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中谜猴群刚刚从视线中消失,考察组便赶快从树林中走出来。这片有着悬崖石峰的山冈,显然是猴群的竞技场所。但对赶猴人来说,每前进一步,都格外艰苦了。李立仁好不容易走到悬崖边,想找条路翻到对面的山上,却只发现一条雪花乱卷的深谷。一行人只得折回头,再小心翼翼地通过那座山冈,沿着原来的路线绕过山梁。
王陵阳不时擦拭着眼镜上的雪水,往前探望。他担心小黑河单身在荒山野林里,可能迷路或碰到野兽。他几次要黑河撤回,黑河却坚持要在前面监视猴群。孩子的理由很充分,王陵阳只好让李立仁不断地通过报话机和黑河保持联系。
到达他们认为应该是猴群越过山脊、向东边森林转移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猴群留下的踪迹。李立仁和一个青年跑到森林的边缘,也没发现任何迹象。怎么回事?
李立仁认真想了想,在他们绕道追赶时,他曾在背风的石头上看到了几滴血迹。王陵阳因为眼镜老是被雪水弄模糊了,看不清。有个青年说,那可能是雪水淋下的石头颜色。李立仁用手指蘸着放到嘴里尝尝,确认是血。不一会,他又在另一块石头上发现一小团凝结的软血块。从血的新鲜程度来看,是昨天留下的。
这是什么血?猴血吗?不错,他们是发现了这群猴有很多受伤的,可是,这群猴根本没有走到这边来呀。是云豹逮到猴子边走边吃留下的?但四周又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
对了,刚才猴王是向这边走的,在这儿嗅了嗅又折回了头,然后率领猴群在他们面前消失了。难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王陵阳对李立仁说:
“天不早了,也没时间多折腾。只要还能找到猴群,事情总能搞清楚的。”
李立仁说:“也只有这样了。”说完,通知黑河采取行动。
黑河正在前面四处奔跑,寻找猴群。听到了报话机里传来了李立仁的通知,就放慢了脚步,停在一个高处。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学起了失群猴子呼喊猴群的声音。第三声刚停,猴群立即回应。这些长跑家已越过黑河,冲到东边去了。看来,猴群也正在寻找失散的伙伴。
黑河将发现的情况,立即报告给了王陵阳。
原来就不太大的雪花,渐渐稀了。风还是那样时紧时松地吹着,灰色的云块却飞速地向前拥去。
黑河按王陵阳的要求,在原地等待。大家会合后,便一同赶到猴群发出声音的地方。东寻西找,还是没有发现猴群。黑河又学了两声猴鸣,应答的猴群折向偏北方去了。真怪,是什么在导游,使猴群总按固定的大致方位走去?难道这群流浪者有测定方向的本领?
王陵阳立即招呼大家向猴群奔去。
“慢!等一下,”李立仁说,“你们刚才听到别的声音没有?”
大家都站住,细细地回忆刚才所听到的声音……只有小黑河回答说:
“没听到呀!”
王陵阳挥了一下手:“黑河,再叫几声。”
这一次,不仅王陵阳听清了,就连小黑河也听出,在东北方向传来清楚的猴鸣间歇中,有种异样的声音从南边山腰传来:“那边也有猴子应答!”
是山谷的回音在捉弄人吗?王陵阳叫黑河不要再叫。没隔一会,云层下迷迷蒙蒙中确实传来了猴鸣。
一个青年满脸疑虑地问:“这是怎么搞的?”
“嘿,猴子还能打了架,分家了?对了,上午就看到那么多猴子带了伤嘛……”
黑河很自信地说着,一看两个叔叔只是沉默不语,赶紧刹住了话头。
李立仁打破了沉静,说:“这是个谜,但不管哪种情况,对考察工作都很有意义。”
王陵阳没接话,偏过头来问黑河:“你的两条小腿,要不要歇歇?”
“不用。”黑河爽快地拍了拍腿,望着王陵阳。
“行,有股子劲儿!你和李叔叔到南边找那一群;这里的,我们负责。”
不知什么时候,小雪已完全停了。王陵阳和三个青年,没费多大事,就找到了在不远处的这群猴。树林里渐渐幽暗,王陵阳想尽了办法,也没找到猴王,只得赶快观察猴群栖留地。这里的景观也不具备猴群长时间栖息的典型特点,但猴群也还没有立即迁移的意思。
王陵阳没有听到黑河学猴叫,只是从报话机里知道李立仁和黑河也找到了猴群。
“一号,视线不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景观不理想,水流太小。”
“能估计出有多少只猴子?”
“初步估计,七十只左右。”
“有这么多?”王陵阳不禁脱口而出,与其说是怀疑细心认真的李立仁,倒不如说是惊奇。
“误差不会大。你那里呢?”
“估计五十只左右。”王陵阳想起李立仁可能要问的问题,连忙补充说,“没发现猴王。你那里呢?”
