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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政治立场

图哈切夫斯基出生于俄国的一个贵族家庭,按理说身为近卫军军官的他应该极力维护沙皇专制制度,巩固其贵族的地位。20世纪初发生在俄国的革命推翻了沙皇专制制度,当时一些人并不急于回国,而是在国外观望,然而图哈切夫斯基却急于回国,其目的是什么呢?

图哈切夫斯基的阶级立场之所以发生变化,这和他的家庭的熏陶、个人成长经历以及他的被俘和布尔什维克党对他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前面已经说过图哈切夫斯基的父亲尼古拉耶维奇是个自由派,并不是思想保守、循规蹈矩的贵族,他并没有把贵族体面的身份作为资本,而是以他自己的方式生活。他还冲破世俗的观念,执意娶善良、勤劳的农民的女儿彼得罗芙娜为妻;他不信奉神灵,不信仰上帝,他的所作所为与因循守旧的贵族格格不入,这些贵族就远离他、歧视他,把他视为阶级异己分子,而尼古拉耶维奇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继续以他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尼古拉耶维奇娶普通农民的女儿为妻,这就使他不能进入仕途和上层社会,高官厚禄与他无缘,他与统治阶级的思想更加格格不入,与贵族的等级联系也只是形式而已。

母亲彼得罗芙娜淳朴、善良,与农民友好相处,经常与农民谈话、聊天,帮助他们解决实际困难。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图哈切夫斯基养成了勤劳、朴实的好习惯。他经常与农民一起到农田里施肥、播种,与农民一起到田间锄草、犁地,帮助他们喂牲口,帮助他们收割庄稼。在父母的影响下,图哈切夫斯基自幼就对沙皇专制制度没有多少好感,渐渐地不自觉地萌发出反抗意识,用批判的眼光看待社会。日俄战争中俄国的失败以及俄国革命的爆发,使得整个社会动荡不安。图哈切夫斯基对沙皇俄国的幻想破灭,对沙皇专制制度大失所望。尤其在一战中,沙皇军队腐败无能,最高统帅指挥错误,各个集团军之间也钩心斗角,不为整体利益着想,只想到眼前,军工厂的武器准备供应不能满足需要,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俄军多次打败仗,士兵伤亡惨重,士兵们的不满情绪爆发出来,而且有增无减。有的士兵甚至想逃离军队。这些,使得图哈切夫斯基更加痛恨沙皇专制统治。

在图哈切夫斯基的人生旅途中,曾有两年半是在被俘中度过的。虽然生活条件很不好,吃的是粗茶淡饭,睡的是硬邦邦的木板,昏暗的房间使得图哈切夫斯基度日如年。但在这两年半的时间里,图哈切夫斯基有时间思考战争的性质、俄国的命运以及个人的前途。俘虏营中生活非常艰苦,他们吃不饱肚子,一天只能吃到一小片面包,肚子整天咕咕叫。法国和比利时的战俘日子还好过些,他们通过国际红十字会得到大量食品包裹,可是俄国战俘就不那么运气了。他们已被俄国政府忘记了,得不到任何接济。图哈切夫斯基和其他俄国战俘们眼睁睁地期盼着俄政府的接济,然而得到的只是失望。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们有的面黄饥瘦,有的染上重病,有的视力急剧下降。这些并没有使他们灰心丧气。使他们苦恼的是,俄国政府对他们不理不睬,不仅不给予他们食物上的援助,就连国内的任何消息都纹丝不透。战俘们渴望政府给他们以关注,不仅是食品上的支援,还需要了解前线的情况:战争还能持续多久呢?我们的命运会怎么样呢?正当他们绝望的时候,布尔什维克党向他们伸出了热情的手,给他们提供一些食物,虽然数量不多,但毕竟缓解了一些。1915年在列宁的倡议下,在伯尔尼设立了营救战俘委员会。后来克鲁普斯卡娅回忆道:“尽管物质帮助微不足道,但我们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给他们写信和寄书……”这犹如雪中送炭,给战俘们昏暗的心灵带来了一丝光亮与安慰。

