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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物非人也非

“派出所?找我干吗?”王朝东紧张起来,接过手机,“……是刘所长呀……嗯,好,我马上过去……谢谢您,谢谢您……好,再见。”挂了电话,王朝东把手机扔到刘常明怀里就往外跑,刘常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到了派出所的接待室,刘义权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看到气喘吁吁的王朝东,他笑道:“跑着过来的吧?挺快呀。”

“是,那个……白志远……”王朝东一边喘气,一边回答道。

“在隔壁关着呢。走,我领你过去。”刘义权向门外走去,王朝东紧跟其后。

“他昨天喝醉了,把人家的摊儿都砸了。你们俩一起出来的,他说你是他的证婚人,是最好的大哥。好好儿劝劝他,以后重新做人,别再瞎折腾了。”刘义权边走边说。

王朝东连声答道:“是,请政府放心,我一定好好儿劝他。”

听了他的话刘义权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把他看紧点啊,别刚出来就又进去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

俩人说着话就走到了离接待室不远的一间屋门口。刘义权推开门,白志远正狼狈不堪地坐在醒酒椅上,他眼神迷离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行了,你带他走吧,看见他那副德行我就冒火。”刘义权对王朝东说完,叫过一个民警,“小张,你带他们出去吧。”

“谢谢刘所长,谢谢!”王朝东边对刘义权鞠躬边说。

“好了好了,你回去记得好好儿劝劝他吧。”刘义权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白志远和王朝东跟着小张从派出所出来,白志远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乱蓬蓬的头发,脸上是黑红的血迹和污泥,还有密密的胡楂,眼睛红红的全是血丝。

王朝东看着白志远,后者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王朝东忍不住大声道:“你小子,出来就折腾,难道还没关够啊?”

白志远还是一副木然的样子。王朝东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说话啊,你哑巴了?跟别人打架的劲头哪儿去了?”

白志远疲惫地抬起头,颓然道:“大哥,我饿了……”

王朝东的心不禁一软,不忍心再训斥他了,“走吧,先跟哥凑合几天吧。”说完就拎起白志远脏得不成样的行李朝刘常明家走去。

到了刘常明家,王朝东把行李往床上一扔。刘常明在沙发上坐着,他看到王朝东身后的白志远,有点意外地说:“小白,怎么……”

“赶紧弄点吃的去!”王朝东不耐烦地对着刘常明嚷嚷道。

刘常明赶忙答应着,“好,好,吃什么?”王朝东瞪着他,“废话!怎么快怎么来。”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加了荷包蛋的面摆到桌子上。刘常明站在一边,擦着手,赔着笑脸。王朝东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行了,一边去吧,我们哥俩聊会儿。”

“嗯。”刘常明答应着,不放心地看了看白志远,但还是转身退出去了。

一旁的白志远早已经端着面吃上了,因为吃得太急而咳嗽起来。王朝东抽着烟,看着白志远快吃完了,就把自己碗里的面又分了一大半给他,“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弄得跟鬼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白志远没理他,继续埋头吃面,直到吃得一滴都不剩才推开碗,擦擦嘴道:“大哥,笑笑不见了。”王朝东愣了,白志远继续道,“她一年前就离开了乘务队,家搬了,手机停了,我到处找,没头苍蝇似的找了三天,可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她就这样没影了,蒸发了……”

王朝东看看白志远,疑惑地道:“你进去之前不都约好了吗?她答应等你五年的呀。”

白志远苦着脸,“等我?我现在就一废品,扔在垃圾堆里都没人要!她凭什么等我?我有什么资本让她等?”

王朝东不禁气闷道:“这他妈算哪出啊?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当面说清楚啊!”

“她敢吗?她出车祸轧死人,我给她顶罪,替她蹲了五年牢,现在她不要我了,她敢当面跟我说清楚吗?”白志远说着说着,不禁喊了起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哥儿们盼了五年,盼了两千多个日夜,就等着出来跟她见面,可她就这么消失了!大哥,你说我图什么啊?哥儿们半条命都给她了,她却这么对待我!大哥,你说,我犯哪门子贱啊?”他抑制不住,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起来。

王朝东默默看着他,片刻后,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冲你叫我声大哥,三天之内,我刨地三尺也把她给你刨出来,你就当面问问她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还就不信了!”

白志远渐渐止住了哭声,“良心?良心算个屁!”

刘常明在门口悄悄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也有了打算。这时,门突然开了,王朝东气冲冲地出来,刘常明躲闪不及,只好愣愣地站着。王朝东冷眼看看他,“给白志远准备个床铺,他也住这儿了。”

“好的,好的。”刘常明赶忙答应着。

王朝东说完转身就走。

“朝东——”刘常明叫住他。

王朝东转过身,冷冷看着他。

“是那个空姐吗?”刘常明小心翼翼地问。

“你少管!”王朝东向门外走去。

王朝东在五叔的店里找到正在翻一本花花绿绿杂志的安浩天,看到王朝东,安浩天高兴地说:“大哥,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他顿了顿,又道,“听说白志远又闹事了?这傻子,才出来几天就跟人干仗,还得找人捞他。”

王朝东沉默片刻说:“安子,你再帮我找个人。”

安浩天笑了,“又找谁啊?”

“白志远他媳妇,就是那个空姐。”

“哈哈……”安浩天大笑起来,“就是他等了五年的那个媳妇儿?跑了吧?他替人蹲了五年,现在被踹了吧?一个号子待了这么些年,哥儿们早就提醒他让他防备着点,丫不听,非说那女的一定会等他,等个屁!”

王朝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完了?”

安浩天冷笑着说:“就他那德行,我可不给他找!找着了也是鸡飞蛋打!”

“行,找你算我瞎了眼!”王朝东生气地说完,转身就走。

“大哥——”安浩天叫道,“找个地方,一起喝两口再走吧?”

“没心思灌猫尿,想喝你一个人喝!”

“大哥……”安浩天继续挽留,可是王朝东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刚蒙蒙亮。王朝东跟白志远半睡半醒地坐躺在床边。

“大哥,有信儿了吗?”白志远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梦呓。

“还没呢!”王朝东简单答道,又安慰他,“放心吧,大哥答应你的事一定办到。”

白志远沉默了片刻,突然,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要是找不到笑笑,我也不想活了,反正我现在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王朝东突然一激灵,清醒过来了。他认真地看了看白志远,后者还半低着头,好像说梦话似的。王朝东推推他,白志远也好像突然醒了,“大哥,这不是里面了,咱们这一大早,还这么坐着干吗?”

王朝东无奈地笑笑,“年头多了,习惯了,到点就坐起来……”说着又重新躺下。

白志远却起身下了床,王朝东立刻坐起来,紧张地问:“上哪儿去?”

