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姆丽尔·玛逊,是詹姆士·玛逊夫妻的大女儿,我们住在内布拉斯加的奥克达尔,爸爸是个很受人尊敬的农民。我爱这老农场,总感到它像天堂一样。其实我从没有离开过它,直到我进了林肯大学。
那是我在林肯大学读大二那年的夏天,意外发生了,让我写出了这个故事。那个夏天的暑假是那样热,我休息不好,哦,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烦恼。我猜就像我弟弟汤姆说的一样,我爱上了我的年轻教授布里安。我每天都看布里安的来信,这信对我意义太大了。我每天总是热切地跑到小小的乡村信箱,一看到有信,我的心就跳了起来,心中升起一阵快乐,我抓起它,撕开信封,开始读了起来。
亲爱的姆丽尔:
噢,亲爱的,我要放假了!三天的假期比我想得要早,我要与你一起在农场度过假期。亲爱的姆丽尔,我只有三天时间,我希望这三天能与你一起度过。我要了解你的家人与爱他们。你回到学校好像对我还有好长时间,我等不及要见到你。我将在29日到奥克达尔,就是星期六晚上,那时再见。
布里安·福布斯
我为信上的甜蜜话语心跳。我的眼睛看着内布拉斯加的麦田,布里安真的在意我!他要来亲口告诉我。这是确信无疑的了。突然我的情绪变了,我将信装在信封里,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到我们不好看的小房里来。布里安教授要到我家来!我真是无法想象,好像不真实!母亲在炉子里烧煤,我一走进厨房,看到她那光着的手。
“妈妈,我给你买的手套呢?”我问,声音很尖,我害怕自己这样的声调,“看你的手都成了什么形了。”可怜的母亲!她抬起了红红的脸,有些道歉的意思,说戴不惯手套。厨房里太热了,到处弥漫着煮芜菁的味道。母亲的脸烤得红红的,正从热炉子上取出第五张馅饼。噢,那风度翩翩的布里安教授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我们一家人?我恨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我的眼睛里有了眼泪,我真希望母亲的生活更少点艰辛。比起我在城里看到的女性生活,妈妈的生活真是太可怜了。然而妈妈可没有一点自怜,她属于典型的笑对人生。我拿起了水桶,我说去担些水来,母亲只是点着头,继续做着馅饼。她突然问我收到了信吗,我有些不安,告诉她说教授要来我们农场住三天。
然后她的脸明亮了,说她与爸爸都欢迎他来。父亲站在门口,开玩笑地看着我的脸,笑我的心上人要来了。我再也站不住了,担着水桶跑向水泵。看到爸爸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然而我们必须从井里一桶一桶地取水。我恨自己总是干这些,亲爱的老爸!过去我总是欢乐地担水,但那是在上林肯大学之前。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发觉我们的生活太原始了。当我担着水进屋时,大弟汤姆正在洗脸。他抬头看着我做着鬼脸,我真恨不得一桶冷水都泼在他背上。我的另外两个双胞胎弟弟比尔与鲍勃正在后门廊里扭打。“姐姐,晚饭吃什么呀?我都饿了。”
我没理他们,径直走进厨房放好桌子。妹妹小简妮又眼巴巴地在那看着,张着胳膊,她饿得像只熊。
“我饿了,妈妈,”她叫道,“还有多长时间吃饭?”
母亲微笑着:“饭马上好了,姆丽尔,你去院外把玛丽与玛格丽特叫回来。快点,姆丽尔,水煮肉团来了!”
爸爸弯下身来,温柔地吻着母亲。他看到我进来,笑问我的文化情人什么时候到。我告诉爸爸教授明天到,说我有些心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爸爸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对我眨着眼睛,说教授来的原因很简单,说我是吸引他来的原因。看到我还是不安,他的脸沉了下来:“我说,不是因为你老父老母而羞耻吧?”