布尔什维克党的刊物并不允许公开发行,受到俄国政府的排挤与阻挠,但是反对沙皇专制制度的人民渴望自由、渴望民主,于是他们秘密地进行活动,出版了一系列书刊。一些被秘密出版的布尔什维克书籍送进了俘虏营,这就像久旱的禾苗初遇春雨一样,图哈切夫斯基和同伴们如饥似渴地读着、看着,从中了解了目前的战争真相,它完全是一场帝国主义发动的大规模的掠夺性的战争;了解了俄国局势、沙皇政府对外战争、对内反人民的政策、布尔什维克的目的和任务以及为完成它的目的和任务所做的努力。1917年2月革命胜利后,即1917年4月3日,在国外居住10年之久的列宁回到彼得格勒。他积极引导人民为建立苏维埃政权而努力。列宁提出“社会主义革命万岁”的口号,又在布尔什维克党干部会议上发表了《论无产阶级在这次革命中的任务》,即著名的《四月提纲》,指出俄国革命阶段已经过去,应当向社会主义过渡,并提出了从民主革命向社会主义革命过渡的路线。号召工人、士兵必须为推翻资产阶级临时政府而斗争。号召战俘们站到彼得格勒工兵代表的苏维埃一边,“作为一支革命的军队、人民的军队而不是沙皇的军队回到俄国来。1905年的时候,从日本归国的战俘就成了优秀的自由战士。”列宁为促使战俘早日觉醒,帮助他们了解正在发生的事变,还编写出了问答式传单,在战俘中广为散发。传单回答了战俘们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这次战争的真正起因,战争结束后世界上最好的制度和俄国未来。布尔什维克党的正确主张、列宁的感人至深的号召,使得图哈切夫斯基非常急切地想摆脱沙皇制度,投入到布尔什维克党所描述的那种社会制度中去,渴望投入到这场革命中去。在图哈切夫斯基被俘期间,共试图逃跑5次,第5次逃跑终于获得成功。图哈切夫斯基深深地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太想家了,他太思念他的祖国了,逃出牢笼的他恨不得飞回祖国。

图哈切夫斯基回到彼得格勒附近的谢苗诺夫预备团时,他已精疲力竭。但是他不顾劳累,到士兵当中去,所见使他大为吃惊,士兵们个个垂头丧气,纪律散漫,犹如一盘散沙。“为什么会这样呢?”图哈切夫斯基想。他离开这个团的时候,这是一个多么团结勇敢的团体,士兵们和图哈切夫斯基奋勇杀敌,屡建战功,而现在……图哈切夫斯基经过了解得知,这里官兵对立情绪严重,而且士兵已不向军官敬礼。预备役中军官不多,一些军官已逃到南方投奔卡列金和科尔尼洛夫,另一些军官则藏身彼得格勒,等待时机,准备反扑。

图哈切夫斯基担任长官后,主张严格治军。训练时从不含糊,纪律非常严明。但他从不摆官架子,从不以长官身份教训士兵,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说服士兵。他和从前一样平易近人,很快赢得了士兵的好感。士兵把他看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自己人”,并且拥戴他为连部的指挥官。

1917年2月革命后,俄国是两种政权并存,一种是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另一种是工兵代表苏维埃。由于临时政府执行对外战争、对内镇压人民的政策,广大人民生活依旧无法改善,他们痛恨资产阶级临时政府对他们的欺骗。人们普遍反对继续进行战争,渴望和平的生活,布尔什维克党主张退出战争的主张深得民心。尽管图哈切夫斯基还没有清楚地看清时局,但他已在深深地思索了。

面对伟大的10月社会主义革命的爆发,图哈切夫斯基的烦恼是:旧军队怎么办呢?预备役团被尚未成熟的布尔什维克遣散。图哈切夫斯基只好怀着苦闷怅惘的心情回到家里。

母亲彼得罗芙娜这时年岁已高,但身体依然很健康,仍然能和女儿一起种地。儿子的归来使她很高兴,给儿子做些可口的饭菜,听儿子讲一些兵团的趣事。这种家庭的乐趣使得图哈切夫斯基心绪好转了一些,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他的内心充满着极度的忧虑:对祖国和民族命运的忧虑。

