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筱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阳光从窗中透过,照在空中轻舞的飞尘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出神地望着这些飞尘。头重重的,似乎没有睡过一样。昨晚上又做梦了,仍然记不得很清楚。进城一周以来,就没有一个晚上安宁过。
窗户另一侧的床上,杜珊琳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睡眼,“小筱,早啊!”她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又懒懒地闭上眼。
小筱看着杜珊琳憨憨的睡相不禁莞尔。这个可爱的室友像个孩子一样。也许是在她的开朗和纯真的带动下,小筱渐渐开始感到愉悦。虽然只相识了一周,却像认识了很久一样。杜珊琳像是一把打开她心门的钥匙,只要轻轻一扭,就可以走进去。也许这就叫缘份。小筱想。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神奇。费尽心力地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像迷失在茫茫人海,看不见归宿;又在一个不经意间,蓦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巧合得过于必然。有些人,第一眼见到就有想去亲近的冲动;有些人,第一眼看去就不由自主地排斥着。尽管互不相识。
或许这就是一种气质,更贴切地说应该是一种气息。小筱把它们称作小宇宙。这种无形的玄妙,实在无法得到太多的肯定;但无可否认,毕竟确实存在。
神是公平的,万物存在皆合理。无论怎样努力去抹杀,当超过一个度的时候,那力量就会开始反噬。只是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仍旧拼命改变他人的观点以达到与自己一致。于是这场战斗无止无休。
所以小筱往往只是陈述,并不奢求他人的接受。
早上起来,杜珊琳就立刻发现了小筱很差的脸色。
“又做梦了吗?”杜珊琳皱起眉头。
“是啊。”小筱淡淡一笑。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小筱看着杜珊琳担忧的神色,嘴角不觉一勾,“嗯。”
虽然杜珊琳想要陪她去,但小筱却不肯。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就好像她不喜欢被麻烦一样。生活中,她希望和每个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温不火,即使是这样一把贴心的“钥匙”。她始终相信物极必反的道理。两个人粘在一起太久就必定会有不顺心的地方,小事忍来忍去,越集越多,最终产生苦果,并不利于维持双方的感情。如果到时候再想要单独去冷静一下,就必然会让对方受到伤害而最终伤害到自己。早已习惯于粘在一起的朋友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开始质疑你的态度,并不会单纯到相信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更好地维护感情。
让小筱感到与杜珊琳相识很久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杜珊琳似乎非常了解她,从来不会像她以前的朋友一样坚持表达着自己的情感而不给她留有任何余地。那样的坚持总是让小筱很为难,虽然她知道他们只是想表达关切,需要的回馈是感激。所以,18年来小筱从没有过知心朋友,这也更加巩固了她的平静。
医生并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无非是给她开点安神的药。
走出医院,古香古色的繁华街道,各式各样装束的行人,亲眼见到的确和书上读到感觉不一样。小筱信步在街道上走着,书店、饰品店、服装店、餐饮店,每间店里都还保留着先古风尚。
也许在书店忘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大概是因为风的感觉让她感到亲切,她并未意识到街道的复杂。这座城竟然像迷宫一样,当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是一条黑暗的小巷,安静得足以让恐惧蔓延。处处诡异的黑暗,没有任何强光可以透过。仿佛残酷之王的号令,容不下光明的诞生,和对快乐的永久抹杀。两边高耸的破楼,正是这位王者的城墙。这条街,比陌生更可怕。
“小姐。”小筱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阴森的声音,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缓缓转过身来。一个男人斜靠着墙,两手交叉在胸前,露出悠然的笑容。
“小姐,迷路了么?”黑色的风衣将他衬托得如此俊拔,微微泛着蓝光的黑色双瞳充满了邪气。他的发丝微微颤动,高耸的鼻子下,猩红的嘴唇让小筱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的沸腾。他细细打量了小筱一阵,嘴角抽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若论长相,的确是个美男子,但阴冷的笑容和猩红的双唇让小筱只能联想到诡异。那人没有脚步,没有呼吸,风衣不会猎猎作响,甚至他的声音都只是在小筱脑中回荡,耳边的却在一刹那被黑暗吞没。死寂如同黑色的绷带,紧紧地将她缠住,越绷越紧,让她窒息。
男人贪婪地舔了舔猩红的嘴唇,眼中的蓝光愈盛,像两只剧毒的蜘蛛看到了猎物,疯狂地吐丝结网将小筱的眼神捕捉。小筱一阵眩晕,一种坠落深渊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失声尖叫,可喉咙里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周身是无边无垠的黑暗,像迷失在宇宙中,漫无目的的飘浮……
小筱呆呆地立在原地,空洞的眼神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男人走到她的身后,渐渐靠近她脖子的双唇像舞台上的缓缓升起的幕布,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
“约撒!”