“也没发现。”
天已经暗下来了,直到确认猴群已经安定下来过夜了,他们才打起手电筒发出信号,汇聚到一起。王陵阳要大家休息一会再赶回宿营地,谁知一坐下来,疲劳、饥饿、寒冷一齐袭来。他们拿出冻得铁硬的包芦饼子啃,啃不动。黑河便把饼子放在石头上砸,捡碎块子吃。这个经验立即被大家采用了。
在夜色中,一行人借着薄雪反射出的微弱光亮,摸索着道路,一步步地往回走去。
这是多么劳累而紧张的一天呀!两个叔叔都要背黑河一段路,黑河却把腰挺得更直,两只小胳膊使劲摆动着。要不是纪律规定,他真想唱一支歌呢。
回到山棚,他们烧了锅糯米稀饭吃了,只在温暖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了四五个小时后,又踏上征途。
猴战以后老天不再落雪了,但也未晴朗起来,只顾阴沉着脸。
关于昨天发现的一连串怪现象,他们反复地讨论过,每一种推测都还遗留下无法解释的问题。为了取得的第一手资料能全面些,李立仁和王陵阳调换了观察位置。黑河领着王陵阳很快到达了昨天隐伏的地方。没一会儿,黑河吃惊地说:
“这群猴子也有好多带伤的!”
“你说的对。注意观察受伤猴子的数字。有没有受伤的母猴?”
王陵阳一看到猴群,就发现了他很关心的问题。首先,他证实了李立仁关于猴群个体的统计。受伤的猴子显然要比昨天看到的那群多,特别是有四只猴子受伤较重,有一只甚至躺在地上,站立不起,肩部全是殷红的血迹。不用找到猴王,王陵阳也能认出,这群猴不是他们昨天观察的那一群;不仅数字不对,而且连一只有些面熟的猴子也没发现。
“一号,我发现了你所说的猴王。个体数也符合。你那里情况怎样?”
王陵阳没有立即回答报话机里传来的李立仁的问题,倒是问他:
“猴群情绪怎样?”
“正常,比较活跃,没发现异常迹象。”
“这里的猴群缺少早晨时的活泼劲,觅食也不积极,也没发现猴王。”他把观察到的现象都告诉了李立仁。
通过早晨的观察,考察组弄清了两个未知数:
第一,北面的是他们原来跟踪的那一群,而南面的则是新发现的一群;第二,这两处的猴群中都有受伤的猴子,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所引起的。
但是,主要的答案还是求不出:是同一群猴分群的,还是两群猴?
如果是同一群猴,什么原因引起了内战?什么原因促使它们分群?猴群是不可能一日无王的,也不可能同群有两个王。那么,新猴王是怎样产生的?从生物学观点来看,为了生存和发展,猴群到一定时候是必然要分群的,就像蜜蜂一样。关键是要搞清分群的原因。
当然,也可能不是内讧,而是由于外部来的灾害,云豹就是它们的天敌。那么,造成这么多伤号,得有多少云豹来攻击呢?
如果原来是两群猴,猴群是占山为王的。一群猴侵占了另一群猴的疆土,战争会立即爆发。那么,这就是外战了。
外战的法规是胜者为王,败者为贼。谁是胜者呢?可以认为,发现遍地血迹、兽毛的地方是战场。从昨天发现的一群来看,离战场不远,可能是胜利的一方;可是,它只有五十多只,而失败的一方竟达七十多只。猴子还不能制造和使用武器,是什么使小群打败了大群呢?
李立仁提议:“我们是不是集中观察……”
王陵阳打断了李立仁的话:“是集中观察有没有受伤的母猴吗?”
这边话音刚落,报话机中立即传来了喜悦的回答:“对,是这样!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
“就这样办。”
王陵阳一看黑河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忙补充了一句:
“查查有没有受伤的母猴,顺便统计一下有多少母猴。”黑河为了看得清楚,从这边转到那边,他的身体既灵巧又隐蔽得很好,有时连王陵阳都找不到他。等他又转回王陵阳身边时,忙说:
“能分得出的,大概有二十一、二只母猴,有九只受了伤。”
“和我看到的基本一致。”
王陵阳终于找到了猴王,它无精打采地坐在树上,耳边的血块把毛都黏结在了一起。从望远镜中发现,它那原来就小的耳朵几乎完全没有了;前肢的臂上被撕掉一大片毛,露出了很长的一条血口子。
李立仁又复查了一遍,结果和李立仁他们昨天看到的一样,没发现受伤的母猴。互通了两边的情报,李立仁说:
“时间不早了。如果继续漫游,猴群快到动身的时间了。”
王陵阳说:“我们马上过来,继续原来的方案。”
“同意。”
小黑河急了:“这群猴不要了?”
“不是不要,是不能要。我们目前的力量只能逮一群。”王陵阳微笑着说。
黑河笑不出来,更急了:“逮多的一群不好吗?”
“这群不好逮,也难以赶得走。”
“调小张叔叔他们来看住不行?”
“你忘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黑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但是,他脑子里还有未解的疙瘩,又说:
“究竟是一群猴打架分了家的,还是两群猴?那么多事情没弄清,就慌着赶猴?”