“厕所!”白志远没回头。王朝东再次躺下,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担忧。

沙发上的刘常明也醒了,坐起来问:“那个笑笑真一点消息都没有了?”王朝东没有理他,扯过被子就又睡了。

刘常明不以为意地说:“朝东,你说该上哪儿找啊?有眉目吗?”王朝东还是没说话。

刘常明自言自语,“小白这孩子执拗,要找不到笑笑,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唉——”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王朝东终于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刘常明不再说话。

一身警服的安启然正满手油污地在家修自行车,安浩天凑过来,“爸,还修哪,换辆新的吧?”安启然抬头看了眼儿子,冷冷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安浩天嬉皮笑脸地说:“你姓安,我也姓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安启然直起腰来,“你要想管我要钱,门儿都没有!”

安浩天愤愤地说:“我都工作了,哪能管你要钱啊?”

安启然拿过扳手,又开始摆弄车子。两个人都沉默了。

安浩天停顿片刻,故作无所谓地说:“老爷子,你……帮我找个人呗!”

“什么人?”

“我里面的一个兄弟,刚出来,媳妇不见了,现在要死要活的。你是老公安,路子广,给帮忙找找?”安启然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还成天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啊?都进去两次了,你还想再进去?!”安浩天忙着摆手安慰他,“别来气,别来气!不就帮着找个人吗,至于吗?”

安启然指着安浩天的鼻子道:“你要还想跟他们混,还想再进去,趁早写个申请,把父子关系给我断了,然后你爱上哪儿上哪儿,我再也不管你了!”

安浩天听父亲这么说,心里有点不舒服,“我上学少,没文化,不会写申请,您写好交给我,我一准儿签名!”安启然气得直发抖,“你,你这个混账!”

安浩天也赌气道:“谁混账啊?是你打算把我这个儿子开除了,我都没说什么……”

安启然气得够戗,一巴掌就扇过去,手掌落在安浩天的脸上,他躲都没躲。

安浩天冷笑着说:“安警官,您这可是体罚啊。我应该可以告你吧?”

安启然气愤地指着大门,“你给我滚!别让我看到你!”

“行嘞,您就歇歇吧!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安浩天说完,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混账!”安启然还骂着,气得直喘粗气。

安浩天在自己的房间里,戴着耳机,翻着杂志,安母拿着给他洗好的衣服进来,“浩天。”

安浩天继续跟着音乐摇头晃脑,装做没听见的样子。安母看不下去,过来扯下他的耳机,“我和你说话呢!”安浩天抢过耳机又戴上,说:“我能听见。”

“别成天跟你爸顶嘴。你们天天这么吵,这家还像个什么样啊?”

“这是家吗?我觉得跟监狱没什么区别!”

安母急了,“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安浩天扯下耳机,站起来道:“我看监狱比这儿还强呢!至少耳根子清静,不用成天听你们教训!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出来!”安母生气了,“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安浩天嬉笑着伸过脸说:“怎么,你也想打我啊?”

安母看看他,无奈地说了句,“你还是少回来的好!”说完就离开了安浩天的房间。

安浩天戴上耳机,继续看杂志,可是一点也看不进去。他心烦气躁地扔了书、取下耳机,走出家门。

王朝东刚走出胡同,就看见安浩天靠着墙根儿晃悠。

“大哥,等你呢。”

“怎么不进去啊?”

“白傻子啰唆,懒得听他诉苦。”

“哦,你找我什么事?”

“白傻子媳妇的事,我打听了,我们家老爷子不肯帮忙。”安浩天挠了挠头,为难地说,“他一听说是帮我里面的兄弟,立马把我臭骂了一顿。”

“这事你别管了,我想办法!”

安浩天关心地问道:“白傻子最近怎么样?听说他现在和你一起在老刘家住着呢?”

“又喝多了,睡着呢。要不你看看他去吧?”

“歇了吧,看他?看了那么多年早看够了!”安浩天说着就往外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问道,“大哥,你跟老刘那码事,咋没见动静啊?”

“你他妈是等着看热闹呢吧?”

安浩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不嘛,嘿嘿。”

王朝东沉默片刻说:“等了了白志远的事再说,先饶他几天!”

“行,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别跟兄弟见外!”

白志远紧张地站在寄宿中学大门口,不停地向里张望着,终于看到一个人影从教学楼里出来,向门口走过来,人影越走越近,白志远认清了人后,激动地高喊:“白晓溪——”

白晓溪看到是哥哥,快步跑过来,兴奋地喊:“哥——”白志远看着长高了不少的妹妹,感慨地说:“这丫头,吃什么了,长这么高了。”

白晓溪笑笑,“早听妈说你回来了,怎么才来看我呀?”

白志远假装轻松地笑着说:“怕耽误你上课,所以没来。”

“那你星期天找我,还耽误我休息呢。”白晓溪撅着嘴,假装不高兴地说。

“行,那我走了!”白志远装做要走。

“站住!”白晓溪叉着腰道,“想逃?门儿都没有!你得跟我说一天话才行,天天关在这座监狱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听“监狱”二字,白志远愣了下,无奈地笑了笑。

白晓溪看到哥哥的表情,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赶紧解释,“没别的意思,我,我觉得监狱也挺好的!”

白志远揉了揉白晓溪的头,笑着说:“你越抹越黑!好啦,走,哥带你吃饭去。”

白晓溪蹦蹦跳跳地挽着白志远的胳膊来到一家中式快餐店,点完餐,两人坐着聊天。

“哥,你现在住哪儿啊?”

“一个朋友家。”

“你不想回家住啊?”

白志远沉默片刻道:“妈要结婚了吧?”

白晓溪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明白了!肯定是‘他’不让你回家住!他们就是嫌咱们碍眼,所以把我扔到这个封闭的破学校。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罐沙丁鱼,都快被压成标本了。”

白志远沉默地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道:“晓溪,你真长大了,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你怎么也这么说话啊?我现在最烦听这个。”

白志远苦笑一下说:“你再长大点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靠不住,亲人、朋友、爱人……什么都是虚的,最后只能靠自己!”

“那也包括你吗?你是不是也不想管我了?”

白志远笑了笑,苦涩地说:“我现在基本是个废物,我想照顾你,却没能力。”

“哥,你别这么说。”白晓溪顿了一下。

白志远假装轻松地笑了笑,可还是掩饰不住苦涩,“我说的就是事实啊,没工作,没地方住,我怎么照顾你呢?”

白晓溪看着哥哥,沉默了。

白志远沉了口气,继续道:“晓溪,别嫌哥啰唆,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记住了?”

白晓溪看到他这么认真,低下头应道:“记住了。”

“一定要记住,明白吗?”

“嗯!”白晓溪不禁有点惶惑和担心。

“好了,赶紧吃饭吧,吃完饭早点回学校,好好学习。”

吃完饭,白志远结了账,然后把妹妹送回了学校,就回了刘常明家。

安浩天在刘常明家偷偷地扒拉着白志远的行李,把他的东西摊了一床:乱七八糟的几件衣服,还有个戒指盒。安浩天打开戒指盒看了看,撇了撇嘴,又不屑地合上。最后翻出些信件,他立刻抽出来看了起来。他看着信,忍不住说了句:“肉麻!”

