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交至厚而学不合”
这桩学术公案,因李塨死后方苞撰写《李刚主墓志铭》而发生的,也是为后来学者所关注。李塨自称,生平知交为三人,除王源与毛奇龄外,就是方苞了。李塨与王源同师事颜元,不同的只是拜师时间的早晚。李塨与毛奇龄,为学生与老师的关系,两人因对音乐的爱好走在一起,又因共同嗜好经学而意气相投。唯方苞与李塨,纯属朋友之间的交往。两人有着长期的交往,而且交情也很好。在交往中李塨感受到了方苞对自己的厚谊,他在给恽鹤生的信中说到了此种心情:
门下谓:“朱注痼人,以其为科场所遵,温饱荣耀,俱出朱注,安得不宝而奉之,今欲呼其聋寐,难矣”。诚哉是言!即如方子灵皋文行踔越,非志温饱者,且于塨敬爱特甚,知颜先生之学亦不为不深,然且依违曰:“但伸己说,不必辨程朱。”揆其意似谚所谓“受恩深处即为家”者,则下此可知矣。
正因为关系很好,才有李塨62岁时与方苞交换田宅的事情。李塨此时准备南迁,而方苞将去北京定居:“时先生欲南迁,而灵皋为戴田有事入旗,将北居,因以其南方田宅赠先生,先生即以北方田宅易之。”方苞,青年时,文名就显于时。24岁到北京,李光地见其文章,以为韩愈、欧阳修复出。后为戴名世《南山集》作序而惹下大祸,被判为死刑。田有为戴名世的字,《南山集》案是清代一大文字狱,因该书真实记载了崇祯太子死于狱中的事实。为此书作序的方苞,出钱刊刻《南山集》者,以及看过《南山集》而未首告者统统问罪,牵连族人、门生、朋友与亲属300余人。其中有平时与戴名世论学讲文的朝官32人。他是清初文字狱的牺牲品。戴名世主要成就在文学上,为清代古文流派桐城派的先驱,而方苞是桐城派的主将。《南山集》案使方苞身陷囹圄,但在理学大臣李光地的说辞下,方苞不仅得到康熙帝的赦免,而且给予他的学问以很高的评价,以白衣入值南书房。要陪伴帝王,是方苞北上的原因。由此方苞开始了他30年的仕宦生涯,任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等职。李塨与方苞,以各自的田宅交换,没有至厚的交情是不可能的。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
事情的另一方面,是方苞与李塨学术旨趣的对峙。两人交往伊始,这一现象就有了:
先生与金陵方灵皋论学。灵皋尊程朱者也,闻先生言,叹服。然嘱议论宜平,先生谢之。
这一年方苞36岁,李塨45岁。二人第一次晤面是在王源的寓所,讨论了格物致知的问题。《方苞年谱》载:“春,至京师,再试礼部,不第。交蠡县李刚主塨,聚王昆绳寓,与刚主论格物。”方苞对李塨学问是钦佩的,这从“叹服”二字即可看出。但方苞是程朱理学的信徒,佩服之余还劝说李塨,叫他议论不要太尖锐。二人初次见面就有学术上的歧义。康熙四十五年,二人再论格物,意见不合。“春至京师,遇李刚主于八里庄,再论格物不合。”“李塨)途语方灵皋曰:君疑格物非《周礼》之三物乎?三物之六德,即仁义礼知也;六行,即子臣弟友也;六艺,即礼乐兵农也。请问《大学》之物,尚有出此三物外者乎?吾人格物,尚有当在此三物外者乎?即杂以后世文章讲论,亦只发明此三者耳。格物非三物而何!”对这一连串的发问,方苞只得点头称是。虽说李塨在格物的理解上,有些与颜元细微的不同,但根还是落实于“三物”上。这与朱熹训格物为“至”,否认格物与客观事物之间的联系,是有实质性差别的。方苞在与李塨论学中,尽管不赞同李塨之见,但表面上还保持了较为矜持的态度,当面不愿同李塨发生冲突。对方苞不肯违背程朱而依从颜元,李塨心里是很明白的。
为何李塨还与方苞密切往来呢?李塨是想借方苞在文坛与官场上的显赫名声,达到张扬颜学的目的。李塨对方苞寄予厚望,是要争取他共同遵循颜学、光大颜学。为此他致书方苞:
今塨年五十矣,素原愚弱,更向衰老,而夹扶寡侣,传受鲜人……以门下之德望,若得同心倡明正学,则登高而呼,所听者远,南中后进殊尤,必有闻风而兴起者,较之穷崖空谷之鸣号,虽厉莫闻,何啻霄埌!
