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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先识览第四

先识

一曰——

凡国之亡电,有道者必先去,古今一也。地从于城,城从于民,民从于贤。故贤主得贤者而民得,民得而城得,城得而地得。夫地得岂必足行其地,(人)〔户〕说其民哉?得其要而已矣。

夏太史令终古〔见桀惑乱〕,出其图法,执而泣之。夏桀迷惑,暴乱愈甚,太史令终古乃出奔如商。汤喜而告诸侯曰:“夏王无道,暴虐百姓,穷其父兄,耻其功臣,轻其贤良,弃义听谗,众庶咸怨,守法之臣,自归于商。”

殷内史向挚见纣之愈乱迷惑也,于是载其图法,出亡之周。武王大悦,以告诸侯曰:“商王大乱,沉于酒德,辟远箕子,爰近姑与息,妲己为政,赏罚无方,不用法式,杀三不辜,民大不服,守法之臣,出奔周国。”

晋太史屠黍见晋之乱也,见晋公之骄而无德义也,以其图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威公问其故。对曰:“臣比在晋也。不敢直言。示晋公以天妖,日月星辰之行多(以)不当,曰:‘是何能为?’又示以人事多不义,百姓皆郁怨,曰:‘是何能伤?’又示以邻国不服,贤良不举,曰:‘是何能害?’如是,是不知〔所以存〕所以亡也,故臣日晋先亡也。”居三年,晋果亡。威公又见屠黍而问焉,曰:“孰次之?”对曰:“中山次之。”威公问其故。对曰:“天生民而令有别。有别,人之义也,所异于禽兽麋也,君臣上下之所以立也。中山之俗,以昼为夜,以夜继日,男女切倚,固无休息,〔淫昏〕康乐,歌谣好悲。其主弗知恶,此亡国之风也。臣故日中山次之。”居二年,中山果亡。威公又见屠黍而问焉,曰:“孰次之?”屠黍不对。威公固问焉。对曰:“君次之。”威公乃惧。求国之长者,得义莳、田邑而礼之,得史驎、赵骈以为谏臣,去苛令三十九物,以告屠黍。对曰:“其尚终君之身乎!”〔威公问其故,对〕曰:“臣闻之:国之兴也,天遗之贤人与极言之士;国之亡也,天遗之乱人与善谀之士。”威公薨,殚,九月不得葬,周乃分为二。故有道者之言也,不可不重也。

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为不善亦然。白圭之中山,中山之王欲留之,白圭固辞,乘舆而去;又之齐,齐王欲留之仕,又辞而去。人问其故。曰:“之二国者皆将亡。所学有五尽。何谓五尽?曰:莫之必则信尽矣,莫之誉则名尽矣,莫之爱则亲尽矣,行者无粮、居者无食则财尽矣,不能用人、又不能自用则功尽矣。国有此五者,无幸必亡。中山、齐皆当此。”若使中山之王与齐王,闻五尽而更之,则必不亡矣。其患不闻,虽闻之又不信。然则人主之务,在乎善听而已矣。夫五割而与赵,悉起〔军〕而距(军)〔燕〕乎济上,未有益也。是弃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

观世

二曰——

天下虽有有道之士,国犹少。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圣人,继踵也。士与圣人之所自来,若此其难也,而治必待之,治奚由至?虽幸而有。未必知也,不知则与无贤同。此治世之所以短,而乱世之所以长也。故王者不四,霸者不六,亡国相望,囚主相及。得士则无此之患。此周之所封(四)〔国〕百余,服国八百余,今无存者矣,虽存皆尝亡矣。贤主知其若此也,故日慎一日,以终其世。譬之若登山,登山者,处已高矣,左右视,尚巍巍焉山在其上。贤者之所与处,有似于此。身已贤矣,行已高矣,左右视,尚尽贤于己。故周公旦曰:“不如吾者,吾不与处,累我者也;与我齐者,吾不与处,无益我者也。”惟贤者必与贤于己者处。贤者之可得与处也,礼之也。主贤世治,则贤者在上;主不肖世乱,则贤者在下。今周室既灭。天子既废,乱莫大于无天子,无天子则强者胜弱,众者暴寡,以兵相划,不得休息,而佞进,今之世当之矣。故欲求有道之士,则于江河之上,山谷之中,僻远幽闲之所,若此则幸于得之矣。太公钓于滋泉,遭纣之世也,故文王得之。文王千乘也,纣天子也,天子失之,而千乘得之,知之与不知也。诸众齐民,不待知而使,不待礼而令;若夫有道之士,必礼必知,然后其智能可尽也。

