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的丫鬟芳华哭得稀里哗啦的,说是半路上四位小姐去摘花遇见蛇,不知怎么的小小姐就掉山崖下去了。三夫人家的三小姐哭着喊着说是五姨娘家的二小姐推小小姐下去的,谁知二夫人只当没听见这话,找了个由头,说小小姐保护姐姐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依老奴所见,小孩子哪会说谎,眼睛可比大人厉害多了。估摸三小姐的话不会错。老奴还打听了,二夫人就派了几零星个家仆去找,心狠得很。不过五姨娘也派人去寻了,原因真是啼笑皆非,说是三小姐喜欢小小姐的项圈,非要她找人去寻着。真是一帮没良心的人!”崔嬷嬷人老经历多,说起话来一点情面不留。
宋子岑听着,实在佩服崔嬷嬷,三言两语把事情给交代清楚了,还把重点都说到了。
长公主听毕在心头闷了一口气,看了眼榻上的宋子岑,洗干净了这小脸真是秀气,小小一个人儿也不知道怎么能找回这里,肯定是个机灵孩子,对这么无辜的孩童也如此薄情,看来她们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公主,大夫请来了。”秋儿领着位长须大夫进门。
宋子岑适时的睁开双眼醒来,秋儿瞪着大眼睛喊道:“夫人,小娃醒了呢!”
“什么小娃,是小小姐!”崔嬷嬷佯装横了秋儿一眼,秋儿吐吐舌头,快步过去扶宋子岑起身,挨着靠枕。
宋子岑握着小肥手,仔细看了看长公主,只见她眉宇朗气,看着宋子岑眼神却透着慈爱,心想,果然女人都是心软的。她一咬牙,横下心,看着长公主,奶声奶气的说道:“岑儿多谢观音菩萨。”
秋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崔嬷嬷也乐了,眯着眼笑道:“哎哟,这小嘴,是把咱公主当成观音菩萨了哟。”
长公主也微微一笑,示意大夫就坐。
“小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娘亲呢?”秋儿这丫头没听见方才的话,她向来缺根筋,便天真得问道。
宋子岑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摇摇头道:“我没有娘。”
说得崔嬷嬷一阵心酸,忙问道:“小小姐,你可知你爹爹是谁?”
“宋世平。”宋子岑毫不犹豫的回道,就是那个娶了众多老婆,行事捉摸不透的男人,她心里补充着,与她父王可不能比。
“这就是了,宋丞相宋老爷,你好好瞧瞧这位夫人,她呀是你爹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大娘。”崔嬷嬷说着,对着长公主叹道,“公主,这都是缘分呐。偏巧就到我们这里来了。”
宋子岑简直要给崔嬷嬷拍手叫好,此时不喊,更待何时,她张口喊了一声:“娘~”
长公主一愣,心生一种从没过的异样感,她没有孩子,说不清这种感受,可她也曾带过二皇子小时候,知道这种亲情的奇妙感觉。她只是略微点了点头,似是无法一下子接受,便转头笑着长须大夫说道:“张太医,劳烦你了。老是打扰太医安享晚年的日子,实在过意不去。”
“公主哪里的话,老夫如今不过一介平民,命都是公主给的,到死都愿意为公主效劳。”张太医毕恭毕敬的回道。
“哪里的话,这说得我都惭愧了。你看看这孩子,说是山崖上滑下来,就怕伤着了筋骨。”长公主让出一个位置来,在旁关切地看着。
张太医轻搭宋子岑的小手腕,望闻问切一番,细细检查完,半晌,才微微皱起眉头。他先是看了一圈屋里头的人,长公主知道他有话讲怕不方便,便对他点点头。张太医这才说道:“万幸的是,小姐未伤及筋骨,擦伤磕碰,敷药便可痊愈。只是小姐的体质偏寒,且有更甚的趋势,需要内调。还有..”张太医一个停顿。
长公主听到未伤及筋骨,也是松了口气,她回道:“太医不妨直说。”
张太医捋了捋长须,继续道:“小姐的脉象十分奇怪,浅看是身子虚弱造成,若是不懂之人,定会开一些补药。可依老夫看,小姐体内恐是中了奇毒。”
崔嬷嬷一声惊呼:“公主,莫不是那时候我说的胎毒.。。”
“秋儿!你带岑儿去南屋,那里暖和。”长公主打断了崔嬷嬷的话,吩咐秋儿。
“是。”秋儿利索得给宋子岑穿衣,抱着她出门,宋子岑更想听下她的毒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可被抱出去也没法子。
“张太医,这毒是否能解?何时发作?”长公主依然镇定地问道。
张太医放下崔嬷嬷奉上的茶,徐徐吐出四个字:“听天由命。”
*
晚间用过膳,山间空气清凉,秋儿竟给宋子岑套了件袄子,她臃肿得迈着步子,走到祠堂想再摸摸那手绣佛经,却见院前立着长公主,手中一只信鸽咕咕响着,宋子岑没在意,以为她是养鸟打发时间。没想到,长公主竟从信鸽脚边取出一张纸头来,那信鸽乖巧的飞远了。光线太暗,宋子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看到长公主紧攥的双手。
当长公主转过身来时,宋子岑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见长公主的眼中闪着从没有过的凌厉,似有一簇火燃烧着。长公主看见宋子岑也是一愣,随即走近她,神情已变得和平时一样清淡。
长公主看着她无暇的大眼睛,问道:“岑儿,你想回丞相府吗?”
宋子岑第一个反应是反问道:“你去吗?”
长公主一怔:“你希望我去?”
宋子岑无比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了,眼神变得勃勃有生气,像是活过来般,显得眉宇更加英气威仪,她牵起宋子岑的手道:“那咱们回去给她们瞅瞅。”
宋子岑也激动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了长公主迟迟不回,更不认为她今日的事能这么快打动她,她隐隐觉得,是那一张字条决定了这一刻的命运。
福祸果然相依,她的祸到头了。
她猛然想到,长公主是在等待一个时机,她像一个耐心的捕猎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宋子岑不知道长公主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改变主意。她只知道,府里头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