王陵阳神秘地笑了笑:“我们已把答案求出来了。”
“俺还不晓得哩!”
“答案是真的求出来了。这道题是要你自己做,晚上交卷。”
黑河知道,叔叔们经常这样考他,为的是要调动他的主动性。
王陵阳抓紧时间拍了一些照片,为这群猴建立起档案,方便以后再逮。
黑河没有去问李立仁什么,倒是被一个奇异的景象吸引住了:六七只猴子正在用爪子扒掉地上的残雪。尽管土冻得结实,它们还是一个劲地掏,刚掏了一个小窝,又去掏一个,不知在玩什么花样?
“李叔叔,它们在掏窝。”
李立仁笑着说:“掏老窝,打弹子吗?”
黑河也笑了:“那是说着玩的。这下俺看清了,它们在掏东西吃。”“掏什么吃?”
“像是树上掉下的种子……你看,那家伙还从石缝里捉了条小蛇……不,像石龙子。嘿,还用爪子捏死了哩!哟,有猴子来抢了。”
黑河看得很有味。
那猴眼看到手的美味有了危险,赶快把石龙子塞到嘴里,跑掉了。来抢的猴子只得失望地走开,想了想,它也去扒石头找。
黑河猛然想起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难怪俺藏的小录音机遭殃了!原来它们到了冬天喜欢掏树种和小虫子吃哩!”
王陵阳接着说:
“这段公案现在是真相大白了。看来,猴子到了冬季,食物少了,饥饿就威胁着猴群。这两天我们不都看到了,树皮不也被它扒下吃了吗!”
这一秘密地解开,更加坚定了他们原来的想法。到了九点钟,猴群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约是因为这里还有食物。考察组也曾考虑把猴群稳定在这里,可是环境确实不典型,只得赶猴了。
考察组砸石头、摇树枝,把猴群轰赶起来了。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进行得很顺手。李立仁在昨天回山棚的途中已经选好了猴群的栖息地。原是准备让它们昨晚过夜的,现在就作为它们午休的地方了。
下午,他们更大胆地使用了牧羊的方法。黑河在前面偶尔用失群声引导,考察组其他人则围成半包围圈向前轰赶。他们认为轰赶只是一方面,饥饿威胁才是它们不断往前走的主要原因。从两次发现有的猴子单独闯入紫云山北坡居民点来看,短尾猴虽然胆小、畏人,但饥饿却能逼迫它们铤而走险。所以,利用猴子这个主要弱点,赶猴的设想在一步步接近成功了。
傍晚,他们终于奇迹般地把猴群赶到了断斧峰。这些山林里的流浪汉,一进入考察组为它们准备好的宿营地,就显得喜气洋洋。地上、石壁、平台,都闪着金黄的包芦粒子。这些闪光的美味使它们眉开眼笑,吱吱笑闹,似乎在说:这地方多好呀!
有石壁,有流水,有大树,有美味,真幸运!
并非最后的答案在离猴群栖息地200多米的西山,考察组快速地搭好了山棚。地势选在一块石壁下,棚子不高,但宽敞、温暖。棚内架起了大通铺,准备容纳更多的人。溪水上也架起了几棵杂树拼成的小桥。
经过几天的连续辛苦,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果,大家的心都安定下来了。三个年轻社员对这一切都感到新奇和惊异。王陵阳给他们讲趣味动物学,广阔的科学世界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他们都是1976年中学毕业的知识青年。前些年,在学校根本没有学到什么系统的知识,他们听从了两位老师的建议,临时组成了复课小组,都以有机会跟这样的老师学习感到很高兴,所以工作都很主动。
晚上,正当李立仁和王陵阳就着烛光,整理这几天所得的丰富、生动的资料,填写考察日志时,小黑河神情严肃地来了。他们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忙问:
“怎么啦?”
“俺来交卷。”
王陵阳笑着说:“你把答案说出来吧。”
“俺的答案是:它们是两群猴。昨天说它们是一家子,打架闹分家,不对。”
两位老师都不动声色,王陵阳说:“说说理由。”
“理由是你们告诉俺的,老是要俺看哪处有受伤的母猴。俺就想:这是为啥?对了,俺在九花山看到过,母猴和小猴在猴群里是受保护的。如果是自家打仗,根本打不到母猴身上。”
“不兴是云豹咬的?”
“俺也想过这码事。可那片地上的血很多,又不在一处。老豹子连一只猴都吞不下,咋会伤了那么多?和俺上次看到的不一样。”
“按你说的,它们是两群猴打仗了?”
“是的。你们也说过,一群猴有它的地盘,两群猴碰到一起就打仗。原先看到有血有毛的地方,就是它们打仗的战场。”
一直未开口的李立仁也问:“依你看,这仗是哪群打胜了?”