晏子之晋,见反裘负刍息于途者,以为君子也,使人问焉,曰:“曷为而至此?”对曰:“齐人累之,名为越石父。”晏子曰:“嘻!”遽解左骖以赎之,载而与归。至舍,弗辞而人。越石父怒,请绝。晏子使人应之曰:“婴未尝得交也,今免子于患,吾于子犹未〔可〕邪也?”越石父曰:“吾闻君子屈乎不己知者,而伸乎己知者,吾是以请绝也。”晏子乃出见之曰:“向也见客之容而已,今也见客之志。婴闻察实者不留声,观行者不讥辞。婴可以辞而无弃乎!”越石父曰:“夫子礼之,敢不敬从。”晏子遂以为客。俗人有功则德,德则骄;今晏子〔有〕功,免人于厄矣,而反屈下之,其去俗亦远矣。此令功之道也。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令官遗之粟数十秉。子列子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人,其妻望而拊心,曰:“闻为有道者妻子,皆得逸乐。今妻子有饥色矣,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疋弗受也,岂非命也哉!”子列子笑而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也,至(已而)〔其〕罪我也,有罪且以人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杀子阳。受人之养,而不死其难则不义,死其难则死无道也。死无道,逆也。子列子除不义、去逆也,岂不远哉!且方有饥寒之患矣,而犹不苟取,先见其化也。先见其化而已动,(远)〔达〕乎性命之情也。

知接

三曰——

人之目以照见之也,以瞑则(与)不见,〔其所以接见、所以接不见〕同,其所以为照、所以为瞑异。瞑(士)〔者〕未尝照,故未尝见,瞑者目无由接也。无由接而言见,谎。智亦然,其所以接智、所以接不智同,其所能接、所不能接异。智者其所能接远也,愚者其所能接近也。所能接近而告之以远化,奚由相得?无由相得,说者虽工,不能喻矣。戎人见暴布者而问之曰:“何以为之莽莽也?”指麻而示之。怒曰:“孰之壤壤也,可以为之莽莽也?”故亡国非无智士也,非无贤者也,其主无由接故也。无由接之患,自以为智,智必不接。今不接而自以为智,悖。若此则国无以存矣,主无以安矣。智无以接而自知弗智。则不闻亡国,不闻危君。

管仲有疾。桓公往问之曰:“仲父之疾病矣,将何以教寡人?”管仲曰:“齐鄙人有谚曰:‘居者无载,行者无埋。’今臣将有远行,胡可以问?”桓公曰:“愿仲父之无让也。”管仲对曰:“愿君之远易牙、竖刀、常之巫、卫公子启方。”公曰:“易牙烹其子以慊寡人,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又曰:“竖刀自宫以近寡人,犹尚可疑耶?”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又曰:“常之巫审于死生,能去苛病,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死生命也,苛病失也。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将以此无不为也。”公又曰:“卫公子启方事寡人十五年矣,其父死而不敢归哭,犹尚可疑邪?”管仲对曰:“人之情,非不爱其父也。其父之忍,又将何有于君?”公曰:“诺。”管仲死,尽逐之。食不甘,宫不治,苛病起,朝不肃。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过乎?孰谓仲父尽之乎?”于是皆复召而反。明年,公有病,常之巫从中出曰:“公将以某日薨。”易牙、竖刀、常之巫相与作乱,塞宫门,筑高墙,不通人,矫以公令。有一妇人逾垣入,至公所。公曰:“我欲食。”妇人曰:“吾无所得。”公又曰:“我欲饮。”妇人曰:“吾无所得。”公曰:“何故?”对曰:“常之巫从中出曰:‘公将以某日薨。’易牙、竖刀、常之巫相与作乱,塞宫门,筑高墙,不通人,故无所得。卫公子启方以书社四十下卫。”公慨焉叹涕出曰:“嗟乎!圣人之所见,岂不远哉?若死者有知,我将何面目以见仲父乎?”蒙衣袂而绝乎寿宫。虫流出于户,上盖以杨门之扇,三月不葬。此不卒听管仲之言也。桓公非轻难而恶管子也,无由接见也。无由接,固却其忠言,而爱其所尊贵也。

