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头歌女》
背景说明
尤奈斯库(1912—1994),法国著名的荒诞派戏剧家。1912年11月出生于罗马尼亚,父亲是罗马尼亚人,母亲是法国人。尤奈斯库年幼时,全家迁居法国,法语成了他的母语。他在法国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时期,深受法国文化的熏陶,在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大学毕业后,他做过法语教师,并为杂志撰写评论。1938年,他正式定居法国。
尤奈斯库认为传统戏剧是虚伪的陈词滥调,应该“冲破墨守成规的'传统主义'的桎梏奔向自由天地”,宣称戏剧是“内心斗争在舞台上的一幅投影图”。他第一个把荒诞派戏剧搬上了舞台,他的戏剧处女作《秃头歌女》起初并不被人接受,但最终引起了强烈反响。这种没有连贯的情节,没有逻辑的叙述线索,没有约定俗成的戏剧冲突,甚至没有明确人物形象的新戏剧,宣告了20世纪西方新的戏剧流派的正式出现。
紧接着,他又发表了《上课》、《未来在鸡蛋中》、《椅子》、《新房客》、《阿尔玛的即席作》、《不为钱的杀人者》、《犀牛》、《空中行人》、《国王正在死去》等四十多部荒诞派戏剧作品。1970年,他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士,被誉为“荒诞派的经典作家”。
推荐版本:《荒诞派戏剧选·秃头歌女》,高行健,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
名著概要
在伦敦郊区一间英国式的中产阶级起居室里,英国人史密斯先生坐在一把英国式的扶手椅上,靠近英国式的壁炉,抽着英国烟斗,看着一份英国报。在他身旁,他的妻子正在缝补袜子。墙上的英国式的大挂钟按英国方式敲了17下,打破了这种英国式的长时间的沉默。
“啊,九点了”。史密斯太太开始毫无感情、毫无目的地唠叨起一些毫无意义的日常琐事。史密斯先生爱理不理地继续看他的报纸。而当他的太太扯到金大夫给病人动手术时,他加入了进来。伴随着他们越来越不连贯,又不可理解的对话,墙上的挂钟一会敲七下,一会敲三下的,最后不敲了。
正当史密斯夫妇因男人女人的喜恶问题而争吵不休时,女仆玛丽进来报告说,客人马丁夫妇到了。于是,他们一边吩咐玛丽让马丁夫妇进来,一边去换衣服。但是,马丁夫妇进屋后却腼腆地互相微笑着——他们竟然素不相识。在经过一番单调无味、不断重复的对话后,他们才知道他们是一对已有一个两岁小女儿的夫妻。在挂钟的胡乱敲打声中,他们毫无表情地拥抱接吻,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这时,玛丽走了进来,自言自语说:马丁先生和马丁太太并不是同一个孩子的父母,马丁先生的孩子是右眼珠子白,左眼珠子红,而马丁太太的孩子则是右眼珠子红,左眼珠子白。他们通过逻辑推理确定的夫妇关系又被这样一个细节推翻了。玛丽在声称自己的真名是大侦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之后退场。
根本没换衣服的史密斯夫妇进来了,先是对马丁夫妇不邀而来表示感谢,接着又对马丁夫妇迟到,害得他们一天没吃东西,等了四个小时表示生气。双方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开始了语无伦次的对话。这时,门铃响了三次却无人,于是他们就门铃响后有没有人来争吵得面红耳赤。门铃又响了,进来了一位年轻的消防队长。他奉命来扑灭城里的全部火灾——包括壁炉中的小火,阁楼或地窖里正在燃烧的某种东西。于是,他们就拉消防队长坐下来闲聊。消防队长编了几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忽然,玛丽走进来投入了消防队长的怀抱——他们原来是一对情人,愤怒不堪的史密斯夫妇把她推出了房间。消防队长离去后,他们继续进行颠三倒四的谈话。史密斯先生突然喊出“打倒鞋油”,其他人感到神经有点紧张。这时,墙上的挂钟敲打声也更激烈了。在黑暗中,他们互相靠近,举起拳头,一遍遍地喊着:“不从那儿走,从这儿走……”突然,一切声音停止。灯光通明。一切又恢复到开场时的情景,不过马丁夫妇代替了史密斯夫妇,开始重复着他们在第一场中的对白。
知识链接
荒诞派戏剧
absurd(荒诞)一词由拉丁文surdus(耳聋)演变而来,用来指音乐中的不谐调音。后来引申为“不合道理和常规,含有不调和的、不可理喻的、不合逻辑的”意思。
荒诞派戏剧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的法国,随后在欧美国家风行一时。1962年,因英国著名戏剧理论家马丁·艾思林写的《荒诞派戏剧》而得名。代表作家及代表作有:贝克特的《等待戈多》、《美好的日子》,尤奈斯库的《秃头歌女》、《椅子》等。