一生以弘扬颜学为己任的李塨,感到自己年过半百,自己对颜学的宣传还处于“空谷之鸣号,虽厉莫闻”的状况。他以为如果能够得到方苞的支持,像颜元这样的“正学”不仅能有“登高而呼,所听者远”的效果,而且还能向江南地区扩大颜学的影响。李塨从其交往的经历中知道,与方苞这样深得康熙青睐的名流结交,对自己的扬名也是有帮助的。为了使颜学得到发扬光大,李塨在与方苞论辩时,多次劝说方苞脱去程朱理学的旧辙,并把颜元的《存性编》、《存学编》、《存治编》、《存人编》与《颜习斋先生年谱》寄给他,以期同他一起倡明颜元的“正学”。
方苞是程朱理学的忠实信徒,以程朱理学继承者为自豪。对攻击程朱理学的学者,则往往从卫道者角度去辩说之:
二十年来,于先儒解经之书,自元以前所见者十七八。然后知生乎五子之前者,其穷理之学未有如五子者也;生乎五子之后者,推其绪而广之,乃稍有得焉。其背而驰者,皆妄凿墙垣而殖蓬蒿,乃学之蠹也。夫学废之久矣,而自明之衰,则尤甚焉。某不足言也,浙之东,则黄君梨洲坏之;燕、赵间,则颜君习斋坏之……而二君以高名耆旧为之倡,立程、朱为鹄的,同心于破之,浮夸之士皆醉心焉……今之蠹学者,阴托于六经之中,则可犹弥甚矣。如二君者,幸而其身枯槁以死,使其学果用,则为害于斯世斯民,岂浅小哉!
这段文字有四点值得注意。方苞以周敦颐、张载、二程、朱熹的学问为空前绝后。“五子”之前的学者,在“穷理之学”上是不及“五子”的;“五子”以后的学者,不能有什么重大的发展,只能在“五子”的基础上稍微有些自己的心得体会,仅此而已。任何反对“五子之学”的人,就是“学之蠹”,如同墙壁上开凿洞口去种蓬蒿一样的愚蠢。“学蠹”中危害性最大的是,南方的黄宗羲与北方的颜元,他们对程朱理学以摧枯拉朽式的破坏为目的。古代的“学蠹”是在“六经”之外做文章,而现在的“学蠹”是借着“六经”的招牌来讲自己的一套东西,那是他最忧心忡忡的事情。一旦让梨洲、习斋之学行于世,于社稷生民的危害必定是不小的。李塨知道难以说服方苞,但他始终不渝地做着说服工作。
69岁时,李塨考虑自己年事已高,再不申明自己观点,恐怕成为一生的遗憾。于是应方苞之邀入京,畅论了己说:
颜先生学之切实,君所素许也,但谓宋儒是圣学,则天下无是非并立之理。请问其以主静为主敬之功,是禅宗否?其存诚,是愚诚否?其穷理,是俗士之诵读否?以六艺为末务粗迹,而专讲性天,背圣学否?以致聪明人尽归无用,遂使神州陆沉,王夷甫辈安谢其咎?仁人念之垂泣否?灵皋怃然曰:“愿先生急著治平书,以为世法,则正学兴,彼学退矣。”锴按:灵皋之言,遁辞也。