悔过

四曰——

穴深寻则人之臂必不能极矣,是何也?不至故也。智亦有所不至。〔智〕所不至,说者虽辩,为道虽精,不能见矣。故箕子穷于商,范蠡流乎江。

昔秦缪公兴师以袭郑,蹇叔谏曰:“不可。臣闻之,袭国邑,以车不过百里,以人不过三十里,皆以其气之趱与力之盛,至,是以犯敌能灭,去之能速。今行数千里、又绝诸侯之地以袭国,臣不知其可也。君其重图之。”缪公不听也。蹇叔送师于门外而哭曰:“师乎!见其出而不见其入也。”蹇叔有子日申与视,与师偕行。蹇叔谓其子曰:“晋若遏师必于觳。女死不于南方之岸,必于北方之岸,为吾尸女之易。”缪公闻之,使人让蹇叔曰:“寡人兴师,未知何如?今哭而送之,是哭吾师也。”蹇叔对曰:“臣不敢哭师也。臣老矣,有子二人,皆与师行,比其反也,非彼死则臣必死矣,是故哭。”师行过周,王孙满要门而窥之,曰:“呜呼!是师必有疵。若无疵,吾不复言道矣。夫秦非他,周室之建国也。过天子之城,宜橐甲束兵,左右皆下,以为天子礼。今构服回建,左不轼,而右之超乘者五百乘,力则多矣,然而寡礼,安得无疵?”师过周而东。郑贾人弦高、奚施将西市于周,道遇秦师,曰:“嘻!师所从来者远矣,此必袭郑。”遽使奚施归告,乃矫郑伯之命以劳之,曰:“寡君固闻大国之将至久矣。大国不至,寡君与士卒窃为大国忧,日无所与焉,惟恐士卒罢弊与糗粮匮乏。何其久也,使人臣犒劳以璧,膳以十二牛。”秦三帅对曰:“寡君之无使也,使其三臣丙也、秫也、视也于东边候晤之道,过是,以迷惑陷入大国之地。”不敢固辞,再拜稽首受之。三帅乃惧而谋曰:“我行数千里,数绝诸侯之地以袭人,未至而人已先知之矣,此其备必已盛矣。”还师去之。当是时也,晋文公适薨,未葬。先轸言于襄公,曰:“秦师不可不击也,臣请击之。”襄公曰:“先君薨,尸在堂,见秦师利而因击之,无乃非为人子之道欤?”先轸曰:“不吊吾丧,不忧吾哀,是死吾君而弱其孤也。若是而击,可大强。臣请击之。”襄公不得已而许之。先轸遏秦师于觳而击之,大败之,获其三帅以归。缪公闻之,素服庙临,以说于众曰:“天不为秦国,使寡人不用蹇叔之谏,以至于此患。”此缪公非欲败于觳也,智不至也,智不至则不信。言之不信,师之不反也从此生,故不至之为害大矣。

乐成

五曰——

大智不形,大器晚成,大音希声。

禹之决江水也,民聚瓦砾。事已成,功已立,为万世利。禹之所见者远也,而民莫之知,故民不可与虑化举始,而可以乐成功。

孔子始用于鲁。鲁人鹭诵之曰:“麛裘而而毕,投之无戾;韦毕而麛裘,投之无邮。”用三年,男子行乎途右,女子行乎途左,财物之遗者,民莫之举。大智之用,固难逾也。子产始治郑,使田有封洫,都鄙有服。民相与诵之曰:“我有田畴,而子产赋之。我有衣冠,而子产贮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后三年,民又诵之曰:“我有田畴,而子产殖之。我有子弟,而子产诲之。子产若死,其使谁嗣之?”使郑简、鲁(哀)〔定〕当民之诽讹也而因弗遂用,则国必无功矣,子产、孔子必无能矣。非徒不能也,虽罪施,于民可也。今世皆称简公、(哀)〔定〕公为贤,称子产、孔子为能,此二君者,达乎任人也。

舟车之始见也,三世然后安之。夫开善岂易哉?故听无事治。(事)治之立也,人主贤也。魏攻中山,乐羊将,已得中山,还反报文侯,有贵功之色。文侯知之,命主书曰:“群臣宾客所献书者,操以进之。”主书举两箧以进。令将军视之,书尽难攻中山之事也。将军还走,北面再拜曰:“中山之举,非臣之力,君之功也。”当此时也,论士(殆之日)〔已〕:幾矣,中山之不取也,奚宜二箧哉?一寸而亡矣。文侯贤主也,而犹若此,又况于中主邪?中主之患,不能勿为,而不可与奠为。凡举无易之事,气志视听动作无非是者,人臣且孰敢以非是邪疑为哉?皆一于为,则无败事矣。此汤、武之所以大立功于夏、商,而勾践之所以能报其仇也。以小弱皆一于为而犹若此,又况于以强大乎?