我脸红了,急忙说不是那回事:“才不是呢!为什么我要那样呢?但是……噢,爸爸……他生活各方面有很多你都不习惯的,他的家像个宫殿。”
“我明白,”爸爸慢慢地说着,“我相信你是说他来自于一个非常富有的家庭,但……”爸爸的脸突然变得严厉,“他心里真的有你的话,那都不会成问题。如果他不是那样,那最好你早些知道。”
那天夜里又热又兴奋,我不安地想着心事。布里安的英语说得棒极了,他将会怎么想我的父母缺乏教育,大弟汤姆的懒惰,双胞胎弟弟的粗野,还有妈妈那双手?我想知道是否他真的了解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现在一想到这些该是多么羞耻呀,最让我担心的就是妈妈的手。我想起布里安曾说过手能显示出人的特性,我想到母亲的手:皱痕,裂缝,厚厚的老茧。一想到这些,我真的畏惧他的到来。那不该是我真实的想法,我的心在说着。没有比我母亲再好的母亲了,虽然她的手并不漂亮。他要来了,他将看到,他要对我说的甜蜜话将不会再说出口了,我知道。
第二天,我们全家人都处在“姆丽尔的情人”要来的兴奋中,男孩子就这么叫。
我们的农场离奥克达尔火车站只有5英里远,汤姆决定开车去接布里安。此时我也想好了,就算布里安不喜欢我家的真实环境,我们两个之间都要保持真实。当我从窗子里向外望着时,在不远的田地对面有两个身影坐在一个篱笆围栏上,他们正在热切地交谈,其中一个是爸爸,而另一个,当然不会是布里安教授!我进厨房洗着脸,理理裙子。
“你能给一个可怜人一点吃的吗?”一个人在说着。我转过头来,惊讶地看到是布里安微笑着,温柔的眼睛在望着我。
“是这样,”他拉着我的手,“我没什么事,还等到晚上干什么?我已经遇到了你父亲与汤姆,还有那两个双胞胎。你怎么样,亲爱的姆丽尔?”
我尽我最大的热情欢迎他,但是我总是在想着准备晚饭,母亲与女孩们的责任是要准备好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想着双胞胎兄弟不要再闹了,绝不能有更多的英语土话了。母亲的手也不会更糟了。我想起了布里安母亲的手,是那样美好,我总是欣赏它们。一天我曾对布里安谈起它。他回答说:“我认为我母亲的手是我曾见过的最美丽的手!”我禁不住注意到他正在看着母亲的手,在他漂亮的脸上是那样奇怪的表情。我努力忍回眼泪,提醒自己正是母亲的这双手送我上大学。如果布里安不喜欢它们,我对他也没有什么了。我吃着饭痛苦地沉默着。比尔与鲍勃大声地讨好着布里安,要他做他们的拳击教师,他让他们大为折服。看起来布里安真的欣赏干这个。
“这个,”他拿起又一张馅饼,“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苹果馅饼了。”
我母亲快乐得脸红了。“再来一张?”她问。
“好的。”他大笑着回答。
话题转到了农场上,布里安提问,爸爸开始吹嘘起他房子的大小与他的猪来了。我注意到布里安深思着,眼睛看着邻近的厨房。
“今天午后我必须出去转转,看一看这里最重要的商业,玛逊先生,你愿意与我一起去吗?你看过在奥克达尔的新实验站吗?”布里安问。
午后他们两个一起出去了,我看着他们走了。
我们开始准备晚饭。但发生了一件事情,最好的计划都被击碎了。快到晚饭临近时,妈妈背突然痛起来,躺倒了。我叫汤姆去奥克达尔请医生,我的心被恐惧占据了,越来越无助,母亲的脸色苍白,疼得昏了过去。玛丽与玛格丽特两个在床边哭了起来。多利与双胞胎弟弟午后离开了,只有简妮与我想主意。
“如果她能说话就好了,”我哭着对简妮说,“她能告诉我们怎么做。”
突然,折腾停止了,妈妈的头沉到了枕头里,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玛丽尖叫着唤妈妈醒来。
这时我听到爸爸与布里安回来了。他们听到哭声,急忙来到楼上。一看到妈妈毫无生气的脸,爸爸脸色苍白,眼睛中的神采都没有了。他跪在床边,耳朵放在妈妈的心上。“冷水,快!”他叫着,“她只是昏过去了。准备热水,姆丽尔。你去叫医生了吗?”我傻傻地点着头。
—会儿妈妈睁开了眼睛,正巧汤姆带着医生跑上楼来。母亲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医生。
医生说:“非常严重的疲劳过度。”
医生与布里安一起为母亲的生命忙了两个小时,我们其余的人都帮不上忙。最后她露出了虚弱的微笑,虽然脸色苍白,但危险过去了。医生看着她:“活太累了,天又热,做那么多的苹果馅饼。”
爸爸的眼睛从没有离开过妈妈的脸,他脸上的恐惧还没有离开。
“玛莎,”他哆嗦着小声说,“你做了厨房的每一件事情,”他站起来,吻着她的脸,“你差点离开了我们,而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的牺牲。”
母亲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她对着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我们听不到。就在这时,布里安来到我身边,他的眼睛里泪水在闪着光。他拉起我的手,我们悄悄来到楼下……
(姆丽尔曾为母亲粗糙的手羞耻,可那双手最终成为生活最美丽的象征……)
张若愚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