“看样子,像是俺赶的这群,不过还没想出个道道子。”
两个叔叔听了这场面试加答辩,很满意。李立仁正想说话,却被王陵阳使个眼色止住。他继续问:“你问过,为啥不逮大群?再想想,李叔叔和我交换了什么情况?两群猴的情绪一样吗?”
王陵阳虽然是在提问题,倒一下把黑河的思路引得开阔了:
“对喽。李叔叔看的那群猴情绪好;俺看的那群情绪不正常,食都不想吃……受伤的母猴又在它这边。那是因为它们吃了败仗,连母猴都没保护好嘛!它们吃了大亏,连猴王都没劲了,胆子小了。再要赶,容易炸群……对,是这码事。”
李立仁看王陵阳的启发起了作用,高兴地说:“这样的推断就合理了。”
小黑河倒冒出了个问题:“那小群才五十多只,咋能打败七十多只的大群?”
王陵阳感到遗憾地说:
“可惜我们没看到这场奇特的战争,失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打得一定很激烈,徒手搏斗一定很精彩!小群怎么打败了大群?我们也和你一样,还不清楚。但可以推论出:小群的猴王既聪敏又坚强,这小群猴种群强悍。”
“那俺把它们再引到一起,打一场看看?”黑河兴趣很浓。
“恐怕打不起来。就像两条咬得头破血流的狗一样,输了的狗碰到厉害的狗,夹着尾巴就跑。”李立仁说。
王陵阳手指敲了敲桌子:
“黑河,别担心,只要捕到了猴群,别说这问题基本上能搞清,就是再逮几群猴也是容易的事了。刚才说的,最大可能是两群猴碰到一起,发生了激烈的争斗。但也不是说,不存在是一群分成两群的可能。究竟是什么,还需要研究。当前,最要紧的事儿,就是尽快捕到一群猴。别忘了,还有那个‘怪音’在威胁哩!”
这一说,小黑河也想起这个严重问题来了,他想了想说:
“一定能揭开这个秘密!哼,到时候看吧!”
到了规定的联络时间,张雄报告:那边也落了一场小雪。他们的两个投食点,除了被山老鼠偷食了一点包芦米,没有发现猴群。公社的丁主任,由罗大爷领着冒雪上了山,来慰问考察组。他热情地询问大家有什么困难,还一再表示,要到王陵阳他们这边来慰问,张雄婉言辞谢了。
王陵阳简略地向张雄通报:这边已发现猴群。如果猴群能稳定下来,将立即通知他们来这边。目前,他们还在那边利用雪后容易发现踪迹的特点,积极寻找新猴群。考察组的任务重、工作量大、时间紧,也不只是观察、捕捉一个猴群。
张雄这组,工作也很辛苦。他们选择了两处生境较好的地方,设立了投食点。每天由侯队长领路,翻山越岭去观察。
张雄不熟悉山区的路,只得依靠侯队长,凡事和他商量。张雄细心多了,每天把考察范围的各种资料都按王老师和李老师给他列的项目,描述、填写清楚。把每座山、每个岭的景观和林相的组成,有无适合短尾猴栖息的典型环境,都绘成了详细的图表。
望春是他得力的助手,而侯队长成了他不可少的顾问。
侯队长也很主动,再没提出家里有事要回去。他在和小石猴打交道这方面,确实有些办法。群众普遍反映,小石猴虽然多,可它们聪明伶俐,行动诡秘,也很难被发现。可不到四天,侯队长就跟上了一群小石猴,把望春乐得嘴都合不拢。可是,他们毕竟不是来考察小石猴的。
放猴啰啰啰天刚蒙蒙亮,王陵阳这组就分头到各个观察点去了。他们分析了这两天对猴群实际观察所得的宝贵材料,又做了调整,把观察点和对猴群包围的控制点,有机地结合起来了。
王陵阳的观察点在石壁对面、西山坡上,和猴群的直线距离大约七十米左右。他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石壁、平台及其他几个观察点。
李立仁的观察点在石壁和溪流之间。溪水流经石壁下,偏西是个大水潭。猴群要到石壁下去喝水、冬浴,可从东边一处缓坡下去,也可从靠李立仁这边的缓坡下去。猴群向西移动,或是沿峡谷溪流向后山转移,这个观察点是必经之路。这样,他不仅能观察到平台及其附近,而且可以控制猴群向西山或后山突围的可能。
东边因为是断壁悬崖,林木稀少,相邻的山之间是深壑大谷,配备的力量稍小一些。有两个观察点,全是由公社来的青年担任。
王陵阳的点居高临下,很自然地成了制高点和指挥部。
黑河的观察点在石壁下方,是溪流和山下大河汇合的中间地带。除了观察猴群,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哩。
八点钟,王陵阳发出信号,黑河背了一篓包芦,去投食了。他从观察点出来,慢悠悠地走着,嘴里飞出了一串欢蹦乱跳的山歌:
放猴啰啰啰,在高山。
我去喂猴啊———好清爽。
研究大自然,保护大自然,大猴小猴啊———听召唤。
请你来做客,该喜欢———帮你检查身体,伤风感冒得出汗。
考察项目完成了,放你回大山!