“干吗呢?”白志远进了门,看到满床的东西,又看到安浩天在看自己的信,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给我放下!”

安浩天回头,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进来都没声,跟鬼似的。”白志远几步冲上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信。

安浩天愤愤地说:“人都见不着了,留这些信管屁用,擦屁股都嫌硬!你还拿来当宝……”

“你再说一句试试?找死!”白志远举着巴掌道。

安浩天缩了缩脖子,笑着说:“行,行,你彪悍,我惹不起,我错了,行了吧?”

白志远没理他,胡乱地收拾着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儿装进了行李袋子。

这时刘常明拎着公文包回来了,看到安浩天,打了声招呼。安浩天见刘常明从公文包里翻出几根萝卜,说:“老头儿,你就拿这破玩意儿招待兄弟们?”

刘常明憨笑着说:“刚交了房租,手头没啥钱了,就凑合凑合吧。”

安浩天冷笑道:“你就不老实吧!还不赶紧买肉去,再来箱啤酒,我今天也在这吃了。”

刘常明愣愣地站着没动,安浩天火上来了,“你是不是聋了?听不见我说话啊?赶紧去,再不老实我修理你,我可不像他们俩那么好说话!”刘常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过了很久,安浩天、白志远和王朝东也没见到刘常明回来,三个人饿得肚子不停地叫着。“妈的,这孙子!走,咱出去解决吧。”安浩天骂了一句,拉着白志远和王朝东去了家大排档。

“让他去多买点菜,他倒好,逃逸了!他妈的,真是欠收拾!”安浩天边吃边骂骂咧咧。

“行了,吃你的吧。”王朝东说了句。

白志远坐着,一直没怎么动筷子。王朝东看着他,道:“小白,吃两口吧!”

安浩天也说:“吃吧!人是铁,饭是钢,就算你饿死了,她也不会来给你奔丧。不就一女的嘛,你至于吗?”

白志远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安浩天。王朝东赶紧骂了安浩天一句,“你他妈少废话,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白志远转过头,招了招手,“服务员,来瓶白的!”

“服务员,两瓶!老哥今天陪你喝个够!”王朝东跟着也招了手,然后对白志远说。

“服务员,三瓶!”两个人看了看安浩天。

安浩天笑着说:“我是看出来了,你们俩是不喝到人仰马翻不会停的。要是我不喝,到时候还不得让我背你们俩回去啊,我可背不动!”

三个人都笑起来,开始吆五喝六地喝起了酒。

夜已经深了,街上静静的。白志远和安浩天都喝多了,晃晃悠悠地走着,王朝东在中间拽着他们。

白志远含糊不清地说:“去哪儿啊?你拽我去哪儿啊?”

“回家!”王朝东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清醒。

白志远嘟囔着:“谁都不要我了,我没家,我不走。”说着,一屁股就坐下来。

安浩天突然转身踢了白志远两脚,“起来!起来!”

白志远不高兴地嘟囔着:“你他妈少碰我!”

安浩天不屑地说:“看你那样儿,不就个女的吗?她不理你了,你还不理她呢!天底下女的多了去了,你至于嘛你?”

白志远摇摇晃晃站起来,点着安浩天的鼻子道:“你懂个屁!我为她蹲了五年,五年啊!你明白吗?五年,原来我店里的伙计混成了老板,洗盘子的混成了经理,个个都人模狗样的。”说着又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可你看看我,我现在算个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你活该,你他妈的活该!”安浩天毫不留情地骂道。

听了这话,白志远冲过去,揪住安浩天的衣领,“说什么啊?你再说一遍,老子打死你!”

安浩天被白志远揪得摇摇晃晃的,“我说你活该!”

“你他妈才活该!”白志远伸手就给了他一拳。安浩天也不甘示弱,挥起拳头就迎了上去,两个人扭打成一团。急得王朝东站在一边大喊:“都别打了!”可是没人理他,两个人还是扭打成一团。王朝东活动了一下手指,左右各一拳出去,迅速麻利,两个人都捂住鼻子松了手。

王朝东看看他们,冷冷地说:“谁敢再动手,我就把他的胳膊给卸了!”说完,丢下他们独自往前走了。安浩天和白志远面面相觑,又互相瞪了一眼,摇摇晃晃地跟着王朝东走了。

一路上三个人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终于走到刘常明家门口。王朝东趴到门上就使劲敲门。屋里的刘常明睡得正香,被猛烈的敲门声一下子惊醒了。他赶紧下床开了门,三个人互相拖着拽着进了门。

白志远和安浩天身上都沾了血,鼻子里都塞着卫生纸,看起来狼狈极了。白志远嘴里还喃喃地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哪儿都不去……”王朝东使劲把白志远直接推到床上,安浩天自己摇晃着找到床趴下,嘴里嘟囔着:“没劲儿,真他妈没劲儿!”

刘常明不知所措地看着三个人。王朝东拍了拍手,“你,站着干吗,快倒杯水去!”刘常明心里有些害怕,可还是赶紧倒了杯水,关切地问:“怎么喝这么多?”王朝东没理他,一口气喝光了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后躺下。屋里响起了白志远和安浩天的呼噜声。刘常明还是傻傻地站着,三个人都躺下了,他没地方睡。过了一会儿,他小心地叫道:“朝东……”王朝东没理他。刘常明小心地加重了声音道:“朝东——”

“把灯关了!”王朝东生硬地说。刘常明关了灯,还想说什么,王朝东的呼噜声也响了起来。

刘常明没办法,只好裹件衣服,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院子里漆黑一片,听着屋里三个人的呼噜声,他的心头涌起一阵苦涩。终于他扛不住打起盹来。夜深了,刘常明使劲裹了裹衣服,还是打了个冷战。突然传来开门声,刘常明被惊醒了,抬头一看,是王朝东。

王朝东走出来,看见刘常明哆哆嗦嗦的可怜样,愣了一下,但还是没理他,径直走出去。

“朝东——”刘常明叫住他。

王朝东停下来。刘常明犹豫地说:“小白这样不是个事儿。”

“你少管!”王朝东硬邦邦地说了句,继续往外走。

“朝东——”刘常明又叫住他。

王朝东低吼道:“你有完没完?”

刘常明拿起手电,站起来递给他,说:“厕所没灯,你拿上手电吧。”

王朝东愣了一下,“用不着!”随即转头出去了。刘常明拿着手电,站在院子中间,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晓溪来到办公室,“老师,您找我?”

“哦,白晓溪,有人来看你。”一个老师答道,指了指一边坐着的王朝东,白晓溪一脸陌生地看着他。

王朝东打量了一下白晓溪,努力平和地说:“我是你哥的好朋友。”

白晓溪不禁紧张地问:“我哥,他怎么了?”

