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暖冬的缘故吧,入冬以来只零星地下过两场雪,这对于以冰雪著称的这座北方城市无疑是尴尬的。于是,这一场连续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就显得尤为可爱起来。走在厚厚的积雪上,脚下吱呀作响,而雪花仍旧裹挟在风里冷冷地扑打到脸上。紧了紧衣领,扣上了羽绒服的帽子,却仍旧无法抵挡寒冷。心里不由得感慨着:“这才像冬天。”
思绪不由得随着冷峭的风雪回到了童年。
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小学二年级时,每天都要到一公里外的另一个小村去上学。那年冬季的一天,下起了罕见的大雪,裹挟着雪花的凛冽北风鸣叫的声音隔着门窗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父亲和母亲就劝说我不要去上学了,我固执地坚持一定要去上学。母亲将父亲的棉手套找来给我戴上,又在我戴上棉帽子后,用一条棉围脖将我的头包裹得只露出两个眼睛。我背着书包走出了家门。尽管生长在北方,也早已经习惯了寒冷,但那一天的风雪太大了,等我一路踉跄着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摔了多少个跟头,手脚已经冻得麻木了,嘴巴附近的棉围脖也因我的哈气挂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学校里只有老师一个人在,老师告诉我其他同学都没有去上课,不能上课了。老师让我在火炉前暖了暖手脚后,像母亲那样把我的头包扎了一番,叮嘱我路上小心,便让我回家了。
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但随着成长和光阴流变,三十几年前的这场雪从未在我的记忆中重现过,似乎没有发生过一般。也许没有眼前的这场雪,没有眼前这场雪中的出行,童年的那场关于雪的记忆永远都不会跳出来。可是,只因为眼前的这场雪,那段往事就不知道从记忆的哪一个角落苏醒。原来,我们经历过的都已经存在,只不过区别于能够想起或者无从想起。这样想着,不由得忐忑和困扰起来:如果那些个忧伤和卑狭在未来的某一天苏醒,岂不是要再度让我痛苦、煎熬和不安?
过去的已经无法修改,能够把握的只有当下。应该是这样的吧,当下将成以后的回忆。可是,长长的一生,总是境遇种种:绚烂与颓暗、光荣与隐痛、欢愉和悲悯……我们总是无法挑拣着设定命运的吧!那么,物序流转中,当某种命运扑面而来,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有接受时,我们也就无法掌握经历什么,摈弃什么,也就无法掌握什么会留存在记忆之中。
那么,是不是即便面对着将要成为回忆的现在,我们一样束手无策呢?是不是我们真的无法让光阴的两岸只开满雪花般纯净的记忆了呢?一片混沌和无望时,我突然想到那句禅语:我们无法改变命运,但我们可以掌握面对命运的态度。
其实,也不难让回忆中多些美丽——想让将来回忆的岸畔多些美丽和温暖,就要让当下多些美丽和温暖。这就要求我们在美丑善恶喜伤的纠缠中,更多地将心置于美丽,而尽量远离丑陋;更多地去努力温暖,而尽量远离冷漠。应该是这样的吧,只要我们能够在面对当下时多些美善的心、向上的心、宽厚的心……未来的回忆中就会多些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