这种曲调的山歌,原来就是对歌时一种欢乐幽默的挑逗,经小黑河的童音一唱,调皮的味儿更浓了,原曲调的幽默劲儿更足了。
那几个青年人的感情,都被挑逗得火辣辣地燃烧起来,要不是有规定,他们早就对上山歌了。就连李立仁也不得不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
小黑河还是那么倾心地唱着,两只黑眼珠不断地转悠着。歌声刚起时,猴群小小地骚动了一下,黑河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王陵阳通过报话机告诉他:眼睛不要看猴群,继续前进。果然,一小会儿,猴群就安静下来,各自隐匿起来了。黑河愈走愈有信心,愈唱愈快活,跨过了小溪上的木桥,从李立仁的位置旁经过时,还做了个鬼脸。
猴群又骚动起来,向平台东边转移。王陵阳立即通过手势,给那两个点上的青年发出了信号。那边立即响起了树叶的哗哗声和砸石头的声音,猴群又停下了。
黑河的歌声一刻不停,离平台还有一段路,他就边唱边撒起包芦米来。听到包芦米落在树叶上、地上的沙沙声,有些猴子吓得动也不敢动。投食完了,黑河又唱着歌儿,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猴群大多隐匿在树上,眼睛却瞅着金黄的包芦米,露出饥饿的神色,但没有一只跳下来。
直到接近中午,它们才开始活动,从这棵树攀到那棵树。王陵阳判断这是好现象:他相信,饥饿总是要战胜怀疑、畏惧的。
入冬以来,从他们和猴群的几次接触中,他发现它们并不像在春季时那样畏人,这主要是因为饥饿的折磨。动物在生存竞争中,维持生存最基本的是食物,不论什么情况下,它们首先要满足这一点。
又过了一会,有一只大猴下到地面来了。它的两腮和下巴,都长着浓密的黑褐色的像胡须般的长毛。黑河叫它“大胡子”。大胡子在近处,瞅着那一粒粒包芦米,又东张西望地瞧瞧周围,露出一脸贪婪的样子。
它终于忍不住用手去碰一下包芦米,看看没有什么反应,又连续碰了两下。四周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它放心了,这才馋相毕露,抓到手里吃了起来,还不时愉快地咂着嘴。
猴王也下来了。大胡子一见,很恭敬地往旁边让了让,好像是个仆役在说:
“请!”
猴王并不欣赏它的殷勤,只顾两手穿梭般地连连捡食米粒。猴王的两个颊囊迅速鼓胀起来了,像是肌肉松弛,垂下了两个大腮。
这时又有几只大猴下地寻食。
进食的次序,大致和在包芦地观察到的一样。只是在最后一批来觅食的猴子中,开始了更为激烈的争夺。终于,有好几个猴子带着伤痕退出去了。
有一只大猴,跑来和带仔的母猴争食,急得仔猴吱吱叫。突然,猴王像从天而降,张嘴就咬抢吃的大猴,大猴带着流血的伤口连忙跑开了。这一现象,再一次证实了考察组采集九花一号、二号标本中所作的推测:带仔的母猴和仔猴,受到猴王和整个猴群的照顾。
地上的包芦刚吃完,猴群又去寻找残留在草棵、石缝里的粮食,然后又习惯性地掘地、掏洞,翻寻着可能找到的树种和野果。
猴王坐在树上,安闲地将颊囊中的食物倒入口中,慢慢咀嚼。黑河听叔叔们说过,食物稀少时,猴子抢着先将食物装到颊囊里,然后再慢慢倒入嘴里,有滋有味地吃着。现在亲眼看见,果然是这样:
那猴王肩膀一耸,锁骨就顶起了颊囊,把食物从颊囊挤到了嘴里;然后它放下肩膀,上下两排牙齿用劲搓动,搓得嘎嘎作响;嚼碎了,往肚里一咽。那些没有吃饱的猴子还在采食树叶。
又过了一会,猴王领着猴群下来饮水,走的是李立仁这边的路线。下水时,虽然没有昨天那样跳跃入水的精彩场面,可是猴子一到水边,猴群前呼后拥着往水里挤,打得水哗啦啦响。
有的猴子看到大胡子向一只仔猴泼水,就立即前来参加。水珠像雨点般往下落,仔猴又高兴又惊慌,哇哇叫着跑了。
好多猴子都卷进了泼水的游戏,有的掬水击脸,有的捧水淋头,胆小的躲到一边看着,胆大的横冲直撞,整个猴群沉浸在一片嬉戏的狂欢中。
没到十二点,猴群安静了。直到下午两点钟以后,猴群又开始活跃起来。黑河在报话机中问王陵阳:“猴子又在闹了,要不要去投食?”
王陵阳严肃地回答:“按计划执行!”