王朝东笑着安慰道:“没事,他挺好的,是我想跟你聊聊。”

“我哥到底怎么了?”

这时,老师警惕地看了看王朝东。王朝东也看了看老师,笑着说:“咱们在校园里走走,边走边说吧。”

“就在这儿说吧,我还得上课呢。”白晓溪一口回绝。

王朝东停顿一下,无奈地说:“你哥的女朋友不见了,你知道吗?”

白晓溪一听是这事儿,赶紧说:“我们出去说吧。”说完和老师打了个招呼,“老师,我们不妨碍您了,我带他在校园里走走。”

老师担忧地看着白晓溪,只得答应道:“好吧,注意安全。”

“嗯,谢谢老师。”两人离开了办公室。

王朝东和白晓溪站在操场边聊着。

“那个叫韩笑的女孩,你后来见过吗?”王朝东问。

“我哥刚进去的时候,她还老来我们家,后来就不怎么来了。”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好几年了,她长什么样,我现在都记不清了。”白晓溪想了想说。

王朝东沉默了。

“我哥,他现在是不是特崩溃?”

王朝东看着白晓溪。

“都进监狱了,谁还能等他啊?太天真了!”

王朝东听着不太爽,“你才几岁,你懂什么啊?”

“我什么都不懂,可就是觉得我哥太傻了,回头你让他来找我,我跟他聊聊。”白晓溪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王朝东干笑了一下,说:“好啊,你会做思想工作,正好省了我们的事。”

刘常明提着公文包进了交警队的院子,他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有点畏首畏脚。见一个警官走过来,刘常明怯怯地叫住他:“同志……”

警官停下来,看看刘常明,问:“什么事?”

刘常明沉吟着说:“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吗?”

“有事?那就进屋说吧。”

刘常明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就在这儿就行,很小的事,就几句话。”警官笑了笑。

“您能不能帮我查个案子?五年前的车祸,死了人,肇事的叫白志远,我打听了,是您这里处理的案子。”

警官想了想,说:“过去五年了,案子早封档了。”

“同志,您就给查查吧,这可关系到人命哪!”刘常明焦急地说。

警察不禁皱了皱眉头,“既然这么严重,那咱们进屋说吧!”

“不用了,不用,我都说完了。”

“你这人,还想不想让我查了?”

刘常明看看警官,终于妥协了,“好,好,进屋说,进屋说。”

警官带着刘常明进了一间办公室。

五叔的儿子小黄来到店里,却发现门口挂着“不营业”的牌子。他气冲冲地走进去,看到安浩天正趴在柜台上研究几封信,信封上没有发信地址,只写了“内详”二字。安浩天拿着放大镜看邮戳,好像看出了什么名堂。

小黄进了门,气恼地把“不营业”转成“营业”,嘴里喊着:“安子,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安浩天收起信,道:“今天我可没时间,你自己盯着店吧。”说着就准备出门。

小黄不高兴地嚷嚷着:“隔三差五就关门,这生意没法做了!”

“那就关门得了!”安浩天接了句,然后匆忙出了门。

安浩天急匆匆地跑到了刘常明家。“关键线索,重大突破!”安浩天进门就兴奋地喊。

王朝东看看他,嘲讽地说:“你当警察了,破案了?”

安浩天笑着说:“大哥,你一会儿就明白了。白傻子呢?”

“不在。我回来也没看见他。”

“等他回来,有他乐的了。”说着安浩天拿出几封信,“我找到笑笑了。”

王朝东急切地问:“人在哪儿呢?”

“别着急呀!”安浩天得意地把信摊在桌子上,拿出放大镜,让王朝东看邮戳,“你看,前几封是一个邮局,最后一封,也是最近的那一封,是另一个邮局,所以说这就是笑笑最新的地址。”

王朝东看了看,有点不屑地说:“这是小许的地址。我已经查过了,小许是笑笑原来的同事,关系最好。白志远出来第一个找的就是她,她说她也一年前就没了笑笑的消息。”

“等等,”安浩天打断王朝东,又拿起放大镜,看了看信封,抬起头,“确定是一年?”

“反正白志远是这么说的。”

安浩天得意地说:“那就是她没说实话。”

王朝东冷笑道:“这一点,白傻子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说的不是白傻子,是那个什么小许!一年没消息了,可这封信是半年前邮的!臭娘儿们没说实话!”

“给我看看!”王朝东拿放大镜仔细看了看信封,停顿一下,说,“先别告诉白傻子,他现在脑子都锈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明白!”安浩天干脆地回答。

“你帮我找张小许的照片,其他的就都交给我吧。”

“照片白傻子这儿有,可是大哥……”

“行了,我有分寸。”

安浩天不再言语了。

王朝东站在一个小区门口,边抽烟边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这时一个女孩从小区里走出来,王朝东忙低头看看手里的照片,照片上是白志远、韩笑跟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头发扎得高高的,笑得很甜,正是刚从小区里出来的这个女孩。

“许清——”王朝东试着叫那个女孩。

女孩站住了,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叫她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韩笑跟你很熟吧?”王朝东走到许清面前问道。

许清不禁有点紧张,又退了一步,“你是谁啊?”

“我是白志远的好朋友。”王朝东瞪着许清,缓缓地说。

许清脸沉下来,“白志远已经问过我了,我跟韩笑一年多没联系了,你们别再找我了。”

“确定有一年多了吗?”王朝东看着许清的眼睛。

“肯定,肯定有一年多了。”许清吞了吞口水。

王朝东加重了语气,继续盯着许清的眼睛问:“我再问你一次,确定有一年多了吗?”

许清有点不安地咬了咬嘴唇,“你什么意思?我说了,一年多就是一年多,我骗你干吗?”

王朝东拿出一封信,“这是韩笑给白志远的最后一封信,邮戳上的日期是半年前,要是没错的话,这封信是你帮着发出去的。”王朝东冷冷地盯着许清。

许清脸色不太自然,却仍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说了,我有一年多没见过她了,我确实是一年多没见过她了。对不起,我挺忙的,你找别人打听去吧!”许清说着转身就走。

王朝东突然道:“当年开车撞死人的是韩笑,你知道吗?”

许清愣了一下,转过身,看着王朝东。

“白志远为她坐了五年牢,最近出来了,可是他什么都没了!现在只想跟她见个面,你觉得过分吗?”王朝东边说边走近许清。

许清不禁有些慌张,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掩饰地说:“对不起,这话您不该跟我说,应该跟笑笑去说。”

王朝东冷笑着,“我是想要跟她好好儿谈谈,但你也得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啊?”