那人一惊,抬头看到楼上瘦长的人影。那人影很远,仿佛站在月亮边,月光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无比神圣,散发出洁净的光华。
“卡普,你来得很不是时候。”男人冷笑道。那人正是沈千铭。
“你很清楚她是谁”沈千铭冷冷地道,“放开!”
“你在命令我么?”约撒一阵冷笑,“算了吧!卡普。自从莉娜琪将我们吸血族赶入地下,就早已不再是你的臣民了。”
“你们从来就没把自己当作过我的臣民。”沈千铭的眼中寒气逼人。
“没错,”约撒钩起半边嘴角。“只有乌库大人可以给我们想要的。看看这里,”约撒张开手臂,“多么美妙的结界,连月神色露娜也拿它毫无办法。这就是乌库大人预先为我们创造的华贵的避难所。”
“你是执意要与我斗了?”沈千铭冷眉微扬,散发出傲人的气势。
“不,卡普。我饿了。”他伸出舌尖划过小筱柔嫩的脖颈,挑衅地盯着沈千铭。“让她的血来为你献祭吧!”
“你试试看。”沈千铭从楼顶跃下——完美的着陆。默念咒语,一把银色的长剑划破黑暗,从他坚实的掌心华丽地献身,一瞬间将空气照亮。
“你想在这里打?”约撒松开小筱,轻蔑地摇着头,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悠闲地转动着玄色手杖,“看来可怜的你已经失去理智了。”
黑暗的巷子中,只有兵刃相接的声音。
“为什么?”约撒把沈千铭抵在墙上,狠狠地道,“你明知道你没有胜算。”手杖和长剑交叉在胸前,两人都喘着粗气。沈千铭竭力将约撒推开,白影黑影又缠斗在了一块。
“你还在挣扎什么?”约撒的尖声笑到,“为了她,你连这最圣洁的灵魂都不要了么?”
沈千铭背靠着墙,眉心紧紧凝在一起。他用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血顺着剑锋不停地淌着。乌库的暗蚀术果然厉害,他不得不在心中叹到,自己的灵力在这结界中不停地流失,早已所剩无几。越是缠斗,就流失的越快。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他用左手勉强地撑住地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血流的太多了,他心里很清楚,全身开始脱力。
约撒并没有再出手,他嘲讽地瞥了眼筋疲力竭的沈千铭,慢慢踱到小筱身边。
“毕竟是贵客,就这样让你灰飞烟灭实在不礼貌”他冷笑道,“就让我,吸血族的王尊,为你奉上一场华丽的血祭,来安抚你受伤的灵魂吧。”
地上巨大的六芒星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小筱躺在中央,依旧双眼无神。约撒抬起瘦骨嶙峋的手,锐如芒刺的杖尾对准小筱的心脏,刺下……
约撒怔住了,看着被自己亲手刺穿的这个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很快恢复了原有的神情,冷笑道“原来你还能动啊?真是顽固。”无聊地拔出手杖。血,如同浓艳的玫瑰,在洁白的底色上静静绽放。
“魔娅琪……”沈千铭再也支撑不住了,扑倒在小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