黑河哪里知道,为猴群所制定的投食时间、次数、分量,都是经过仔细考虑和计算的。这个计划是根据采到的三只标本所提供的资料,按猴子体重和消耗能量的关系以及每克包芦米所产生的热量等规定的。
投食物时,既能保证猴群的基本需要,又不使它饱食。这样,才能达到用食物引诱、稳定猴群的目的。
下午四点,黑河又背起背篓,踏着轻松的步子,唱起愉快的山歌,向石壁、平台走来。猴群又开始骚动了,紧张地蹿来蹿去。黑河投食回去,山歌断音后,很长时间也没一只猴子下来。直到快近黄昏,猴群才又按次序下来进食。黄昏后,猴群又安静下来了。
一整天,考察组都在紧张中度过。长时间蹲伏在那里,不能动,不能说话,中午只是静悄悄地吃了一点干粮。由于不能活动,寒冷更加令人难忍。
晚上,撤下来的同志都回到了山棚。吃了一餐热饭以后,他们开始了兴奋的讨论。
稳定和包围猴群的计划是成功的。选择好地形的优越性也初步显露出来了,这简直就是个自然界的猴园嘛。为了住得舒服一些,他们又将观察点改造了一番。
王陵阳和李立仁商量,为了预防“怪音”的破坏或其他突发性的事故,决定夜晚派人值班:主要是控制进山口的要道。这只要在山溪和大河的汇合处放哨就行了。
跌一跤的报偿值夜班的李立仁回来说:“起雾了。”
山野大雾弥漫。它遮挡了雪线上的座座银峰和远处的千山万壑;它把一切都揽到朦朦胧胧的怀抱中去了,连门前滔滔不息的河流也被淹没了。虽然浓雾布下了一堵韧软的墙,但王陵阳他们凭着在云海里练得的本领,慢慢摸到了观察点上。
风,一会儿把雾搓成一缕缕浓淡不一的带子,缠来绕去;一会儿把雾揉成一团团混混沌沌的棉球,摔来摔去。冬天的雾,不像春天的雾那样温暖湿润,它是冰凉的。风一吹,脸上就像有无数的小针在扎……“这鬼雾!”王陵阳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取下眼镜擦着。一会儿不擦,不仅看不见东西,镜片上还结了一层冰。
黑河倒挺乐的:
“王叔叔,等会儿,你就会说自己运气好了。雾散了,你能看到雾凇,那才叫奇哩!这可不是十天半月能碰到一次的。”
王陵阳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哩:“雾凇,什么雾凇?”
“俺也说不好,你看了就知道了。”
李立仁看看天亮后,雾愈来愈浓了,没敢休息,又跑到观察点上。观察点上根本看不到猴群,只得往前靠,才模模糊糊看到猴群还是安静的,没有异常表现。
好在浓雾不能把黑河的歌声淹没。这个刚刚开始建立的信号还真有作用,猴群听到黑河的歌声,投食不久,它们就下来吃早餐了。
王陵阳想起这样的天气容易出事,连忙通知李立仁离开观察点,到路口和各个点巡逻,警惕“怪音”出现。
“怪音”之谜还未解开,总得考虑仔细一点。
将近中午,浓雾终于慢慢散去,天空明朗起来了。
“王叔叔,你看到雾凇了吧?”
黑河一提醒,王陵阳忙放眼望去:
眼前只有如黛的陡岩峭壁依然屹立,山林已是一片银色。在千万棵绿树上,陡然开放出了无数雪白的花朵,映衬得原是苍绿的树叶晶莹而翠生。青枝绿叶托着白花,像是玉兰朵朵,昙花簇簇。王陵阳心头不禁涌起“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诗句,眼前不正是这般景色吗?
“雾凇美吧?”报话机里又传来了黑河的声音。
“雾凇?”
王陵阳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他拿下眼镜仔细擦干净,再戴上:
近处绿叶上的银花,简直是一片盛开的白牡丹!一下子把他吸引住了:花盘特大,花瓣多变且厚实,层层辉映。还有的状如银菊,瓣丛挺拔,花蕊傲然翘首。王陵阳将枝条拉到眼前细看,凇枝上还缀满了各种形态的结晶花……这些花没有冰透明,又不像雪那样松散,似玉非玉,别具一格。
王陵阳细细想了想,恍然明白:原来这是大自然的巧手,让绿树开放出了这种人间未见的奇花:浓雾悄无声息地落到树叶上,凛冽的风阵阵吹拂,于是,亿万朵凇花神奇地出现了……啊,雾凇,雾凇,紫云山的奇景雾凇!
瞬息间,天宇风驰云推,露出了一轮红日。涧峡射光,峰峦闪电,雪山矗立,云霄洞开,一层层轻轻的紫烟红云弥漫在空中,浮荡在雾凇银花之间。
猴群就在这玉树琪花中漫步。不久,猴群开始蹿来蹿去,叽哇乱叫;尤其是猴王,表现得惊慌失措。考察组对这种反常现象感到莫名其妙,他们连忙通过报话机商讨对策。
王陵阳一边紧张地思考,一边观察周围的异常现象,想着想着,他似乎抓住了什么,立即通知黑河,说:“赶快再投一次食!”