许清脸色发白,有些犹豫,“对不起,我说了,我一年多没跟她联系了。这些事你该找谁找谁去,都和我无关。”说完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不小心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王朝东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地笑了。

回到刘常明家,王朝东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一半,然后用手擦了擦嘴,“这小娘儿们,她肯定知道。”

安浩天在沙发上坐着,跷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说:“她没告诉你吧?”王朝东没说话。

安浩天放下腿,“大哥,太文明了,没用!你跟她还讲什么道理?直接逼供啊!”

“为这点小事进去,不值!”

“我都不碰她,就让她说出来,这不违法吧?”

王朝东不屑地说:“你有手段,自己试试去!”

正说着,白志远进了门。王朝东给安浩天使了个眼色,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白志远看看他们,觉得有点怪。

安浩天假装关心地对白志远说:“白傻子,人找着了吗?”

白志远翻了翻白眼说:“别问我。大哥答应三天给我找出来,现在都第四天了,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王朝东听着不爽,“白傻子,你他妈这是逼我呢?”

白志远有点沮丧地说:“您当年也是风云人物,地头该比我熟多了,您都找不着,我更找不着了。”

安浩天有点生气,道:“白傻子,你起什么哄?大哥再是风云人物,那也是十八年前!”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又找补,“大哥这是刚出来,想风云也得过段时间才行啊,三天够什么?打个盹就三天了!”

王朝东看着他们,冷冷地说:“白傻子,你少将我军,我说了给你找着,就一定能给你找着!少他妈跟我啰唆。安子,你别跟着捣乱了,赶紧叫老头儿回来做饭,大家都饿了。”

安浩天说:“刘老头儿?又是白菜炖豆腐,得了吧,我可吃够了。”

刘常明提着公文包,手上拿着个小本子,在一条小胡同里走走停停,仔细地辨认着门牌号。突然,他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口停了下来,吃力地踮着脚看了看门上面的门牌号后推开了院门,正好一个男人出来。

刘常明连忙向他问:“您好,麻烦向你打听一下,李长穆家在哪里?”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嘴里答道:“里面正北第二家。”

“好,谢谢,谢谢。”刘常明来到李长穆家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头发全白了的妇女走出来。

“这是李长穆家吧?您是?”刘常明问。

女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疲惫的神色,“我是他爱人,您哪位?”

刘常明沉默片刻,小声说:“我是白志远的家人。”女人一听愣住了。

“实在对不起,一直没来看你们。”

女人的脸色阴下来,她冷冷地说:“不敢当!”

“我,怎么说呢,我……”刘常明着急地解释着,可是却语无伦次。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女人说着就要关门。

刘常明用手推着门,更加着急了,“你听我说,你先别关门。”

女人一使劲儿,砰地关上了门。刘常明无奈,只好转身准备走。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等等!”刘常明赶忙回了头,看到那个女人追过来,心里一喜,可她却塞给他一堆包裹和汇款单之类的东西,她边塞边说:“我不要这些东西,你们觉得给我们钱、给我们东西,心里就可以安稳了吗?你们撞死了我儿子,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不会!”女人说着,眼泪就涌出来,顺着那些操劳的痕迹流了满脸。她转身跑回了屋子。

刘常明拿着一堆东西,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这时,一张包裹单从手里掉下来,刘常明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单子,认真地看了看,突然发现了什么,然后抱着东西匆匆走了。

许清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不停地左右张望着,自从上次遇到王朝东后她再也不敢步行出小区了。远远地看到自己的车,她心里轻轻地舒了口气,开了电子锁,然后开门坐进了驾驶位,这时一个身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钻进她的车。许清尖叫了一声,安浩天捂住了她的嘴,邪笑着说:“不准再叫了,你不想试试是保安来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刀快吧?”

许清惊恐地点了点头,安浩天放开她。

“你干什么?”许清的语气里满是恐惧。

安浩天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只问件很小的事,你乖乖地告诉我,我马上就走。”

“你是什么人?”许清放松了一点。

安浩天笑着问:“韩笑在哪儿?”

许清愣了一下,手悄悄地放进包里,摸索着,“我不知道!”

安浩天笑得越发的灿烂,“是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三秒之内回答!韩笑在哪里?”

“我不知道!”

砰!安浩天的弹簧刀跳出来,一只手同时按下许清的手腕,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想报警啊?我长这么大,见得最多的就是警察,最不怕的也是警察。”

许清紧张得憋红了脸。

看着她的样子,安浩天笑了,“放心,我从不对姑娘下手,我只喜欢这样……”说着拿刀缓缓地在自己的大腿上划出了血痕。

许清看着吓得哭了起来。

安浩天看了看许清,收起笑容,恶狠狠地说:“韩笑在哪儿?”

“我,我真不知道!”许清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安浩天冷笑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又在自己腿上来了一刀。

许清终于受不了了,“我把她电话给你,我也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儿。”

安浩天冷冷地看着许清,举起刀又要划。

“你别,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有她的电话。”许清眼睛里蓄着泪水。

“号码给我!”安浩天收起刀,信了许清的话。

许清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写了一串手机号码,撕下来递给安浩天。安浩天接过纸片儿,推开车门边下车边说:“你要敢跟哥儿们耍花样,有你好看的!”说完扬长而去。许清赶紧哆嗦着手发动车子,可是试了好几次都没打着火,最后瘫倒在座位上失声痛哭。

在一个绿化得非常好的小区里,一个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女人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单元楼门出来。那个女人长长的头发,圆圆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赫然是白志远那张照片上的韩笑。那个男人抱了抱韩笑后上了车,又摇下玻璃,亲了亲韩笑的额头,韩笑挥着手送走了男人,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张美丽脸上的笑容里满是幸福。

“韩笑——”韩笑闻声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韩笑吓了一跳。

刘常明笑着说:“果然是你。”

“你是谁?”韩笑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刘常明。

刘常明沉默片刻,依旧笑着说:“你该去看看白志远。”

韩笑脸色一变,向四周看了看,说:“我不认识他,我也不认识你,对不起!”说完就往楼门走。

“我仔细看了你给小白写的信,信里你提了好几次那个撞死的孩子,我觉得你是个有良心的姑娘。我还知道你一直给李长穆家寄东西、寄钱,这不,东西都在这儿呢。”刘常明扬了扬手里的一个袋子,“寄了东西、汇了钱,你心里能好受一些。可白志远呢?他为了你,蹲了五年,现在出来啥都没有了,你却还躲着他。躲着,你心里就会好受点吗?”

韩笑站住了,她转过身,走到刘常明身边,看着他说:“你找我就想跟我说这些吗?”

“打出来到现在,因为没你的消息,小白几乎每天都喝得烂醉。你去看看他,有什么事都当面说清楚,要不这孩子早晚得毁了。你已经毁了他一次,不能再毁他一次!”

“怎么说清楚?说我已经结婚了,说我根本没等他?您不觉得这些事,他不知道更好吗?”韩笑激动地喊道。

“可是,他还等着跟你结婚呢。”刘常明顿了顿道。

韩笑苦笑着说:“我不可能跟他结婚的,我对他的感情早结束了。没有感情的婚姻,我无法想象!”

