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教训别人,而是去向别人请教;不是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是通过讨论和对方达成共识。
循循善诱,教化之道,其关键点是教化者要把自己放低,取一种共同学习、共同讨论的姿态。若是摆出一副长者之尊,居高临下,耳提面命,就与善诱的学理背道而驰了。在这一点上,西方哲人苏格拉底堪称先驱。
苏格拉底在同别人谈话、辩论、讨论问题的时候,往往采取一种特别的方式。他不像别的智者那样,称自己知识丰富,而是说自己一无所知,对任何问题都不懂,只好把问题提出来向别人请教。但当别人回答他的问题时,苏格拉底却对别人的答案提出质疑和反驳意见,弄得对方矛盾百出。最后通过启发、诱导别人,苏格拉底把自己的观点再亮出来,帮助对方把某些问题弄懂弄清。
有一天,苏格拉底遇到一位年轻人,正在宣讲“美德”。
苏格拉底装作无知的样子,请教什么是美德,年轻人说“不偷盗、不欺骗之类的品行都是美德”,苏格拉底问道:“我当年按照指挥官的命令,深夜潜入敌营偷取情报,是美德还是恶德?”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说,偷盗敌人的东西当然是美德,但偷盗朋友的东西肯定是恶德。
苏格拉底又问:“我的一位好朋友,在枕下藏了一把尖刀,准备自杀,我深夜把尖刀偷了出来,使他得免一死,请问我这种行为是美德还是恶德?”
那位年轻人终于惶然,拱手向苏格拉底请教“什么是美德”。
苏格拉底把自己的这种思维训练方法称为“精神助产术”,好为人师,同时又排斥他人与自己相悖的观点是许多人共有的特点。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教训别人,而是去向别人请教;不是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而是通过讨论和对方达成共识。把苏格拉底的“精神助产术”拿去创造一种“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胜境,不是人生极有意义的事情吗?
苏格拉底与凯勒丰的故事同样饶有趣味。凯勒丰是苏格拉底相知极深的朋友。有一天,他特意跑到特尔斐神庙,向神请教一个问题:世上到底还有谁比苏格拉底更聪明?
神谕曰:没有谁比苏格拉底更聪明了。
凯勒丰高兴地向苏格拉底展示了神谕的内容,可是他从苏格拉底脸上看到的却是迷茫和不安。
苏格拉底不认为他是最聪明、最有智慧的人。这在那个神为至尊的时代是需要勇气的。
于是,苏格拉底要寻找地位、智慧、声誉胜过于他的人,以反证神谕的不成立。
他首先找到一位政治家。政治家以知识渊博自居,和苏格拉底侃侃而谈。苏格拉底从中看清了政治家自以为是其实无知的真相,他想,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善与美,却自以为无所不知,我却认识到自己的无知,看来我似乎比他聪明一点。
苏格拉底一一寻访以智慧而著称的人,结果发现,名位最高的人,几乎是最缺乏智慧的,名位较低的人相反有更多的学识。
苏格拉底还不满足,依然继续着他的证明。
他找到了一位诗人,发现诗人作诗全是出于天赋,而诗人自以为能写几句歪诗便目空一切。
接下来,苏格拉底又向一位工匠请教。想不到工匠竟在重蹈诗人的覆辙,因一技在手便以为无所不能,这种狂妄反而消弭了他所固有的智慧之光。
最终,苏格拉底悟出了神谕:神并非说苏格拉底最有智慧,而是以此警醒世人——你们之中,唯有像苏格拉底这样的人最有智慧,因为他自知其无知。
世人匆匆,似乎在追寻着什么,又在证明着什么。“我是最棒的”、“我是最好的”……这类鼓噪充斥耳际,还有几人能够像苏格拉底那样虔诚地求证自己的无知呢?
“认识你自己”,这句镂刻在特尔斐神庙上的名言,曾赋予了苏格拉底一种深沉的智慧目光。而今,苏格拉底的证明则向我们开启了一扇智慧之门:许多时候,认识真理都是从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开始的;回归自我就是站立在自省的土地上,醒悟到自己有名无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