不一会儿,猴群忙于进食,慢慢安静下来。这场小小的风波才算结束。
黑河问李立仁:
“树上都是雾凇,它没得吃了,才急成这样,是吧?”
李立仁满意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天,太阳出来了,冰雪开始消融。
中午,黑河到河边淘米。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河岸上的石头也镀了一层冰壳,滑溜得很。
他想找一处既不滑溜、河边冰又少的地方,就又往上走了一段路。还没走几步,就哧溜一声滑了下去,他想止住脚,却呼隆一声跌倒了。手里的淘米篮子抛得老高,又哗啦一声落到了水里。
这时对岸也呼噜一阵响,把跌倒在岸边的黑河吓了一跳。他抬眼望去,只见一只乌亮的麂子连蹦带跳掩入到森林中去了。
他觉得奇怪,还没看见过这种颜色的麂子哩。他帮爷爷剥过麂子皮,吃过麂子肉,上次去九花山,还和姑爷爷一道去河边等过麂子,可那都是黄毛的,也没这样大……啊呀,那次李叔叔很生气,因为张叔叔的枪坏了,放跑了一只特殊的麂子……黑河连忙爬了起来,淘米篮子也不要了,屁股摔疼了也不管,三步并成两步赶快往回跑。
李立仁正在烧锅,听完黑河的话,拿起猎枪出了门。对岸河边哪里还有那只麂子的影子?他脱了鞋袜,卷起裤脚,砭骨的寒冷使他皱起了眉头。他找到一处浅水滩,向对岸蹚去。黑河也不睬李叔叔的劝阻,脱掉鞋袜也跳到河里。
黑河到了李立仁跟前,见李叔叔站在水里不走了,他就边走边说:
“李叔叔,站在水里看不清,也不能站久,快上岸去。”
李立仁一把拉住他:“不能上去。”
黑河一翻黑眼珠子:“咋啦?”
“人一上去,就留下了足印,也有了气味。麂子精得很哩。”
黑河这才明白李立仁站在水里的道理。
他们在水里慢慢地挪着脚步,察看窄窄的河滩上留下的清晰的足迹。不错,从又深又尖的蹄印来看,是麂子,而且,这只麂子比一般的黄麂要肥大得多。再往旁边看,还是麂子的足印。
“黑河,你去砍一根长树枝,或是小竹子来。”李立仁吩咐说。
“干啥?”
“你看这些蹄印都一样吗?”
黑河仔细地瞅过来瞅过去,然后回答说:“看不出什么名堂呀。”
李立仁从黑河手里接过他砍来的小竹子,站在水里量着沙滩上各个足印之间的距离。黑河也慢慢看出一些门道来了,便问:“还能是两只?”
李立仁说:
“看来,有两种步链和裆距,应该是两只。你看,这边的足印是条步链,往那边去的,是另一条步链。”
黑河乐得心口怦怦跳:“这回,再不能放跑了,一定要把它们全都干倒!”
“就看机会了。你看,森林那边的小灌木丛里,都给踩出小路来了。它们大概是常来常往的喝水客。”
黑河又说:“姑爷爷讲的,像这样的足印,说明到傍晚时,麂子还要来这里喝水。”
李立仁也知道这点。猎人常说:“立冬一过,麂子有路。春分一过,漫山乱跑。”这个“路”,是说它走的道有规律。猎人正是利用它的这一特点,来猎取麂子。
李立仁轻轻一提,就把黑河夹在胳膊下,蹚水过到河这边。
王陵阳一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得快步踱来踱去。上次,他就估计紫云山可能有黑麂。近几天,高山严寒,结了厚冰,又起了场雾,处处是雾凇,黑麂只得到低山找水了。
从黑河说的毛色看,可能是毛冠鹿,或是黑麂。这里距离猴群栖息地虽有一段路,但在山谷里打枪,回音大,难免会惊动猴群。李立仁想了一下,说:
“问题不大,我另外装两颗子弹,控制火药量。埋伏的距离再近一些,还是有把握采到的。”
原来,双筒猎枪用的霰弹是自己装的,火药量有个控制数。采集个体大小不同的标本,就装填不同型号的铅砂。有经验的人,可以根据需要装填。王陵阳对李立仁的枪法和装弹技术是不怀疑的。
“好,就这样。假设是黑麂,就采;毛冠鹿就算了。注意它们头部的区别。这是值得冒一次险的。我再到那边采取一些措施,防止意外。”
四点钟,黑河唱着山歌,给猴群投食后,就和李立仁到河边埋伏下来了。李立仁特意把大衣带来,铺在黑河埋伏的地上。黑河可不要这种照顾,李立仁只得耐心地对他说:
“你人小,嫩骨嫩肉的,趴在冰石上,寒了身体,可不是玩的。”
“那你不也一样吗?”