这一次李塨说得更为全面与直接了。李塨对方苞奉程朱理学为“圣学”的主张,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主静主敬”是否杂有禅宗的东西?“六艺为末”、“专讲性天”,是否违背了孔圣人的意旨?让天下人才“归于无用”,对国家与民族有什么好处?不愿同李塨正面争辩的方苞,说了一番不着边际的话,叫李塨快快把治国平天下的专著写出来,就会收到“正学兴,彼学退”的效果。对方苞这一说法,李塨的后裔李锴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方苞的“遁词”。李塨与方苞私人交情是很好的,但在学术旨趣上却是南辕北辙。
二、疑窦丛生的《李刚主墓志铭》
李塨殁后,方苞不待其子孙之请,为李塨作了墓志铭。应当说,这是不符合当时常情的。明清两代,请名人为死者作墓志铭的做法极为流行。明清两代文人的文集中,墓志铭比比皆是。在黄宗羲的著作中,墓志铭达104篇之多。《方苞集》中,墓志铭、墓表、神道碑,也有70篇之多。一般地说,多是死者的家属,也有门生、好友提出请求的,并经撰写者同意后才写的。既为有人请求而写,撰写者必得考虑请求者的意向。方苞的做法不合当时惯例且不言,其内容重心放在李塨因为自己的劝说,由师从颜元而转宗程朱。方苞说:
其后余出刑部狱,刚主来唁。以语昆绳者语之,刚主立起自责,取不满程、朱语载《经说》中已镌版者,削之过半。因举习斋《存治》、《存学》二篇未惬余心者告之。随更定,曰:“吾师始教,即以改过为大。子之言然,吾敢留之为口实哉!”……以刚主之笃信师学,以余一言而翻然改。其志之不欺,与勇于从善,皆可以为学者法,故备详之,而余行则不具焉。
李塨在当时是一位名声显赫的大学者。按理应对李塨学业成就与道德人品作些论述,然方苞却一无提及,唯独对自己与李塨、王源的相交始末、论学异同则花了许多笔墨。最后笔锋一转,讲李塨受他指拨,背叛颜元而投向程朱。查《方苞年谱》,知其出狱为康熙五十二年,时年方苞46岁,李塨长他9年,为55岁。如果这时李塨已掉头转向,何以在69岁又应邀入京,对方苞慷慨激昂地一泄自己的观点呢?指责程朱理学近禅、不讲事功而使“神州陆沉”呢?这在时间上是无法吻合的。到康熙六十年,李塨之子李习仁病死时,方苞于信中责备李塨:“倘鉴愚诚,取平生所述訾謷朱子之语,一切薙免,而直抒己见,以共明孔子之道,则仆之言虽不当,而在吾兄为德盛而礼恭,所补岂浅小哉。”如果说,李塨早在康熙五十二年,就已经“立起自责”而“翻然改”,方苞又何必在8年后,再次喋喋不休地在信中指责李塨,岂非多此一举。方苞“以语昆绳者语之”一语,是说王源听他一席话后,就不再非议程朱理学的事情了。其实这也是方苞的片面之词。至于“刚主立起自责”之事,更是无中生有。
方苞为了标榜自己的学术信仰,竟然厚诬死去的好友,已为李塨学生刘调赞所诟病。刘调赞指出方苞这样的讲法,纯构虚辞:
窃观灵皋与先生交至厚,而学术不相合,每相与辩学,先生侃侃正论,灵皋无能置词,则托遁词以免。暨先生殁,为先生作墓志,于先生道德学业,一无序及,仅缕陈其与先生及昆绳先生相交始末,巧论谝谝,曰:“以刚主之笃信师,闻余一言而翻然改。”其意固欲没先生之学以自见者,此岂能有朋友相关之意乎?