“他可是为了你白蹲了五年监狱啊!姑娘,监狱里什么日子,你根本无法想象!”

“就算他为我牺牲了五年,可我就该为了这五年牺牲我的一辈子吗?对不起,我做不到!人都是自私的,也让我自私一回,行吗?”韩笑的眼圈红了,她控制了一下情绪,“我不知道你是谁,只请你别告诉他见过我,我不见他,对谁都好!”说完她边擦眼泪边跑回了楼里。

“姑娘,你的东西!”刘常明拿着那袋东西喊道。

“都扔了吧!”韩笑头都没回。

刘常明摇了摇头,拿着东西慢慢地离开了。谁都不容易,小白、笑笑还有自己,都各有各的苦衷,却无从追究谁对谁错……

刘常明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出来的时候端了碗滚烫的粥。把粥放在桌子上,他背过身去拍了拍胸口,咳嗽几声,这几天的奔波使他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小白,喝点粥吧,昨天又喝那么多酒,胃哪受得了呀。”刘常明招呼着白志远。

白志远坐过来,闻了闻粥的味道,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刘常明看着他的样子,关切地问:“身体不舒服啊?”

“没事!”白志远回答着,然后低头开始喝粥,刘常明看着他,有心劝劝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小白,你别嫌我啰唆,我想跟你唠几句。”

白志远抬头看看刘常明。

“过去的事就算了吧,成天喝个半死,身子骨都喝伤了,何苦呢?”

白志远嘲讽地笑着说:“过去的就算了?说得简单。老刘,你站在我的位置想想,平白无故替人蹲了五年牢,出来后却像垃圾一样被扔了。就这么算了,算得了吗?这账怎么算啊?”说到后面,白志远语气里充满了恨意。

刘常明看了看他,一丝担忧浮上心头,“你站在她的位置上想过吗?她为啥躲起来不见你呢?”白志远愣了。

“现在女孩的心思谁知道啊,一天一变,万一人家不想和你结婚,你怎么办啊?”

白志远恶狠狠地说:“不结婚我就废了她,反正我是什么都没了,她得和我一样。”

刘常明看着白志远因为愤恨而变形的脸,不敢言语了。

王朝东来到五叔的店里,进门后没看到人,他大声叫了几句:“安子,安子——”

闻声,安浩天走了出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安子,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安浩天笑着拿起收银台上的电话,把一张写了一串数字的纸片放在边上,示意王朝东,“拨吧,这是你要找的人。”

“韩笑?”王朝东显得很意外。

“对了!”安浩天更加得意了。

王朝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挺有办法呀。”

“我这叫不动一刀一枪,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朝东拨了号码,听了听,又放下电话,重拨一遍。

安浩天见状,关切地问:“怎么样?通了吗?”

王朝东把话筒给他,他接过来,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您拨叫的号码是空号!”

“不可能!”他又拨了一遍,还是空号。安浩天把电话一摔,“操!这臭婊子,把老子涮了!”说着就要出门。

王朝东拦住他,“行了,估计十天半个月,你是看不着她了。而且那个韩笑应该也得到消息,早躲起来了。打草惊蛇,这种事也就你干得出来。”

安浩天愤怒地说:“那娘儿们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也是个骗子?我现在就找她去!”

“歇歇吧,别掺合了,越搅越乱!”

安浩天看看他,没话说了。

王朝东回了刘常明家,只有白志远一个人在,桌子上摆了瓶只剩一半的劣质白酒,一小碟咸菜,他一个人自斟自饮。王朝东见状,不由得怒上心头,二话不说就上前抄起酒瓶。

白志远有点喝高了,借着酒劲抬起头,“给我!”

王朝东转身,拉开门,砰的一声把瓶子扔在了院子里。

白志远急了,“你管我干吗?你让我喝死得了!”

王朝东气急败坏地说:“你就这么点出息!”

白志远自暴自弃地吼道:“我是没出息!我不是个男人!我他妈就心软!我真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心软呢!”吼着吼着,泪水流了满脸。

王朝东看着,心里酸酸的,拿起床上的卫生纸扔给他。

白志远接过来,擦了擦鼻涕,道:“大哥,你知道吗?那时候,她刚考上空姐,别提多高兴了,可还没上岗就出了事。大哥,你说,我能让她就这么一头从天上栽到地上吗?她是那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她扛不起啊!所以我给她扛了,我只要求她等我五年,我只想让她心里还有我,能跟我一起过。这不过分吧?大哥,我满心里装的都是她,可她居然躲着不肯见我,她为什么就不肯来看看我呢?”白志远泣不成声。

王朝东转身端起一盆凉水浇在白志远头上,白志远猛地清醒了。

“白志远,你哭一回,我同情你!再哭,我就看不起你!”王朝东大声冲他吼道。

白志远擦了擦脸上的水和泪,止住哭声,也不再说话了。

王朝东又拿起一条毛巾扔给他,“以后别喝了,也别哭了。找着她问清楚,行就行,不行拉倒,你别再跟这儿丢人!”

白志远情绪平静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脸,转身去换衣服,“你答应三天找着她,现在呢?今天都四天了,她在哪儿呢?我怎么问?我问谁去呀?”

王朝东急了,“你别逼我!”

“我哪敢呀。”白志远不软不硬地来了句。

白志远的态度,让王朝东憋屈极了,“白志远,你听好了!我再没本事,也一定会把笑笑给你带回来!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喝得烂醉!我就看不了你这没骨头的样儿!”

白志远没说话,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王朝东担心地问:“你上哪儿?”

白志远态度冷淡,头都没回,“上厕所,要给您汇报吗?”

一句话把王朝东给噎住了,白志远出了门,“操!”王朝东气得使劲拍了下桌子,一转头看到门口的刘常明,满肚子的火顿时找到了出口,“你干吗?挡着门口看热闹呢?!”

刘常明缩了一下,怯怯地说:“朝东——”

“滚!”王朝东吼道。刘常明住了嘴。王朝东也向外走去。

安浩天在许清家小区的停车场里溜达着,想找许清,可是转了半天也没找到许清的车。一个联防队员盯了他很久,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走过来,问:“小伙子,你是干吗的?”

安浩天拍拍脑袋,装做苦恼的样子,“车停哪儿?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联防队员严肃地说:“你少来,我观察你半天了,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跟我去派出所说清楚吧。”

安浩天忙摆手道:“行了,行了,没事!”说就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回见吧。”联防队员还是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安浩天,直到他离开了停车场。

安浩天走出停车场,抬头看见靠着墙角的王朝东。他意外地说:“大哥,你也来了?”

王朝东弹了他的头一下,“知道你小子得犯浑!”