“我锻炼过来了。”
“俺也要锻炼得像你这样。”
“锻炼也得有个过程。你想,一个很少走路的人,一天就让他跑百儿八十千米的,能行?听话。”
就这样,他把黑河硬按到大衣上,又进行了一番伪装,才耐心等待起来。
泥雨李立仁和黑河选的是一条小溪的入水口,想利用这哗哗的水声更好地隐蔽。黑河眼睛都瞪酸了,还是没见到麂子。这时,倒是有种很好听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原来,溪边横着一根小树枝,挂满了一个个小冰钟,流水激起水花不断溅到上面。风一吹动,冰钟互相敲撞,那好听的声音就是冰钟敲出来的……黑河正听得入神,李立仁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他这才集中注意力,看着前方。
麂子刚从林中露头,黑河就看到了。他轻轻嘘了两声,李立仁也应了两声。
麂子站在坡上看看周围,然后用后蹄尥起泥沙,泥沙像一阵雨洒得树叶哗哗响。它这是在故意试探。听听周围很平静,它这才快步走出了林子。
突然,树林里又跳出一只麂子。这只麂子肚子挺大。李立仁还未采取行动,它已走到前面那只麂子的身边。黑河向李立仁看了一眼,那滴溜溜的眼睛像是在说:
“妙!能把两只都打倒吗?”
李立仁心里却很矛盾。他看出,这不仅是一对麂子,而且后来那只母麂的肚子里还怀着小麂子,兴许怀的还是两只。它们已经暴露出来了,要想全部捉到问题不大,可是他舍不得。
因为这是前人尚未在此地发现过的高山特产动物。就全国来说,数量也不会太多。要保护母麂的道理很简单。
然而,这样好的机会能白白失去吗?
他只想采一只公麂,可现在这两只麂子在一起,这给射击增加了麻烦。
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拍照片,然后看情况再说。
两只麂子很亲昵地彼此用嘴互相触着脖颈,慢步走到河边去喝水。它们一会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着,一会抬起头舔着嘴唇,四处张望,这使它们头部的特征更清楚地暴露出来了。李立仁举起照相机,连连拍了几张。
他们从埋伏的位置看去,母麂的身体,始终像在掩护着公麂子(有不少动物,雌性有保护雄性的本能),公麂子的头部略略侧斜地对着他们。黑河又朝李立仁使眼色,那意思是说:“你怎么还不开枪?”
李立仁也决定下手了,可是这时候的射击位置不好。如果一枪射去,霰弹的面积比较大,不可能只打着一个;再说,被控制了火药量的铅砂,未必能穿透麂子的坚硬的头盖骨,很容易打烂头部的毛皮,那正是分类学上很具特征的地方。
眼看麂子已喝了不少的水,快要走了。
李立仁焦急地等着它们掉头转身时可能出现的射击机会。
麂子快乐地互相用嘴亲着闻着,扭过身子,快步向树林跳去了。
黑河急得直咂嘴,李立仁却无动于衷,直到麂子消失,才站了起来。
黑河的小脸憋得通红:
“李叔叔,你怎么把这样好的机会放过了?还能叫它再回来?”
“别急。黑河,你说采标本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研究?”
“说得对呀,这和那次不该打苏门羚的道理是一样的。”
“不一样。那次是已有人采到标本了,这回是头次发现。”
黑河有理时,谁也不让。
“你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可是我们还不能叫子弹长眼,想倒哪只就打哪只。打不好都得打死,而我们只能采一只。”
黑河撅起了小嘴:“那咱们就不采这标本了?”
“谁说的?要采。我看,今天没惊动它,明儿它还会来。你没看到,山上冷,水都结冰了,它还得到这儿来喝水。”
王陵阳从观察点上下来,已估计到狩麂落空了。他原以为麂子没来,哪知李立仁却递上了几张照片。王陵阳一看,非常高兴:
“哈哈,还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小夫妻哩!怎没采到?”
听了李立仁的介绍,王陵阳觉得他处理得对,便说道:
“老猎人如果能用锁脚弓捉到活的,那就更有价值。动物园里就能有真的黑麂了。”
第二天,中午回来吃饭时,刚好黑河和王陵阳一班,说到美丽的雾凇,黑河又指着叮叮当当响的小溪说:
“王叔叔,俺紫云山出奇的景儿多着哩。你往这边看,那是啥———”
王陵阳顺着水流看上去,黑石的溪边百草凋零,而一丛丛的石兰却繁茂得同水流争夺空间。碧绿长叶潇洒而优雅地随风拂动。在一道小小的溪流溅落处,另有一片石兰,像是笼罩在琉璃中,不断溅落的水珠在石兰上面结成了一层冰壳。碧绿的石兰一改婆娑多姿的风韵,衬着山石细流,显得庄重、俊美而又挺拔,透出一股大自然的灵气。
“王叔叔,游客争着在春天来,他们还不知俺紫云山冬天景色的美哩!”
王陵阳两番受黑河的启发,领略了紫云山的佳色奇境,他深深地为孩子眷恋家乡、热爱生活的纯洁情操所感动,高兴地说:
“说的对,还希望你在寒假作文中把它写出来,立志用自己的双手把祖国建设得更加富强、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