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哇”一声大哭出来，一手指着电视荧屏：“黑猫警长……”电视上正在播放动画片，怎么有孩子看见《黑猫警长》会哭呢？
王梓是唯一一个在教师休息室睡觉的孩子。因为他总是在规定睡觉的时间唱歌。
王梓真的很不乖。第一天来上学，就惹了大麻烦。他把肥兜揍出了一脸的鼻血。我把他从肥兜身上扯开后，他挥舞着小拳头冲着肥兜嚷：“你是个坏蛋，我要把你打得粉碎，一根骨头也不剩……”可怜的肥兜，躲在我身后，抽抽噎噎地哭。肥兜一直是班里的“小霸王”，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倒霉。
我批评了王梓。王梓不服气，昂着头：“我没错！我看见他抢了胡胡的玩具，肥兜是个坏蛋。”没法跟他解释清楚了，我只好让他站在角落里，先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他就对着墙壁，一直站着。
忽然发现王梓在哭，我讶异，这么倔犟野蛮的小野马也会掉眼泪？我蹲在他身前，轻轻抹他的泪：“怎么了？知道自己错了吗？”他摇头，“哇”一声大哭出来，一手指着电视荧屏：“黑猫警长……”电视上正在播放动画片，怎么有孩子看见《黑猫警长》会哭呢？王梓伏在我怀里，像一片在风中抖个不停的叶子。
该睡觉了。我帮王梓洗了脸，抱他到小床上，脱了外衣外裤，塞进小被窝。“好好睡吧。”我对王梓笑了笑。我累了。这真是乱糟糟的一天，总算可以休息了。
可是，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王梓开始唱歌了：“小燕子，穿花衣……”他唱完了《小燕子》，又接着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朋友们纷纷抗议了：“老师，我睡不着……”“老师，好吵啊……”我走到王梓的小床前：“别唱了，好吗？”他睁着圆圆的眼睛：“我每次睡觉前，爸爸都会给我唱歌。”这些家长，真是太娇惯孩子了，所以现在的孩子都很自私，不能为他人着想。我有点火，低声呵斥王梓：“不要唱了，睡觉！”王梓把头缩进了被窝里。“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闷闷的歌声透过被窝传出来，让人心里酸酸的。
我把王梓抱到了教师休息室。
接下来的几天，王梓依旧麻烦不断。他似乎非常“爱管闲事”，最看不得大孩子欺负身单力薄的小孩子，总是要“伸张正义”。我必须时刻监管着他，防止“以暴制暴”事件的发生。幸好，没出乱子，王梓没再和小朋友打架。只是，每晚，他仍然要不停地唱歌；每晚，我抱他到教师休息室。
睡眠不足让我精疲力竭。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联系家长。我打电话给王梓妈妈，把情况简单说了一说。沉默了一会儿，王梓妈妈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好意思，老师，让您受累了……这孩子有点野，心地倒不坏……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好把孩子全托……”一个人？我轻轻问：“孩子的父亲呢？”“孩子的父亲……他是警察……去年牺牲了……”王梓妈妈低声回答。
王梓说“我每次睡觉前，爸爸都会给我唱歌”；王梓那么喜欢“管闲事”；王梓看《黑猫警长》会哭……一瞬间，我心里漾起满满的愧疚。我知道该怎么对待那个孩子了。在他睡觉前，我要给他唱歌，唱“小燕子，穿花衣”，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唱“娃哈哈呀，娃哈哈呀，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