时局发展远远超出图哈切夫斯基的预料。10月革命的胜利引起资本主义世界一片恐慌,资产阶级视苏维埃政权为洪水猛兽,要扼杀新生的苏维埃政权。沙皇的遗老、遗少、地主、资本家以及反动军官并没有认输,到处网罗力量,企图东山再起。国内外敌人很快串通一气,一时烽烟四起,苏维埃政权面临着危机。

1918年初,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猛醒过来,仅仅靠1917年10月武装起义准备时期的赤卫军和由革命士兵和水兵组成的部队,是根本没有能力担负起保卫苏维埃政权的任务的。此时面对的阶级敌人的力量异常强大。于是1918年1月人民委员会在奔萨颁布了建立工农红军的法令,接着又颁布了建立红海军的法令。

这两个法令一公布,广大的受苦的劳动人民纷纷报名参加,表示愿意为维护苏维埃政权而努力奋斗。这一消息也使得图哈切夫斯基异常兴奋,他多想加入这个维护苏维埃政权的部队呀!他的心早已经倾向于布尔什维克了。只是加入这个部队是有条件限制的。它规定只有“劳动人民中最有觉悟和最守纪律的志愿者”才能参加。图哈切夫斯基出生于贵族之家,不属于劳动人民之列,这一条可把他给难住了,他渴望用他的军事理论功底和战场上的实战经验为红军做贡献。“我该怎么办呢?”图哈切夫斯基想,“我得找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库利亚布科商量商量,或许他能替我想想办法。”这样决定了之后,他动身前往莫斯科。

库利亚布科是图哈切夫斯基在武备中学时的很要好的朋友。他高高的个子,浓浓的眉毛下嵌着一双有神的眼睛。言谈举止能透出他的稳健、成熟的风度。他在上中学时就秘密为布尔什维克党做事,思想上比较进步和成熟。图哈切夫斯基很愿意和他在一起学习、谈话。图哈切夫斯基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主张、见解。图哈切夫斯基对沙皇的明显的敌视态度,使库利亚布科暗自赞叹。他们在一起谈论沙皇统治的种种弊端。图哈切夫斯基的言谈举止表明他是个有独立见解的人。他从不掩饰自己对沙皇制度的讽刺与抨击,渐渐地他俩成为好朋友。由于一战两人中断了联系。现在图哈切夫斯基正好可以找他来商量一下,或许能有所帮助。图哈切夫斯基敲响了库利亚布科的家门,出来迎接的是他的妈妈。他的爸爸、妈妈热情地接待了他。一阵寒暄之后,图哈切夫斯基问:“库利亚布科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他们告诉他,库利亚布科已不在莫斯科,他是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成员,该中央执行委员会设在彼得格勒,图哈切夫斯基感到有些失望。还好,两位老人家也对沙皇专制痛恨至极,在1905年以前,就积极投身于反对沙皇制度的斗争。图哈切夫斯基这下子可找到了知音,向他们倾吐自己内心的想法和想参加红军的愿望,两位老人极力支持他,告诉他应该去到报名处讲明原因,讲明自己迫切希望加入红军为红军效力的心情。

图哈切夫斯基离开莫斯科后径直前往奔萨市。能否参加红军,还是个未知数,这要看命运与机遇了。他决定试一试。

出师不利,负责报名工作的人员知识政策水平有限,他们只知道照搬本本,处理问题非常教条。图哈切夫斯基出身贵族,而且又担任过军官,这在他们看来,是无论如何也通不过的。图哈切夫斯基的每一个要求都遭到他们的怀疑。他们上下打量他,就好像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似的。图哈切夫斯基碰了钉子,他有些失望了,但为红军效力的愿望又促使他继续努力。过了不久,他遇到了阿·斯·叶努基泽,他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有着很丰富的政治经验和洞察力。他知人善任,通情达理,一双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一遇见图哈切夫斯基就被他稳健的步伐、得体的谈话所打动。尤其是当图哈切夫斯基陈述渴望参加红军的心情时,更增加了对他的好感。图哈切夫斯基扎实的军事知识、丰富的战斗经验使得叶努基泽决定吸收他参加中央执委会军事部的工作。图哈切夫斯基听到这一决定,高兴得一夜未合眼,他先给母亲和妹妹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们这一消息,让他们与他共同分享这一快乐,然后又给库利亚布科的父母写了封信告诉他们这件事。两位老人随即写了封回信,祝贺他能参加红军的工作,并告诫他要为红军多作贡献,不辜负叶努基泽的信任。高兴之余,图哈切夫斯基也深知这项工作责任重大,他以满腔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他到过唐波夫、梁赞等地,检查和帮助地方组织红军。由于他的和蔼可亲、军人风范以及坚实的军事知识使得当地的人们非常爱戴和尊敬他。地方红军的组织在他的建议下也组建得井然有序。叶努基泽对图哈切夫斯基的工作感到非常满意。他告诫下属要学习图哈切夫斯基的工作态度和敬业精神,并暗自庆幸红军能找到这样一位军人。