疼得安浩天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只是尴尬地笑笑。

王朝东沉了口气,道:“安子,我可告诉你,为这种事折进去,不值!”

安子嘴硬地说:“我知道,我能不明白吗?”

这时刘常明走了过来,脸色不自然地和他俩打招呼,“朝东,安子,都在呀。”

王朝东看到他,又发火了,“你敢跟踪我!”说着一把揪住他的头发,“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几天没和你算账你皮痒了吧?”

刘常明忙抓住王朝东的手,“朝东,别这样,我有事和你说,真有事,关于韩笑的。”

“韩笑?”王朝东松了手,“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刘常明看看天,“这也到吃饭的点儿了,咱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

三个人找了个小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刘常明给王朝东、安浩天倒上啤酒,给自己倒的却是水。安浩天打量了他一下,道:“老头儿,你今天摆这鸿门宴,到底想给我们唱哪出?有话就赶紧说!”

王朝东也审视着刘常明。

刘常明沉吟着开了口,“这几天,我知道你们都在找笑笑……”

王朝东没说话。安浩天按捺不住地说:“有屁快放,别兜圈子!”

“别瞎找了,找着也没用!回头再把自己折进去……”

“老头儿,你什么意思?”安浩天站起来。

王朝东拉了安浩天一把,让他坐下,问刘常明:“你是不是见过白傻子他媳妇?”

“见是见着了,不过……”刘常明顿住了,他看了看王朝东跟安浩天。

王朝东不耐烦了,“不过什么?说啊!“

“她,她已经结婚了!”刘常明的话无异于一颗炸弹。安浩天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刘常明,“老头儿,没搞错吧?你找错人了吧?”

“没错,就是韩笑!我今天找你们出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这事呢。”

“商量个屁!赶紧跟我说说,怎么找着的?”安浩天平静了一下,自己坐了下来。

刘常明没回答,却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王朝东。

王朝东翻了个白眼,道:“说话!”

“我看了几次小白的信……”

安浩天道:“他让你看了?”

“别捣乱!”王朝东制止安浩天。

刘常明继续道:“那个姑娘在信里说了几回车祸的事,我估摸她心理负担也挺重的,我就到交警队去查这个车祸的案底,找到了受害家属。人家塞了一堆东西给我,说都是这个姑娘这几年寄过来的,上面的地址清楚着呢。我就找到她家,正好在楼下看见她送她爱人上班,就和她聊了几句,她说她不想见小白。”

“你给我地址,我现在找她去!”安浩天冲动地又要站起来。

“行啦!”王朝东使劲拉了安浩天一把,“先让他说完!”安浩天只好又坐下来。

“人家姑娘都结婚了,小白要是知道了,只怕受不住啊!”刘常明担忧地说,然后小心地看了看王朝东。王朝东也沉默了。

“大哥,你说怎么办?”安浩天问王朝东。

“你把地址给我,我找她谈谈!”王朝东想了下对刘常明说。刘常明犹豫着没说话。

王朝东有些生气,“怎么着?”

“朝东,好好儿说,说不通,也别急,别冲突!”刘常明劝他。

王朝东冷笑着说:“你倒真提醒我了,我正想把这没良心的东西给绑回来!”

安浩天拉着王朝东的胳膊,“那好啊,我跟你一块儿去,打个下手!”

“又不是杀猪,用不着!”王朝东一口回绝。

刘常明给他们倒满酒,看看他们的脸色,又劝阻道:“要不就算了吧,当我啥都没说!”

安浩天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赶紧把地址给我!”

刘常明询问似的看了看王朝东,没说话。

“我心里有数!”王朝东看着刘常明说。

刘常明还想劝,“朝东……”

“够了!”王朝东制止道。

刘常明只好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从上面抄了个地址撕下来递给王朝东。王朝东接过来站起身就走,安浩天紧紧地跟着他,两人一起离开了小饭店。

“没看出来,老头儿还真有点办法,咱们费半天劲都没啥收获,可是没想到他给找着了。”安浩天兴奋地说。

王朝东没说话。

“大哥,咱真把人家姑娘给绑回来啊?”

王朝东不屑地笑了笑。

安浩天看了看王朝东的神色,下定决心似的说:“行,舍命陪君子,我豁出去了!”

王朝东笑了起来,“你行了,别蹚这浑水了,我一个人去!”

“那不行!共同进退,才是生死兄弟!”安浩天拍着胸脯说。

王朝东推了他一把,“没人跟你生死,你该干吗干吗去!”

“大哥——”安浩天紧跟着王朝东。

王朝东沉下了脸,道:“你别起哄,成吗?”

安浩天停下脚步,看着王朝东,“行,我明白了,大哥你还是看不起我!”

“你说对了!”王朝东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浩天没再说什么,也没再跟上去。

王朝东按照刘常明给他的地址来到了韩笑家的小区。他坐在长廊里,观察着小区的四周,突然看到打扮得时尚靓丽的韩笑从楼里出来。

“韩笑……”王朝东冷冷地叫住她。

韩笑吓了一跳,转身看见王朝东。她紧张地问:“你是谁?”

王朝东斜着眼看着她,“白志远,你还记得吧?”

韩笑稍微放松了一下,脸上布满无奈,嘴里嘟囔着:“又来了!”

“丫头,你太不仁义了!白志远替你蹲了五年监狱,你就这么报答他?”王朝东没理会韩笑嘟囔的话,张嘴就指责她。

韩笑皱了皱眉头,“我跟他没关系了,你们别再找我了。”

王朝东冷笑着说:“说得轻松啊,没关系了,哼!你知道白志远出来那天是怎么样的吗?他满心欢喜地拿着戒指,等着一见你就向你求婚,可出来一看,啥都没有!他早盘算好了,这个月十五结婚,他说皇历上写着幸福美满,多子多福,还让我给他当证婚人。他只想风风光光地跟你开始新生活,可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没关系了’,你把他五年的念想全打碎了!五年啊,一千八百多天,你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姑娘,做人可以没良心,但不能像你这样没良心!你这还算是人吗?”王朝东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吼了出来。

韩笑听着,心里很难受,沉默着。

王朝东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道:“你去见见他,好歹当面说清楚!”

韩笑颤抖着说:“你说得对,我没良心,我也没勇气去见他!我已经结婚了,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不想再被搅乱了。我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我克服了多么大的心理障碍!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欠他很多,一辈子也还不起,可我不甘心把我的后半辈子全搭进去!就算我等他出来,跟他一起生活,我们也不会幸福的!因为我看不到希望,我看不到未来……这些你都明白吗?”说着,她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王朝东反倒没办法了。韩笑极力控制住自己,又说:“对不起,麻烦你回去告诉白志远,我不会见他的,你让他把我忘了吧,我求求他把我忘了。这五年的时间,我下辈子还给他还不行吗?”说完,她哭着跑了。

王朝东愣在那里,然后木木地走了。

回到刘常明家,王朝东终于大发雷霆,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摔到了地上。回来了好一会儿的刘常明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地把杯子的碎片扫进簸箕里。

“妈的,真不是东西,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比垃圾都不如!”王朝东大声地骂着。

刘常明深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说:“那该怎么办啊?小白他……”

“实话实说呗,瞒着也不是个办法。”

“可这一棒子就把人打死了。”

“这一棒子早晚他都得挨。”说到这,王朝东突然意识到自己回来后没见到白志远,“白傻子呢?”

