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背景说明
米兰·昆德拉,捷克著名作家。1929年4月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的布尔诺市。1965年写成《玩笑》,出版后风行全国。1968年,苏联在以“社会主义国家主权有限论”的借口下,悍然出兵占领了布拉格,并扣押了捷克党政领导人,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布拉格之春”事件。此后,米兰·昆德拉因政见不同而遭到迫害,并被迫于1975年移居法国。在此期间他出版了长篇小说《笑忘录》、《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为了告别的聚合》、《生活在别处》及一些短篇小说,同时还撰有论述小说创作理论的《小说的艺术》。
1973年发表《生活在别处》获得法国梅迪西斯奖,1978年《为了告别的聚会》获意大利“蒙德罗文学奖”;1981年他的全部作品获得美国“国家奖”,次年获“欧洲文学奖”;1985年,他又以其《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荣获以色列耶路撒冷文学大奖;近年还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在世界掀起一次又一次的热潮。其作品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多数被译成中文,成为新时期最受中国欢迎的外国作家之一。
推荐版本:韩少功,韩刚,译,时代文艺出版社,2002.
名著概要
外科医生托马斯生活在布拉格,与妻子离异多年。十多年来,他拒绝媚俗,恪守着自己的“性友谊”生活原则:男女双方不要求有责任和义务约束自己。直到与乡间餐厅女招待特丽莎邂逅。柔弱单纯的特丽莎使托马斯有了改变,他感到,她是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的孩子,顺着河水漂到了他的面前。他爱上了特丽莎,决定与她长期同居。但两人都陷入了窘境:特丽莎难以容忍托马斯与别的女人保持关系,常生活在嫉妒与噩梦之中,而托马斯也在性友谊与爱的忠贞中左右为难。1968年苏联占领了布拉格,特丽莎找到了自己的意义。她热心地充当着一个爱国记者的角色,却不知她镜头摄下的反对者的形象为后来当局立案帮了不少忙。而在托马斯看来,无论签名支持谁,都是一种媚俗行为,他不愿替别人充当制造声势的工具。
后来他们被迫离开祖国,移居瑞士。托马斯的情人女画家萨宾娜也流亡到这里。特丽莎觉得异常孤独与痛苦,决心独自返回祖国。托马斯在自由与责任中几经挣扎,最终回到了特丽莎身边。萨宾娜在日内瓦结识了新情人弗兰茨,他是位大学教师,他沉溺于对萨宾娜的热恋之中,并决定与妻子离婚,同萨宾娜结合,但事实上他们在许多问题上都不能互相理解。萨宾娜也是一个坚决的反“媚俗”者,喜欢不断背叛的感觉,藐视一切约定俗成的原则和戒律。她追求的是既真实又不媚俗的生活,因而她不辞而别,离他而去。
萨宾娜离开日内瓦,在巴黎定居。但依然摆脱不了内心的忧伤,她一直在背叛,但有一天,当她发现已没什么好背叛的时候,她感到一片空虚,她终于体会到:人的一生所难以承受的并非累累重负,而是轻至虚无。她在巴黎收到了从布拉格寄来的一封信,得知托马斯和特丽莎死于一次车祸,这一死讯更增添了她的虚无感。
苏联的占领,使绝望之感弥漫着整个国家,渗入人们的灵魂和肉体。托马斯因过去写的一篇文章而被解雇,在郊外一个小诊所找到了一份工作。又因拒绝在一份由秘密警察起草的认错和效忠当局、谴责知识分子的声明上签字,最终成了一名玻璃窗清洗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简直在享受一个长长的假日。他把追逐女人看作对世界的探寻,迷恋于每个女人身上不可猜想的部分,但这一切使特丽莎陷入了极度绝望之中。可怕的梦魇和幻觉总纠缠她。为了摆脱缠绕不休的噩梦,她选择了一种尝试,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工程师发生了关系。但是这并未改变她的恶劣心情,除了托马斯,她在这世界上再无所爱。她建议托马斯搬到乡下,希望用乡村的静谧来安抚不安的灵魂。他们过了一段田园诗般的美妙生活,最后,不幸死于车祸。
弗兰茨应邀参加了一次声援柬埔寨的活动,他和几十名知识分子来到泰国。他们被阻拦在边境线上,无法进入柬埔寨。弗兰茨悲哀地意识到,伟大的进军就此结束了。在曼谷,弗兰茨遭到了几个歹徒的抢劫。搏斗中,他被歹徒砸死了,妻子为他举行了葬礼,情人萨宾娜站在远处痛哭。萨宾娜一直流亡异地他乡,最后定居美国。她写了一份遗嘱请求把她的尸体火化,骨灰撒到空中,让死完成生命所不能承受之轻。
知识链接
媚俗
媚俗是解读此小说的关键词之一。昆德拉曾解释说:“Kitsch(媚俗)这个词源于20世纪的德国,它指不择手段去讨好大多数人的心态和做法。既然要讨好,当然得确认大家喜欢听什么。然后再把自己放到这个既定的模式思潮之中。Kitsch就是把这种有既定模式的愚昧,用美丽的语言和感情把它乔装打扮。甚至连自己都会为这种平庸的思想和感情洒泪。”也就是说有意迎合公众、取媚于现世的,都是媚俗的。相反,则推崇个性,强调独创。