魏襄王与群臣饮,酒酣,王为群臣祝,令群臣皆得志。史起兴而对曰:“群臣或贤或不肖,贤者得志则可,不肖者得志则不可。”王曰:“皆如西门豹之为人臣也。”史起对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亩,邺独二百亩,是田恶也。漳水在其旁而西门豹弗知用,是其愚也。知而弗言,是不忠也。愚与不忠,不可效也。”魏王无以应之。明日,召史起而问焉,曰:“漳水犹可以灌邺田乎?”史起对曰:“可。”王曰:“子何不为寡人为之?”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为也。”王曰:“子诚能为寡人为之,寡人尽听子矣。”史起敬诺,言之于王曰:“臣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藉臣。臣虽死藉,愿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诺。”使之为邺令。史起因往为之。邺民大怨,欲藉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为之。水已行,民大得其利,相与歌之曰:“邺有圣令,时为史公,决漳水,灌邺旁,终古斥卤,生之稻粱。”使民知可与不可,则无所用矣。贤主忠臣,不能导愚教陋,则名不冠后、实不及世矣。史起非不知化也,以忠于主也。魏襄王可谓能决善矣。诚能决善,众虽喧哗而弗为变。功之难立也,其必由啕啕邪。国之残亡,亦犹此也。故啕啕之中,不可不昧也。中主以之啕啕也止善,贤主以之啕啕也立功。

察微

六曰——

使治乱存亡若高山之与深谿,若白垩之与黑漆,则无所用智,虽愚犹可矣。且治乱存亡则不然,如可知、如可不知,如可见、如可不见。故智土贤者相与积心愁虑以求之,犹尚有管叔、蔡叔之事与东夷八国不听之谋。故治乱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则大物不过矣。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曰:“鲁人必拯溺者矣。”孔子见之以细,观化远也。

楚之边邑日卑梁,其处女与吴之边邑处女桑于境上,戏而伤卑梁之处女。卑梁人操其伤子以让吴人,吴人应之不恭,怒杀而去之。吴人往报之,尽屠其家。卑梁公怒,曰:“吴人焉敢攻吾邑?”举兵反攻之,老弱尽杀之矣。吴王夷昧闻之怒,使人举兵侵楚之边邑,克夷而后去之。吴、楚以此大隆。吴公子光又率师与楚人战于鸡父,大败楚人,获其帅潘子臣、小惟子、陈夏齧,又反伐郢。得荆平王之夫人以归,实为鸡父之战。凡持国,太上知始,其次知终,其次知中。三者不能,国必危,身必穷。《孝经》曰:“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楚不能之也。

郑公子归生率师伐宋。宋华元率师应之大棘,羊斟御。明日将战,华元杀羊飨士,羊斟不与焉。明日战,怒谓华元曰:“昨日之事,子为制;今日之事,我为制。”遂驱入于郑师。宋师败绩,华元虏。夫弩机差以米则不发。战,大机也。飨士而忘其御也,将以此败而为虏,岂不宜哉?故凡战必悉熟偏备,知彼知己,然后可也。

鲁季氏与邱氏斗鸡。邱氏介其鸡,季氏为之金距。季氏之鸡不胜。季平子怒,因(归)〔侵〕邱氏之宫而益其它。邱昭伯怒,伤之于昭公,曰:“稀于襄公之庙也,舞者二(人)〔八〕而已,其余尽舞于季氏。季氏之舞道,无上久矣,弗诛必危社稷。”公怒不审,乃使邱昭伯将师徒以攻季氏,遂人其宫。仲孙氏、叔孙氏相与谋曰:“无季氏,则吾族也死亡无日矣。”遂起甲以往,陷西北隅以入之,三家为一,邱昭伯不胜而死。昭公惧,遂出奔齐,卒于乾侯。鲁昭听伤而不辩其义,惧以鲁国不胜季氏,而不知仲、叔氏之恐而与季氏同患也,是不达乎人心也。不达乎人心,位虽尊,何益于安也?以鲁国恐不胜一季氏,况于三季?同恶固相助。权物若此其过也。非独仲、叔氏也,鲁国皆恐。鲁国皆恐,则是与一国为敌也,其得至乾侯而卒犹远。