作为一个反传统的戏剧流派,它着重表现人在信仰破灭之后与外在世界脱节的尴尬难堪状态,它认为人类的处境从根本上讲是荒诞的、毫无意义的,人生是痛苦的,人与人之间是无法沟通的。它拒绝用传统的、理智的手法去反映荒诞的生活,而主张用夸张、怪诞的手法直接表现荒诞的存在。因此,它没有完整连贯的情节,没有明显的戏剧冲突,舞台形象支离破碎,人物语言颠三倒四。
名家评述
作家通过这样的荒诞人物、荒诞行为、荒诞言语辛辣地讽刺了现代人类社会的可悲的生命状态:人们就是生活在这样无聊、这样平庸的世界里,我们的生命就是在这样的荒谬中,在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苟活着。从全面的戏弄,到彻底的悲哀是《秃头歌女》给观众演出的当代文明社会中人类生命的普通境况。——李正荣《谁是“秃头歌女”》他在《秃头歌女》、《椅子》和《犀牛》等四十多部荒诞派戏剧作品里,把现实与梦幻、理性与非理性、自然与反自然、主观感受与客观存在,以及内容的严肃性与形式的喜剧性(或闹剧性)等对立的两个方面巧妙地结合到了一起。尽管他的成长经历了不同的历史时期,但是他那以“反文学”取代传统文学的主张始终没有改变,他通过情感摧毁了语言,肢解了动词,通过带有挑衅性的“荒诞派戏剧”震撼了世界剧坛,荒诞的形式与荒诞的内容有机结合是戏剧创作上的一个创举,同时也是对人类自身命运进行深刻认识和思考的一种全新表达。
——刘成富《不是现实主义胜似现实主义——论尤奈斯库的荒诞派戏剧创作》
精彩推荐
以下文字节选自《秃头歌女》,这是这部荒诞剧最为著名的段落之一,一对夫妇相见却不相识,极大地冲击了人们惯有的思维方式,留下了无限的回味空间。
[马丁夫妇面对面坐下,不说话,相互腼腆地微笑。]
马丁先生:(下面这段对话要用一种拖长、平淡的声音说,声调有些像唱歌,但不要有任何起伏)请原谅,夫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马丁夫人:我也是,先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马丁先生:夫人,我会不会在曼彻斯特碰巧见到过您?
马丁夫人:这很可能。我就是曼彻斯特人!可我记不很清楚,先生,我不敢说是不是在那里见到您的。
马丁先生:我的天!这太奇怪了!我也是曼彻斯特人,夫人!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
马丁先生:这太奇怪了!不过,我,夫人,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有五个星期了。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多巧啊!我也是,先生,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也五个星期了。
……
马丁先生:这太古怪,太奇怪,太妙了!哦,夫人,我们住在同一间房里,睡在同一张床上,亲爱的夫人。也许就是在那儿我们遇上了?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真巧!很可能我们是在那儿遇上的,说不定就在昨天夜里。亲爱的先生,可我记不起来了。
马丁先生:我有个小女儿,亲爱的夫人,我那小女儿同我住在一起。她两岁,金黄头发。她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亲爱的夫人,她叫爱丽丝。
马丁夫人:多稀奇的巧合啊!我也有个小女儿,两岁,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也叫爱丽丝。亲爱的先生!
马丁先生:(依然拖腔拖调地、平淡地)这太奇怪了,太巧了,真怪!亲爱的夫人,说不定我们讲的就是同一个女孩啊!
马丁夫人:这太奇怪了,亲爱的先生,这很可能。
[较长时间的静场……钟敲二十九下。]
[马丁先生思考多时,缓缓站起,不慌不忙地向马丁夫人走去。马丁先生庄严的神态使她大为吃惊,她也缓缓站了起来。]
马丁先生:(还是用那种少有的、平淡、近似唱歌的腔调)我,亲爱的夫人,我看我们肯定已经见过面了,您就是我妻子……伊丽莎白,我又找到您了!
[马丁夫人不急不忙地向马丁先生走去。他们拥抱,毫无表情。钟很响地敲了一下。响得叫观众吓一跳。]
[马丁夫妇俩却没有听见。]
马丁夫人:道纳尔,是你呀,宝贝儿!
[他们在同一张安乐椅上坐下,紧紧地抱在一起,睡着了。]
[钟又敲了好几下。玛丽踮着脚尖,一只手指贴在嘴唇上,悄悄地上场,转向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