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兴
一块银元,在李老汉怀里揣了70年,羊放寂寞了就拿出来看看。
一块银元,我看了,外表看上去似乎很普通,也很常见。是我国清代流通的墨西哥鹰洋银元,正面是仙人掌上立一口衔蛇颈的展翅雄鹰,背中央一顶自由太阳帽,周饰光芒,还有1878,还有很多五角星、汉字“士”的戳记等。
一块银元,放羊的李老汉给我讲了一段不寻常的经历:民国二十五年十月份,他在去米湾村饮羊时,遇见一位红军,戴着用灰布做的八角形帽,帽子上面还有红布做成的五角形,穿着灰布的衣服,绑着腿,穿着草鞋,身上斜挂盒子枪,看样子是个当官的。他是红二方面军的萧克,说要去贺家堡,请李老汉带带路。在去贺家堡途中,路过“套圈”时,李老汉把贮存的一窖洋芋给了红军,还挖了几个“锅锅炉”。烧“锅锅炉”时,有几个当兵的把洋芋还有生吃的。吃完后姓萧的长官掏出笔和纸,写了个字据。说:将来革命胜利了,我们会加倍还给你的。晚上他把红军带到贺家堡东面的山上。梆布达时候双方打起了仗,双方都打的很惨,死了很多人,最后红军胜了,国民党的军队败了。剩下的国民党兵跑回县城了。红军在贺家堡住下了。后来,几位当兵的来了,有人介绍说,这是我们的朱德首长。看上去是一个身材瘦长的人,两眼闪着光辉,面貌很引人注意。这个人从灰布军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还说了很多道谢的话。
红军离开海原已70年了,我问李老汉给的字据现在还在吗?李老汉说开始是装在身上的,后来下雨湿了衣服,字据也弄坏了,当时也没想着会还的。我始终不相信这是真实发生在家乡的一件事情,只当作放羊的李老汉在编着故事哄我开心。
一块银元,真是红军留下的吗?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翻阅2001年7月1日的《中国文物报》,发现了杨军写的一篇《银币印证长征路》的文章,才知红军确有铸造鹰洋币的历史:
举世瞩目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是中国共产党历史上影响深远,壮怀激烈,最为精彩的历史篇章之一。
至今在川、藏、甘、青、宁、陕红军长征经过的地方都遗留下一些中央苏区铸造的珍贵银币。1991年笔者在三军会师之地甘肃会宁购得三枚墨西哥鹰洋。此币径:38.5毫米,厚:2.5毫米,重:27克。在鹰洋正面有阴刻“上”字和阳文“中”字、“江”字戳印。背面有两个阴刻“上”字和“八”、“太”、“C”5个凿记戳印,还有一阳文“工”字、一“土”字,正反两面共有10个戳印。图二为1892年造“点直”齿边(齿边纹为一点一直形)鹰洋,此币径:39毫米,厚:2.5毫米,重:26.85克,正面凿刻一“工”字,一“人”字,戳印一“工”字一“六”字。背面凿刻一较大的“工”字,戳印一“六”字,一“三”字和一阳文“中”字。图三1901年造直齿边墨西哥鹰洋,径:39.1毫米,厚:2.8毫米,重:27.02克。此币虽未敲戳印记,但在银币背面“自由帽”上有一长方形开凿印痕,疑为银包铸币。且此币图文深陷,敲击声音发闷、短促,并非墨西哥原版鹰洋,很像苏区造币厂早期仿币。
民国时期,一些商家、银号为取信于民,证明自己店号付出的银元不是假的,都要打上自己店号的戳记。因此有许多老银元敲有不同的印记的戳号,银元上的戳记由此而来。但在白色恐怖的年代,“工”人、“士”兵、“上”井,“中”央、五角星这样的标记并非一般商家所为。只有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色政权才有可能在银元上敲此戳记。其铸行时间从1929年井冈山上井造币厂造墨西哥鹰洋开始,到1934年闽北铸币厂造“中华苏维埃”银元结束。当时中央苏区包括江西赣南、福建闽西21个县城,250万人口。因根据地生产建设,人民生活和革命战争的急需,中央造币厂制造了大量银元。其中多数为敲有戳印的墨西哥鹰洋。据原中央造币厂厂长谢里仁回忆:“1932年10月缴获了钟绍奎一套铸币机和钢模”;“1933年夏天……对外贸易局从上海购来一架”老鹰头“的铸币机。还购来一大批刻钢模的钢材叫”马金刚,当时生产量较大,实行三班倒,人停机不停,日生产银元一万余元(谢里仁《在中央造币厂》)。
1935年红军长征北上,这些苏区铸造的银元随着红军战士的脚步,撒向了大江南北,千里戈壁,印证着万里征程的将士足迹。
李老汉讲的故事有点真实性了,手中的鹰洋银元真是红军留下的。一块银元,真会有一段历史吗?我查阅了《海原县志》。在县志的813页有这样的一段记载:“红1军团第1师、红15军团73师于10月31日至11月1日在县城北贺家堡一带击退东北军骑兵第六师和第35师,消灭敌2个团,俘人马、武器各千余,余敌逃回海城县城。”“11月3日,红二方面军总指挥部在县城北贺家堡召开干部会,朱德到会报告了党中央关于集中一、二、四方面军消灭胡宗南部的战斗计划,贺龙、任弼时讲了话;彭德怀发布关于消灭胡宗南部先头部队两三个师的战斗命令,要求三个方面军作好战斗准备,引敌深入至关桥堡一带,一举消灭敌人。”在《海原县志》第815页我还看到了《海原境内红军西征图》上面表明了“1936年10月,红二方面军主力部队进军路线”与放羊人李老汉讲的完全一样。到此我才相信那块银元,真实的见证了萧克将军在贺家堡举行的那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