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自觉地涌上来。或许里克从没有问过我,我最在乎什么,但他一直在关心我。
像里克和我这样的老夫妻,早已习惯一成不变的生活。
就拿周日的晚上来说吧。大约在七点半,里克的小吨位货车就会轰隆隆地出现在车道上。他在店里干了长长的一天,回来时我们12岁的儿子托马斯和我早已吃过晚饭(我们有3个孩子,只有小儿子托马斯还在我们身边)。里克的晚餐在微波炉里。他会走进来,吻我一下,然后去洗脸洗手,我会把他的盘子摆放到桌上。他简单而迅速地说几句饭前祷告,然后开始狼吞虎咽。之后,我洗碗,他看电视,我们或许会聊一聊儿子的事。其他时候,我们没什么话可说。丈夫是那种身强力壮而又沉默寡言的人。
“我认识的一个人在森林里有一块地产,”11月的一个晚上,在吃饭时里克说道,“你应该去看看,很美的一个地方。”
“看它干吗?”我问。我的手忙着清洗水池,我的大脑在想着刚才看的小说。或许,现在,在孩子们不太需要我的时候,我该开始写小说了,写作一直是我的梦想。
“我们的小木屋!”
这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里克,你在说什么?”
“我们现在有一些钱,我们可以修——”
“我们已经有这么大的房子了。”房子离儿子的学校。教堂、里克的商店都很近。“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决定了那笔钱的用途。”它是我祖父母给我的一小笔遗产。“我们要把它存起来,作为儿子上大学的学费,记得吗?”
“一条小溪从那片土地上流过。托马斯会喜欢的。”里克继续说道,就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只要想想,朱莉,我们自己的森林小木屋……就像我们一直梦想的那样。”
“噢,里克,”确实,他过去常买些有关原木房屋的杂志,但它们不过是在那儿积聚灰尘,直到我把它们扔了,“我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谈木屋的事了,我甚至不知道你至今还在想着它。”
“那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要告诉你,亲爱的。”里克说道。他看了一眼表,“噢,体育节目开始了。”他把盘子放入水池。
“晚餐不错。谢谢。”然后就去看电视了。
“我们的小木屋?”我一边洗盘子一边想,“就像我们一直梦想的?”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时,我18岁,里克是我的男友,比我大一岁。在一个阳光灿烂的秋日,他带着我,骑着一辆摩托车进了森林,我紧紧地抱着他,感到既害怕又刺激。我们经过一个乡村木屋,我们停下来欣赏。“这就是家,”里克握着我的手说,“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这样的木屋……”
“我们可以坐在门廊上,把周围的美景尽收眼中。”我说道。里克一直坚信我们会生活在一起。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我也和他一样坚信我们的未来。那个时候,我们似乎对彼此非常了解。现在,我却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而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他从来不问。
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里克和我不像过去那样沟通了?我不知道。随着子女的到来,我们的责任加重了,我们的爱情被日常的琐事磨灭了——盘子、账单、教堂的会议,还有孩子们的体育活动。
要沟通,我们必须交谈。里克不爱说话,所以我要主动。我洗完盘子,走进客厅,里克抬起头来。“关于木屋,”我说,“它并不像你以前修过的房子那么简单。”
“嘿,摆弄工具是我的强项。”他说。
“是,确实是,”我让步道,“但是……”
“只要跟我来,朱莉,看看那个地方。你会同意的……”
“好吧。”我勉强同意了。
那个周六,我们开车去了森林。那片土地在山胡桃林和松林之间。我在心里大致算了算,如果我们把所有积蓄用在这片地上,那么我们就得为修建房屋申请贷款。万一我们现在的房子卖不出去,我们能支付抵押费用和贷款吗?我甚至不敢去想修一个新房子会花去我多少时间,我多么希望把这些时间用在写作上啊。
“很漂亮吧!”里克说,他指着树丛,“那儿将是我们的门廊。”
我张开嘴,准备提醒他可能遇到的问题,但是我看到了里克眼中的光芒。这就是那个我爱过的男人,这就是那个让我在18岁时就把一生托付给他的男人,他一直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他为一家人的生计努力工作着,这样,我才能如愿地做全职妈妈。或许,现在轮到他做些他想做的事了。“好吧,里克,”我说,“我同意了,为了你!”
“为了我们。”他纠正我。
“为我们。”我说。
我们去了一家原木加工厂,定下了房子的模型。3个星期后,我们收到了建筑设计图。我把它拿出来,竭力想看懂它,可是看不懂。“这些交叉的线条怎么就能构成一座房子呢?”当里克从店里回来时,我差不多哭了。
他冷静地把设计图展开,告诉我每一间房子的位置。“我将去掉这第三间卧室,”他说,“在这儿加一个电脑室。看见了吗?”
“没有。”
“你会看到的。”里克自信地说。
原木公司的人运来了木头,到春天,房屋已基本成形。现在,真正辛苦的劳作开始了。里克常常是从店里回来,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饭,就赶到木屋那边,有时,不到凌晨两点他不会回来睡觉。他一定累坏了,但是,我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星期六,他和托马斯组成一个父子建筑队。我留在家里,竭力不去想建筑木屋可能遇到的问题。
一个周末,里克把我拉到了装修用品店,“让我们用这些岩石作厨房的地板吧。”
“里克,那得经常打磨它们。用板岩怎么样?”我问,“既有乡村特色,又易于清洗。”
里克点点头,“我想我们应该实际些。现在去选卫生间用品。”
“看那个浴盆!”我惊叫道,“就跟我奶奶用的一样,我太喜欢了!”
“那我们就要这种浴盆吧。”
“真的?”
“当然。它也是你的房子啊,朱莉。”
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虽然看着房子一天天地建好——装好框架、铺好地板、安好管道、埋好电线——我仍克制不住地担心:如果我们现在的房子卖不出去怎么办?如果卖掉了,但价格却不够支付我们的装修费用怎么办?
在修建了大约10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六,我做好午餐,送到工地;我发现丈夫正站在高高的梯子顶端粉刷天花板。
“里克!”我说,感觉就像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
“不要担心,我很小心的。”他爬了下来,“来,我带你看看!”
他带我看了厨房、烧木柴的火炉、楼梯上的鹿角栏杆,还有我选的浴盆将放的位置。
“太神奇了,里克。你把这一切弄得这么好!”
“我不是向你许诺过吗?”
“我,”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想我当时没当真。”
我铺开一张毯子,和里克在地板上吃起了午餐。我是多么希望里克和我能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啊,我把丈夫定义为沉默寡言的那一类,但是,他难道不是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告诉我他心中所想吗?不是用语言,而是用行动展示给我看!修建这个房子不正是他选择的交流方式吗?或许,是我陷入了陈规。交谈是重要的,而倾听也同样重要,让我更多地理解丈夫吧。
2月份我们卖掉了房子,就在情人节前一天搬进了小木屋。里克带着我走上门廊的阶梯,带我去看另一个地方。在三楼,我们走进一个阁楼,俯瞰着客厅。
“这是给你的。”他说。
“什么意思啊?”我这才意识到这是里克曾经跟我说起的电脑房。
“这里足够放你的书和电脑,而且这儿有一个窗子,你可以看得到外面的树。这是给你的写作室,朱莉。”
眼泪不自觉地涌上来。或许里克从没有问过我,我最在乎什么,但他一直在关心我。“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从一开始。”他说。
我握着丈夫的手。他的手因为劳作而变得粗糙了。
“谢谢你,里克,谢谢你修好了我们梦想的房子。”
朱莉·加蒙 罗雪梅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