名家评述
米兰·昆德拉是当代先锋小说的积极实践者。阅读他的小说,读者常常有一种睿智的感觉。他的作品通常都揭示出我们所处时代的严肃性主题:人的异化和存在之艰难,政治与性是其沉重主题的两大切入点。但他在处理这些严肃主题时,总有股浓郁的悲剧气氛,以看似轻松的语气浸透出深深的幽默感,面对艰难的生存境遇,昆德拉以诙谐幽默的笔调为处在文化重压下的人们指出了一条生存之路。
——兰兴伟《智者之笑与智者之思——解读“昆德拉式”幽默》昆德拉的小说以思考者的精神、游戏者的姿态、音乐家的情怀构建起一个充满问号、悖论的复杂的小说世界,抗衡着这个日益同一化、技术化的现代化世界,为人类执著地去勘探胡塞尔所说的“生命的世界”,时时提醒人们那“被遗忘的存在”。
——陈静《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精神》
精彩推荐
以下节选文字描写了托马斯对特丽莎的复杂情感以及他对生命存在意义的审视与感悟。
多少年来,我一直想着托马斯,似乎只有凭借回想的折光,我才能看清他这个人。我看见他站在公寓的窗台前不知所措,越过庭院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上。
他与特丽莎初识于三个星期前捷克的一个小镇上,两人待在一起还不到一个钟头,她就陪他去了车站,一直等到他上火车;十天后她去看他,两人当天便做爱。不料夜里她发起烧来,是流感,她在他的公寓里待了十个星期。
他慢慢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爱,很不习惯。对他来说,她像个孩子,被人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顺水漂来,而他在床榻之岸顺手捞起了她。
她同他待在一起直到康复,然后回她离布拉格一百五十英里的镇子上去。现在我们回到了他生活中那个关键时刻,即我刚才谈到的和看到的:他站在窗前,遥望着院子那边的高墙陷入了沉思。
他应该把她叫回布拉格吗?他害怕承担责任。如果他请她来,她会来的,并奉献她的一切。
抑或他应该制止自己对她的亲近之情?那么她将呆在那乡间餐馆当女招待,而他将不再见到她。
他到底是要她来,还是不要?
他看着庭院那边的高墙,寻索答案。
他不断回想起那位躺在床上,使他忘记了以前生活中任何人的她。她既非情人,亦非妻子,她是一个被放在树脂涂覆的草筐里的孩子,顺水漂来他的床榻之岸。她睡着了。他跪在她的床边,见她烧得呼吸急促,微微呻吟。他用脸贴住她的脸,轻声安慰她,直到她睡着。一会儿,他觉得她呼吸正常了,脸庞无意识地轻轻起伏,间或触着他的脸。他闻到了她高热散发的一种气息,吸着它,如同自己吞饮着对方身体的爱欲。刹那间,他又幻想着自己与她在一起已有漫漫岁月,而现在她正行将死去。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死在她之后,得躺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赴死。他挨着她的头,把脸埋在枕头里过了许久。
现在他站在窗前,极力回想那一刻的情景。那不是因为爱情,又是因为什么呢?是爱吗?那种想死在她身边的情感显然有些夸张:在这以前他仅仅见了她一面!那么,明明知道这种爱不甚适当,难道这只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感到自欺之需而作出的伪举吗?他的无意识是如此懦弱,一个小小的玩笑就使他选择了这样一个毫无机缘的可怜的乡间女招待,竟然作为他的最佳伴侣,进入了生活!
他望着外面院子那边的脏墙,知道自己无法回答那一切究竟是出于疯,还是爱。
更使他悲伤的是,真正的男子汉通常能果敢行动的时刻,他总是犹豫不决,以致他经历过的一个个美妙瞬间(比如说跪在她床上,想着不能让她先死的瞬间),由此而丧失全部意义。
他生着自己的气,直到他弄明白自己的茫然无措其实也很自然。
他再也无法明白自己要什么。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既不能把它与我们以前的生活相比较,也无法使其完美之后再来度过。
与特丽莎结合或独居,哪个更好呢?
没有比较的基点,因此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检验何种选择更好。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临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如果生活的第一排练便是生活本身,那生活有什么价值呢?这就是为什么生活总像一张草图的原因。不,“草图”还不是最确切的词,因为草图是某件事物的轮廓,是一幅图画的基础,而我们所说的生活是一张没有什么目的的草图,最终也不会成为一幅图画。
“Einmali St Keinmal”托马斯自言自语。这句德国谚语说,只发生过一次的事就像压根儿没有发生过。如果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我们当然也可以说根本没有过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