李塨确实有改其师法之处,然而不是返回于程朱,而是在研究方法上更接近当时兴起的考据学。侯外庐在《中国思想通史》第5卷指出:“李塨的著作如‘宗庙’、‘郊社’、‘田赋’的考辨,《论语》、《周易》的传注,已经和颜元有了距离,走进考据学的狭路。因此他在学问范围上有对颜元的补充,而在研究方法上和知识论上则违背师说,脱离了师门的实证精神,成为颜元所谓的书生之见。这一区别,不是说他返于宋学,而是说他近于汉儒。”关键在于对方苞这一虚构之词,有些清代学者竟然信以为真。如钱林在其所著的《文献征存录》卷一、李元度在《先正事略》卷三十中,均据方苞之说来认同李塨的改正。这里涉及到一个重要的话题,那就是颜李学派存在与否的问题。若李塨晚年确实改信程朱,则颜李学派的真实性就得打个问号了。刘调赞对方苞的深致不满,不仅表现在那篇墓志铭上,而且还体现在方苞阻止李塨入朝参政一事上:
宰相谋征先生,而灵皋以老病阻之,时先生年六十五,未尝老病也。或曰:“灵皋与先生至厚,知先生必不出也。”然先生一生志在行道,非石隐之流也,观先生《祭颜先生文》曰:“使塨幸得时而驾,举正学于中天,挽斯世于虞夏;即不得志,亦必周流汲引,使人才蔚起,圣道不磨。”此先生之志也……夫以抱经世之志如先生,负经世之学如先生,凡我同人,孰不望其一出者?张、徐二相国谋征先生,此千载一时也,乃灵皋一言止之,先生亦遂终老林下矣。行或使之,止或尼之,非古今同慨与!
“宰相谋征先生”是指两件事:一是清廷准备聘请一位学业与德行兼优的学者,做皇太子的老师;二是徐元梦、张廷玉二人想请人修《明史》。他们二人均以李塨为最佳人选,但为方苞所阻而未成。这时的李塨早名动京师,清初诸名家如孙奇逢、陆世仪、陈确、顾炎武、傅山、王夫之,黄宗羲、费密等已相继作古。颜元此时也已谢世,李塨实为当时学术界的翘楚,是担任这两件事最合适的人选。万斯同负天下重名,时人誉为学界泰斗,但他却以为,李塨作为周孔绝学的继承者,实非自己所能及。其实那年李塨65岁,不能算太老,且身体也较好。有人以为方苞深知老友意向,李塨是不会同意的。刘调赞觉得,这种说法不合其师李塨一以贯之的信念。这个信念就是经世致用,就是光大颜元的“正学”。学生是最了解老师心情的。刘调赞以为,李塨即使不得志,也会通过自己的行为,去“周流吸引”人才,以望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的。更何况这是“千载一时”的际遇,“抱经世之志”的老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
《李刚主墓志铭》的疑窦丛生,是方苞对李塨长期指责程朱不满的反映。另一方面,从人格上去考察,方苞的人格品位远不及李塨。方苞的人格低下,不似李塨高尚。
在这篇墓志铭中,方苞还捏造了一个王源听他劝说后归顺程朱理学的事实:
数年,忽至余家,曰:“吾求天下士四十年,得子与刚主,而子笃信程朱之学,恨终不能化子,为是以来。”留兼旬,必发程、朱之所失,习斋之所以得者。余未尝与之争,将行,怃然曰:“子终守迷,吾从此逝矣。使百世之下聪明杰魁之士沈溺于无用之学而不返,是即程、朱之罪也。”余作而言曰:“子之言尽矣,吾可以言乎?子毋视程、朱为气息奄奄人!观朱子《上孝宗书》,虽晚杨、左之直节,无以过也;其备荒浙东,安抚荆湖,西汉张、赵之吏治,无以过也;而世不以此称者,以道德崇闳,称此转渺乎其小耳。吾姑以浅事喻子,非其义也,虽三公之贵,避之若浼,子之所能信于程、朱也……吾愿子归视妻孥,流行坎止,归洁其身而已矣。”昆绳自是终其身,口未尝非程、朱。