去宥

七曰——

东方之墨者谢子将西见秦惠王。惠王问秦之墨者唐姑果。唐姑果恐王之(亲)〔视〕谢子贤于己也,对曰:“谢子,东方之辩士也,其为人甚险,将奋于说以取少主也。”王因藏怒以待之。谢子至,说王,王弗听。谢子不说,遂辞而行。凡听言,以求善也。所言苟善,虽奋于〔说以〕取少主,何损?所言不善,虽不奋于〔说以〕取少主,何益?不以善为之悫,而徒以取少主为之悖,惠王失所以为听矣。用志若是,见客虽劳,耳目虽弊,犹不得所谓也。此史定所以得行其邪也,此史定所以得饰鬼以人,罪杀不辜,群臣扰乱,国几大危也。人之老也,形益衰,而智益盛。今惠王之老也,形与智皆衰邪?

荆威王学书于沈尹华,昭釐恶之。威王好制。有中谢佐制者,为昭釐谓威王曰:“国人皆曰:王乃沈尹华之弟子也。”王不悦,因疏沈尹华。中谢,细人也,一言而令威王不闻先王之术,文学之士不得进,令昭釐得行其私。故细人之言,不可不察也。且数怒人主,以为奸人除路;奸路已除而恶壅却,岂不难哉?夫激矢则远,激水则旱,激主则悖,悖则无君子矣。夫不可激者,其唯先有度。

(邻父)有与人邻者,有枯梧树。其邻之父,言〔枯〕梧树之不善也。(邻)〔其〕人遽伐之。邻父因请而以为薪。其人不说曰:“邻者若此其险也。岂可为之邻哉?”此有所宥也。夫请以为薪与弗请,此不可以疑枯梧树之善与不善也。齐人有欲得金者,清旦,被衣冠,往鬻金者之所,见人操金,攫而夺之。吏搏而束缚之,问曰:“人皆在焉,子攫人之金,何故?”对(吏)曰:“殊不见人,徒见金耳。”此真大有所宥也。夫人有所宥者,固以昼为昏,以白为黑,以尧为桀,宥之为败亦大矣。亡国之主,其皆甚有所宥邪?故凡人必别宥然后知,别宥则能全其天矣。

正名

八曰——

名正则治,名丧则乱。使名丧者,淫说也。说淫则可不可而然不然,是不是而非不非。故君子之说也,足以言贤者之实、不肖者之充而已矣,足以喻治之所悖、乱之所由起而已矣,足以知物之情、人之所获以生而已矣。

凡乱者,刑名不当也。人主虽不肖,犹若用贤,犹若听善,犹若为可者。其患在乎所谓贤、从不肖也,所为善、(而)从邪辟〔也〕,所谓可、从悖逆也,是刑名异充而声实异谓也。夫贤不肖、善邪辟、可悖逆,国不乱、身不危奚待也?齐滑王是以知说士,而不知所谓士也。故尹文问其故,而王无以应,此公玉丹之所以见信而卓齿之所以见任也。任卓齿而信公玉丹,岂非以自仇邪?