“听说前边婚纱店打折,给笑笑看婚纱去了。”刘常明叹了口气答道。

“他还在做白日梦!”王朝东鄙夷地说。

“朝东啊,还是先别跟小白说吧,这几天他神神叨叨的,说是他有感应,笑笑快找着了。要是跟他实说了,恐怕……”

“这小子,早晚得疯了。”

白志远进了院子,嘴里哼着歌,手里拿着很多宣传彩页。安浩天正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黄瓜,他瞥了一眼白志远手上的彩页,“拿了一堆什么玩意儿,美成那样?”

白志远憨憨地笑着说:“婚纱店的打折广告,我拿几张回来仔细看看,提前做点准备。”

安浩天冷冷一笑,拿过白志远手里的宣传页,看了看,扔到一边,“还想着结婚呢?人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准备个屁!”

白志远忙蹲下去捡被安浩天扔了一地的宣传页。

安浩天看不下去了,“白傻子,你有点骨气行吗?为了一个小婊子,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值得吗?”

白志远愤怒地冲上来打安浩天,“你才小婊子!我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家笑笑!我听见一次揍你一次!”

安浩天边躲边说:“还‘我们家笑笑’,哼!告诉你吧,你们家笑笑已经结婚了,成了别人家的,明白吗?她结婚了,是别人的媳妇儿了。”

白志远愣住了,安浩天也意识到自己嘴太快,心里后悔得要命,可是已经无法补救了。

过了一会儿,白志远平静地说:“你见过笑笑了?”

安浩天结结巴巴道:“没,没见过,我,我刚才是故意胡说气你的,你别当真,别当真。”

白志远盯着安浩天,“你撒谎,你见过她了,她到底在哪儿?”

“我说了,没见过。”安浩天死撑着不承认。

白志远突然一把抓住安浩天的衣领,脸上满是焦急和慌张,“你撒谎!你见过她了。她在哪儿?你跟我说她在哪儿?”

“咳咳咳……”衣领抓得太紧,安浩天被勒得咳嗽了起来。可是白志远已经失去理智,越抓越紧,神经质地吼道:“她不会结婚的,她说了她等我,我判几年她就等我几年。她不会结婚的,你撒谎!你骗人!你带我去见她,她在哪儿?你跟我说啊,她到底在哪儿?”

在屋子里的王朝东和刘常明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忙奔了出来,看到安浩天被衣领勒得满脸通红,刘常明连忙一把抱住白志远,王朝东使劲掰开了白志远的手。终于喘上气来的安浩天不停地咳嗽着,白志远在刘常明怀里边挣扎边喊:“你放开!你放开!我要见笑笑,我要马上见到笑笑!你们告诉我,笑笑在哪儿?你他妈放开我!”

刘常明按不住了,被白志远狠狠地甩了出去。见此情景,王朝东几步跑过去,把白志远按在地上。白志远的脸被压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笑笑,放手!我要去找笑笑……”

王朝东说:“笑笑死了,你上阎王殿去找她啊?”

白志远像被抽掉了筋似的,突然瘫在了地上,他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周围也突然安静了。

王朝东松了口气,拉着白志远,“起来吧!”

白志远趴在地上没动,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们都知道了?笑笑结婚了,对吗?”王朝东放了手,三个人都看着白志远一声不吭。突然,白志远痛彻心扉的哭声响起来。

王朝东进屋拿了瓶酒出来,递给白志远,“喝点吧。”白志远抓过酒瓶,咕咚咕咚一口气就灌下大半瓶,刘常明叹了口气,安浩天低着头,脸上浮现出内疚的表情。

白志远边喝酒边哭,折腾了大半天,快到凌晨的时候终于昏睡过去,王朝东、刘常明、安浩天三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到了床上。王朝东随手把鞋给他拽下来,道:“看他这样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刘常明忍不住责备安浩天,“安子,你嘴也太快了。”

安浩天有点后悔又有些愤愤不平,说:“纸包不住火,我现在告诉他,总好过他哪天在大街上撞见。”

“那得一点点让他接受啊!”刘常明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算了吧,人家都结婚了,过几天孩子都满地跑了,没那么多时间等他接受。”安浩天又满不在乎起来。

“住嘴!”王朝东制止道,“你说都说了,还啰唆什么?”

“他要是一直想不通,该咋办呢?”刘常明有些担忧。

“他活该!”王朝东赌气说。

“他脑子要是转不过弯,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们都有责任……”刘常明说。

王朝东打断他的话,“去你妈的责任,你当年赠送哥儿们十年大狱的时候,想过这两个字吗?”刘常明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朝东瞪了他一眼,走出屋门,站到院子里的水池旁,呆呆地想着什么。

安浩天也跟了出来,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大哥,要不就把那臭娘儿们绑过来算了,是黑是白让他们当面说清楚。”

王朝东用无奈的语气说:“就白傻子现在这样,见了面,还不把人家姑娘给撕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安浩天又道:“这小子不会真想不开吧?”

“等他酒醒了看看吧!”王朝东道。

安浩天不说话了。

王朝东又说:“你跟你叔叔请几天假,咱们轮流守几天,暂时别让他出去了。”

“嗯!”

“嘴巴严实点,那丫头的地址千万别告诉他。”王朝东继续道。

又是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安浩天气愤地说:“我真想把那婊子给撕了!”

王朝东安抚地拍了拍他,道:“为这种没良心的女人再进去一回,不值!”

两天过去了,白志远一直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刘常明守在他身边,床边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小白,起来吃点东西吧!”白志远愣愣地不说话。

“两天两夜滴水没进,你这是何苦呢?”白志远还是不说话。

刘常明叹了口气,丝毫不理会他的沉默,“刚进去的时候,我也是什么都吃不下,心想,无期啊,死了算了!转而想想我死了是清净了,可活着的人怎么办呢?人哪,总得学会把一些事忘了……”

“为什么?”白志远梦呓般开了口。

“忘了旧的,才能记住新的。”

“为什么?”

“总想那些事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笑笑为什么这么对我……”白志远说出这句话后,刘常明苦涩地笑了——之前的话他算是白说了。

白志远腾地坐起来,“我得去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对待我?”

刘常明拉住他,“小白,别闹!”可白志远使劲甩开了刘常明。

“朝东——安子——”刘常明着急地叫起来。王朝东和安浩天冲进门,把白志远按住。白志远声嘶力竭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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