从王源的话来看,这时他还没有拜颜元为师,但对颜学赞扬不已。他这次来晤方苞的目的,是要让方苞从程朱理学中醒悟过来。而听了方苞一番话后,原本要“化”方苞的王源,反为方苞所“化”了,此后不再非议程朱理学了。而在之以后,王源于56岁时却拜了“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的颜元为师。王源生于1648年,以15岁开始有自己想法算起,“求天下士四十年”,恰在1703年。从史实上看方苞的说法是强史就我,胡乱编造。从王源本身的学术宗旨来说,他对程朱、陆王均是持否定态度的。只是对王阳明的事功有所赞扬,因符合他的匡时救世的主张,对程朱则无称赞之词。“置近日程朱、陆王门户之争不讲,独从事于经济文章,期有用于世。”他拜颜元为师后,以为自己学问的归宿找到了。方苞妙笔生花,一席话就把王源多年的学术见解给改变了。这从学理上来说,是怎么也说不通的。王源是一个极有主见、个性很强的学者。王源是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观点以迁就方苞的。方苞如此做,是要在文章中为李塨对以往信从颜学的“自责”、“改过”打下伏笔。这是方苞人格低下的表现之一。另一个表现,宣扬有人身攻击意味的观点,即自王阳明以后,凡是诋毁程朱理学的学者,为苍天所不保佑,且“多绝世不祀”。颜元与毛奇龄没有后代,就是这方面的典范。康熙六十年,曾师事方苞的李塨长子李习仁,南下途中病死。方苞致书李塨说:“语言轻肆,与不祥之气,实有相感召之理;以吾兄之德行醇懿,而暮衰罹此,语天之道,有不当然者。窃疑吾兄承习斋颜氏之说,著书多訾謷朱子。”意谓李塨一直非议朱熹,现今晚年丧子,不正是步他们的后尘吗?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颜元与毛奇龄无有子嗣,李塨是有而复失。一个人晚年遭丧子之祸,可谓黄梅未落青梅落。白发人反送黑发人,对中国人来说是最大的痛苦。方苞与李塨过从其密、私交笃厚,按常规理应劝解李塨几句,让他心理上得到慰藉。方苞竟然不这么做,反而对李塨“著书多訾謷朱子”一直耿耿于怀,遇事就发。方苞不尽朋友之道也就算了,竟然还借丧子之机对李塨攻击一番,实在是人格缺失的写照。
平心而论,就文章而言我是比较欣赏方苞的,李塨是难以与之抗衡的。然就人格而言,则李塨确实高尚得多。对人格有很多解释,定义多达百余种。我对人格有个自己的界说:“可以从文化、社会与人三者的交互关系对人格下一个定义:人格,是指人在一定社会制度与传统文化中所形成的、旨在调节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关系的行为准则,以及在实际行为中所凸现出来的精神素质。”中国古代无“人格”一词,率多用“人品”表示之。一个人的人格,在中国古代社会里,主要体现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上。这一时代流行的是“文如其人”,即人品与文品相统一。然而不统一的现象是常见的,如明代画家董其昌。方苞在清代,是为一个显例。雍正元年,李塨入京。“晤方灵皋。灵皋言人有毁先生者,先生曰:‘此他山之石。’”康熙四十八年,李塨一位朋友怒气大发,他作了劝解:
文升怒柳生。先生解之曰:“常以己之有余,思人之不足,则无怨;常以己之不足,思人之有余,则不骄。”
从这两条材料来看,李塨对不同意见的人,是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即使别人说自己坏话,他也以为可以从借鉴的角度去考虑。在处理人际关系时,他主张宽厚的原则。自己在某一方面有长处,就多思考人家之不足;反之,经常以自己的不足,去考虑别人的长处。这样就不会产生诸如怨恨、骄傲之类的狭隘心理。对不同见解的宽容态度,与人相处时的宽厚胸襟,是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处世境界,非一般人所能达到。李塨始终不因方苞之语,而对方苞发脾气。足见李塨在交友过程中的高尚人格,我想这也是李塨能够博得诸多学术名流与达官贵人们青睐的原委吧!李塨在某些方面“改其师法”,并不是因方苞之言,而是受了毛奇龄、王复礼、阎若璩、胡谓等人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