尹文见齐王。齐王谓尹文曰:“寡人甚好士。”尹文曰:“愿闻何谓士?”王未有以应。尹文曰:“今有人于此,事亲则孝,事君则忠,交友则信,居乡则悌,有此四行者,可谓士乎?”齐王曰:“此真所谓士已。”尹文曰:“王得若人,肯以为臣乎?”王曰:“所愿而不能得也。”尹文曰:“使若人于庙朝中,深见侮而不斗,王将以为臣乎?”王曰:“否。(大)夫〔士〕见侮而不斗,则是辱也。辱则寡人弗以为臣矣。”尹文曰:“虽见侮而不斗,未失其四行也。未失其四行者,是未失其所以为士(一)矣。未失其所以为士(一),而王〔一〕以为臣,(失其所以为士一,而王)〔一〕不以为臣,则向之所谓士者乃〔非〕士乎?”王无以应。尹文曰:“今有人于此,将治其国,民有非则非之,民无非则〔亦〕非之,民有罪则罚之,民无罪则〔亦〕罚之,而恶民之难治可乎?”王曰:“不可。”尹文曰:“窃观下吏之治齐也,方若此也。”王曰:“使寡人治〔国〕信若是,则民虽不治,寡人弗怨也。意者未至然乎。”尹文曰:“言之不敢无说,请言其说。王之令曰:‘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民有畏王之令,深见侮而不敢斗者,是全王之令也,而王曰‘见侮而不敢斗,是辱也’。夫谓之辱者,非(此)之(谓)也,〔此无非而王非之也,因除其籍,不〕以为臣。不以为臣者,(罪)〔罚〕之也,此无罪而王罚之也。”齐王无以应。论皆若此,故国残身危,走而之彀,如卫。齐滑王,周室之孟侯也。太公之所老也。桓公尝以此霸矣,管仲之辩名实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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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乐是谁?那可是南大第一霸!——卧草,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里直呼苏大名讳?!方圆十里内众学霸学渣齐齐一抖,莫不闻风丧胆。苏乐,谐音输了,一生致力于成为人生赢家,财色名利,她全赢来了,然后,挂了。再睁眼,她成了悲催的冒牌小狱卒。没关系,她有无敌实力,风生水起soeasy!就算是狱卒,也要当个风华绝代的狱卒!于是,她又赢了。(真屌!)只是这一次美男恩泛滥——“苏大驾到!”“启禀狱卒大人,1314号高档囚室新进特殊犯人一名,需要您亲驾管理,要求陪吃陪玩陪聊。”“......”苏乐黑沉着一张脸气势汹汹,一脚踢开1314的牢门里面一妖精楚楚可怜,“求吃!”“陛下”苏咬牙。
  • 异能少年之异世守护者

    异能少年之异世守护者

    一名世家少爷,只因一把上古神剑,从而踏上了成为异世界守护者的修炼之路。然而,也在这条路上,遇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 文·身

    文·身

    这是一部充满隐喻色彩和寓言风格的悲情小说。 女主人公叶雾美横尸街头,讲述者慕文开始一点点追忆着叶雾美短暂而诡异的一生。两人原本过着无性的爱情生活。父亲死亡之后,叶雾美的生活脱轨,为了释放自己的欲望,她结交了异国男友,迷上了文身——她的生活变得斑斓多彩,但这是一系列噩梦的开始。 叶雾美逃离了城市,找到了最原始的文身,却发现自己陷入一个更加窘迫的境地。活的文字吞噬着她和她身边的一切。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那些见过她最原始的文身的男人先后死去。叶雾美的身体也被人篡改和控制,除了毁灭,她无处可逃。
  • 消失的道门

    消失的道门

    一门流传久远的民间手艺、一个身世怪诞的孩子、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一块奇幻恐怖的面纱!在那不为人知的地方,发生着一些什么样的事!阴阳、风水、奇事、奇物......一个生来就背负着别样人生境遇的孩子,经历了什么?赶尸人,盗墓人,风水先生,民间奇人......在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故事?一个不应该活着的人,怎样去揭开这个神秘世界的面纱!
  • 寒武再临

    寒武再临

    2012年,一场地震释放了陌生而庞大的能量,整个星球的物种陷入了疯狂进化,这场进化类似于五亿多年前的寒武纪生命大爆发,人们把这场灾难称之为二次寒武纪,但事实的真相远不只如此……快速繁殖的细菌致使食物无法保存,急速变异的动植物让人类的安全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人类从全球霸主,一夜之间沦为温饱都成问题的危机物种,从食物链顶端轰然坠落的人类,开始了末世里艰难地求生之旅。面临末日,丛夏觉得他一定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男人。可是他遇到了成天壁,一个帅气刚毅的特种兵。此刻起,命运开始扭转。他们并肩作战,不离不弃!不管前方有多艰难,成天壁发誓,他都要保护着身边这个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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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浮沉一生不若梦

    前一世,活的糊涂,到死也算明白了一把。这一生,只为舒服的活着,恣意挥洒青春,活的痛快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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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联传奇

    一份过期的情报令他们错劫了运送重要犯人的囚车,而内部叛徒的出卖则令他们家破人亡。因为上山打猎而逃过一劫的谢添成为了村子里唯一活下来的人。面对温情的离别,亲情的背叛,他又该怎么样去复仇。打过黑拳、当过响马接着又投身到抗联队伍的他又会书写下怎样一番传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