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行人回了暖玉阁,崔嬷嬷扶着宋子岑走进花厅,只见六皇子果然侯在花厅中,正品着茶。
宋子岑扶身行礼,六皇子转首细细一看,赐了座,又亲自倒了杯茶,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宋子岑前世见过六皇子,可次数并不多,眼前的他依然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六皇子煜云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姿态,为人行事极为低调,今日也是至简的装束,没有锦衣缚身,而是一身象牙长袍,腰上一块玉佩,还有一根细长笛,据说煜云最喜乐理,可有些人的高雅气质即便是再简朴的装束也是无法掩盖的,六皇子煜云便是这样的人。他浑身散发着难以掩饰的高贵与雅淡,双眸清澈明亮,似乎不掺杂任何世俗尘埃,眉带柔,脸上也时刻漾着笑意,他看着是一个快乐的人。
宋子岑今日这么近地看着六皇子,心头涌起了一股熟悉之感,她发现,六皇子竟与她的师父风楚玉有几分相似,许是都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才有相似感。
“子岑小姐,初次见面,不用拘束。”煜云十分自然露出笑脸说道。
宋子岑轻咳一声,她宋子岑这辈子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拘束,她抬头微微笑道:“不知六殿下找子岑有何要事?”
“要事倒算不上,不过是来兑现一个承诺。”煜云爽朗地回道。
宋子岑倒要惊讶了,这才第一次见面,怎么就有承诺了,莫非他也有心踏入争权的行列,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来寻她,难道也是要拉拢她师父风楚玉。宋子岑思索着,不解的表情看着六皇子问道:“兑现承诺?子岑与六殿下确是初次见面,殿下莫不是找错人了?”
煜云见她轻蹙眉头的样子哈哈一笑:“子岑小姐勿想太多,老皱眉头容易长皱纹。”他将茶杯一放,定定道:“我找的就是你。”
宋子岑忍不住用指腹搭眉抚平,这个六殿下,她如今才十四岁,长什么皱纹,不过她方才思前思后的心情倒被这句话冲淡了,她轻轻一笑:“愿闻其详。”
煜云似是理了下思绪,才回道:“三年前,我曾云游四方,到了霞州的一座无名山中,山中云雾缭绕,风景十分迷人。我寻着小道一路往山深处走去,发现竟有一座小庙,庙宇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着整洁有序,想必不是废庙。我推门而入,院中坐了位僧人,他闭眼席地而坐,身上尽是落叶,竟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也不知到底打坐打了多久。我本也无心扰了人家,准备离开,谁知那僧人竟开口说话了。”
宋子岑问道:“他说的什么?”
煜云双手合掌,表情严肃,把那时候的情景重现道:“施主,我等你很久了。”
宋子岑看六皇子这模样又是好笑又觉得好奇。
煜云想起那时候僧人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心有余悸,僧人那双眼睛仿若黑洞,能把人吸进去,煜云润了口茶定定神继续道:“我听罢便问他,为何等我,他说,风来雨去,云往尘过,你来了,便是在等你。我听着觉得有趣,也就留下与他对谈,他告诉我,他能看到人的前世。”
宋子岑心中一惊,前世两个字让她的内心泛着无限的波澜。
“我便问他,他看到的我的前世是什么。他说我的前世是皇家寺庙内供奉的一块神石,高高在上却永远只能待在同一个地方。所以这一世我才会向往自由,随波逐流。”煜云说道,看了一眼宋子岑,“这乍一听,还挺有道理。我又问他,既然能看到前世,可否能看到今世,也就是我的以后。他不肯定也不否认,只说天机不可泄露。我见他不愿开口,便想了几个问题问他。”
宋子岑知道这个六皇子才识可是不浅,想着他定会问一些高深的问题。
“我问了第一个问题,问他我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煜云说道。
宋子岑:“……”
“他摇摇头说,你根本不想娶妻成家,不想并不是会没有,想也并不是会有。虽然他说中了我的想法,我确实不曾有娶妻成家的想法,可总是觉得此人玄乎,不大相信他。于是我便问了第二个问题,问峰神塔的天书何时能取出来。”煜云娓娓说道。
宋子岑想到的是前世的六皇子,他确实没有娶妻生子,始终孑然一人。她直觉那个僧人不是一般的僧人。
“那僧人说,天书有无自在心中,三年后必有奇女子取出天书,造福天下。”煜云的眼神变得严肃,他看着宋子岑道,“我当时不信,便说那就做一个约定,如果三年后真有女子取出天书,我便答应你的任何一个要求。可僧人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他没有任何要求,也并不需要,不妨将这个承诺转给那位女子。”
宋子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她难掩惊讶,原来如此,所以六皇子才会找她来实现承诺。
“我没想到,三年后,子岑小姐真取出了天书。那天我收到消息,说是有人要去峰神塔取天书,便派人想要接子岑小姐过去,顺带与子岑小姐聊聊也好,没想到扑了空。我那几个哥哥都被父王摆了一道。”煜云笑了一笑,继续道,“总而言之,僧人的话应验了,所以今日来,是来兑现承诺的。”
宋子岑轻轻饮了口茶,回道:“六殿下大可不必如此放在心上,承诺与否,都由六殿下做主。子岑也并无什么需要的。”
煜云摇了摇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将腰上的玉佩解下递了过去,“从今往后,我煜云欠子岑小姐一个承诺,任何一个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以此物为证。”
宋子岑实在是不想接,这算突如其来的好事么?她未接说道:“六殿下何必如此较真。”
煜云将玉佩置于她面前,不容拒绝道:“子岑小姐,一言为定。那么,告辞。”
宋子岑正想推脱,谁知花厅口蹿进来一个圆润的身影,结果走得太急蹦的太厉害,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六皇子及时扶住,他顿时觉得一团软绵绵靠近了他怀中,又迅速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