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那是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唱给我听的。在这悲伤的时刻,我多么希望她能走到我的面前,我幼小的心灵多么希望得到母亲的爱抚。
在我11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爸爸在工作中遇到了多特,并且开始频频约会,一年以后他们结了婚。
突然之间,我的童年消失了。这么突然,这么快,另一个女人闯进了我的家,虽然母亲的形象仍然栩栩如生,多特却让人难以理解地做了我们3个孩子的继母,我们分别是5岁、8岁和11岁。
在我孤独的时候,我爱听那首古老的歌曲《你永远不会独行》。
我确信那是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唱给我听的。在这悲伤的时刻,我多么希望她能走到我的面前,我幼小的心灵多么希望得到母亲的爱抚。
“你想要孩子们叫你妈妈吗?”有一天爸爸问多特。我有某种愿望希望她说“是”。多特困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说:“不,这样不好。”
血毕竟浓于水。这是祖母一贯的主张,我以前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但从这一刻起,我明白了。我继母的回答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我只是我父亲的一件行李,虽然她介绍说我是她的女儿,但从血缘上来说我不是。
我是水,我做的事情就开始和我的身份不一样起来。
我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无论我多么无理,多特从不用刻薄的话伤害我。
每有机会就去墓地看母亲,去向她倾诉,我从不带花去,因为我母亲的墓地里总是鲜花盛开,不用怀疑,那是我父亲送的。
到我14岁的那年,我放学回到家里,看见我新出生的小弟弟,我在摇篮边轻轻地抚摸着他软软的肌肤,他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放到他嘴里。那一刻,我的眼睛充满渴望:“我可以抱他吗?”
她抱起孩子,把他放到我的手臂里。
然而,把我们真正连在一起的还是那个小小的礼包。
圣诞节那天,当我打开漂亮的礼物盒,我看到了那件新羊毛衫和裙子时,多特说:“你喜欢吗?”很快,多特成为我最好的朋友。
一个星期天,我无意中听到她告诉我的姑妈:“我不想强迫孩子们叫我妈妈,铱乌林(我母亲的名字)永远是他们的妈妈,这是惟一的权利。”
哦,是这样吗?血浓于水这句话对吗?祖母的话对吗?
很多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家。多特把我的丈夫当成自己的儿子,在我3个孩子降生的时候,每次都是她为我想办法减轻伤痛,照顾我。在这期间,她自己也断断续续地生了3个孩子,给我们带来了两个小弟弟和一个小妹妹:多么特殊的家庭啊,孩子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那一年,我和丈夫搬到了2印里外的地方。悲剧发生了,我们的儿子安吉死于非命。黄昏的时候多特赶到了,她拥抱着我,她的心都要碎了。
我凄凉地度过了葬礼后的几个月。我只想偷偷去死。每个星期五,我木然地看着多特的大众牌汽车驶进我的车道。“你父亲不能来,他得去工作。”她说。她陪我去墓地,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落泪。在我不想说话的时候,她就静静地陪着我;如果我说话的时候,她静静地听着。在我绝望的时候她总是用她那柔弱的肩挑起我的痛苦。就这样,每个周末她都要开4个小时的车赶来,来来回回地持续了三个多月。
很快,我就习惯了在星期五的时候在门口等她,慢慢地,生活又恢复过来。
不久后,父亲弃世而去,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被噩耗击蒙了,悲痛欲绝,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需要多特——我的家。
自打母亲去世后,冰冷的、巨大的害怕就像要爆炸的炸药,藏在我心里。如今,父亲,我最亲最近的人,有血缘的父亲,走了。多少年来,我在父亲和多特营造的家里过着安稳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和睦的家庭,现在父亲突然离去,留给我们一道黑色的恐怖的裂痕。
父亲,我想知道,你像粘胶一样有凝聚力吗?粘胶和遗传因子能相提并论吗?
丈夫带着我回家的时候的心里充满恐惧。
我失去了家庭吗?恐惧,据了我的整个心房。
血浓于水,我祖母是这样认为的,多特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多特的家,不再是父亲和多特共同的家,难道父亲的离去改变了她吗?她爱我,是的,但是我突然敏锐地感到我们毫无遗传关系,只是常说的那种继子。很多熟悉的面孔来填补这种裂缝,但是站在他们中间,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苏茜,”多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朦胧中我看见她像海豚一样游到我身边,并把我揽在怀里。我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小孩,在母亲的怀中号啕大哭。
“亲爱的,他现在和你母亲在一起。”
我啜泣着,凝视着她善良的面孔,“他总是把花放在妈妈的墓地。”
多特花了很长时间,才帮我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带了鲜花去墓地看母亲,我想告诉她,我的伤痊愈了。令人惊讶的是,墓前摆放着鲜花,和从前一样。
“那么,是谁……”
我全理解了:水是血的一部分,祖母没有理解这一点。
有爱在里面,你怎么能把水从血中分开啊!
最近,我问多特:“是叫你妈妈的时候了吗?”她微笑着,脸红红的,我分明看到她的眼里充满泪水。
我犹豫地说:可以吗?
她哽咽着道:“我将视它为一种荣誉。”
雨佳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