怒气的缘故。
“此人为贵州人,姓马名川,以种地为生,本有妻儿,后因雇主解除契约失了地,而后妻离子散,其父母饿死无葬身之地,借了钱财办理后事后失踪,昨日进城。”若涯禀道。
宋子岑思忖如此短的时间,督卫司便将一个死人的身份查了个所以然,他们组织的缜密性和严谨性不容小瞧。
“如今一个农民也能随随便便入了皇宫了?”顺德帝怒道。
若涯神色不变地回道:“此人为流民,恐怕被人利用了。他身有武功,却是短时间内练成的。至于被什么人利用了,属下不敢说。”
顺德帝一个沉默,一个毫无身份的人入得了皇宫,当然是背后有人作梗了。流民,又是流民,到底为何会突然冒出来那么多流民。今日刺客之事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民间组织利用了这个人,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他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儿子!
如今争斗竟还引到老子头上了,好好,顺德帝怒气攻心,执起茶杯狠狠地砸于地上,七零八碎。
“彻查此事!”顺德帝大声道。
“是。”若涯回道,利索地退出殿内。
宋子岑心想这个若涯真是个厉害人物,皇上暴怒他还能镇静如常,丝毫没有一点畏惧。
顺德帝疲乏地坐于位上,挥了挥手,宋子岑和弘辰领意,安安静静地退下。刚踏出殿外,张公公便后脚迈了出来,笑着对两位小姐说道:“皇上乏了,今日委屈两位小姐了,该赏的皇上都吩咐咱家给赏了,自会依依送至府上。这天也黑了,两位慢走。”
宋子岑和弘辰礼貌地谢了张公公,由着宫人领着往外走。
这一走,便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影,似乎等了很久,温文有礼不急不躁地等着,正是七皇子煜景。
宋子岑和弘辰似乎有着相同的想法,想要当做没看见快步而去,只可惜,刚经过七皇子身边,便听他喊了一声。
“宋小姐留步。”
弘辰对着宋子岑微微点了点头,豪爽地对着七皇子施了一礼,径直离去。
宋子岑一个顿步,轻轻施礼道:“见过七殿下。不知七殿下有何指教。”
煜景看着她不施粉黛却肤若脂玉的脸庞,一身戎装却依旧难掩的气质,他忽然想起了一种花,山间清晨中的白茶花,似近似远。他看着宋子岑乌黑明亮的双眸,笑道:“不对,应该喊郡主才是。”
宋子岑依旧表情不变,也不开口说话,一副等着你继续说的模样。
煜景依然微笑着,伸手想要拂去宋子岑肩膀上的花瓣,谁知宋子岑退了一步,落了个空,他也不恼,继续道:“十五有个绝佳的赏花地,郡主若是有兴致,不妨一同前去。”
宋子岑婉拒道:“多谢七殿下好意。子岑喜欢的花恐怕赏不到。”
“哦?你喜欢什么花?”煜景很有兴趣地问道。
宋子岑抿唇吐出三个字:“彼岸花。”
煜景微微一怔:“为何?”
“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没有为何,子岑就是喜欢这花。”宋子岑大方回道。
煜景又一次觉得,眼前的宋子岑像一帘他怎么拨也拨不开的雾,让人难以捉摸,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姑娘,煜景唇角的深意似乎更深了。
“既然如此,那也不强求,只是一问罢了。”煜景说道。
宋子岑将身子往他的方向转了个正,说道:“发生今日之事,七殿下还有心思赏花么?”
煜景又是一怔,宋子岑问的这话可以不包含任何暗示,也可以包含所有的暗示。
“此话怎讲?”他问道。
“七殿下难道就不想想,为何太子射的箭好偏不偏,就偏向殿下那头呢?”宋子岑的眼中蕴含了深意。
这也是盘旋在煜景心里头的疑问,他做事极其小心,从来不会得罪太子,看宋子岑的样子,似乎知道点什么。
“你知道原因?”煜景问道。
宋子岑见鱼儿上钩,便将线放得更长,装傻笑道:“岑儿哪里知道为何,殿下不妨去问问太子。天色已晚,子岑便先告辞了。”
煜景又再一次愣在原地,看着宋子岑当真远去的背影,心里头似乎有无数只爪子在挠,挠得心里十分不适,又不甘,他清楚,宋子岑肯定知道原因,可是她故意不告诉他,她不想与他为伍,也不把他当自己人,她在观察,观察他的行动。如果她满意了,也许她就会站在你这一边。
果然与风楚玉一个德行,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和小狐狸。煜景笑了,有趣,实在是有趣。
而另一旁的坤宁宫内,皇后的脸色却看着不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