1918年3月11日,也就是在图哈切夫斯基在全俄中央执委会军事部工作不久,苏维埃共和国政府机关从彼得格勒迁到莫斯科,图哈切夫斯基的好朋友库利亚布科也回到了莫斯科。库利亚布科先是回到家里,看望久别的父母,然后就寻找日夜思念的图哈切夫斯基。好朋友一见自是激动万分,畅谈一番。

1918年4月5日,对图哈切夫斯基来说是个难忘的日子。正是在这一天,莫斯科哈莫尼区党委会吸收他入了党,这一天是他人生的重大界标,至此他已成为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了。图哈切夫斯基的入党是由库利亚布科帮助和推荐的。记得有一次他们在讨论俄国命运时,库利亚布科把话题转到图哈切夫斯基的入党问题上来。当听到库利亚布科有意引导他入党的话时,图哈切夫斯基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何尝不想加入苏维埃工作,何尝不想早日加入布尔什维克党呢?只是由于他的家庭出身,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没过几天,他就向库利亚布科表示,他愿意为共产主义而奋斗,愿意成为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自从成为一名党员,图哈切夫斯基更加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把个人命运与党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忠心耿耿地为党工作。

由于图哈切夫斯基以全身心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来,也由于他在军事部的突出表现,1918年5月27日就被任命为西部防区莫斯科地区军事委员。这一新的任命反映出图哈切夫斯基的才能与业绩,也反映出布尔什维克党已经非常信任这位年轻的共产党员了。这也使得布尔什维克党人对旧军事家的看法有了些改善。图哈切夫斯基担任莫斯科地区军事委员不久又有了新的任命。刚到岗位时,他面前的问题已经很多,但他并没有陷入细枝末节之中,而是依靠良好的军事素养,在复杂的问题中理出头绪,把这些问题进行归类编号,一一地加以解决,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军事装备和武器供应问题,图哈切夫斯基解决这两个问题时明显见了成效。他屡屡受到奖励。图哈切夫斯基并没有骄傲,而是继续全心全意地为布尔什维克党工作着、服务着。

1918年1月,罗马尼亚军队在法国支持下,占领了比萨拉比亚。3月9日,第一批英国军队在摩尔曼斯克登陆,扶持白匪,推翻了当地的苏维埃政权,成立了自卫的“北俄政府”。4月,日本强盗占领了海参崴、滨海省和北库页岛。在外国帝国主义者的扶持下,北高加索的哥萨克上层分子发动了反苏维埃政权的叛乱。在伏尔加河中游和西伯利亚,帝国主义者组织由从前奥军的被俘人员组成的捷克斯洛伐克军在5月末发动叛乱。8月,美国军队入侵西伯利亚。在顿河一带,克拉斯诺夫将军和马蒙托夫将军在德帝国主义的秘密援助下,发动顿河哥萨克的叛乱,占领顿河区,并开始向苏维埃政权大举进攻。8月,英军从伊朗窜入巴库并侵占了里海以东地区。俄国国内形势恶化起来。5月25日,捷克斯洛伐克兵团在伏尔加河流域和乌拉尔地区发动的反革命叛乱,更加剧了紧张的局势。

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胜利后,列宁主张苏维埃俄国和德国签订和约,并宣布退出战争。苏维埃政权允许曾与俄军一起与德奥军交战的捷克人和斯洛伐克人取道西伯利亚和远东回国,但是他们必须向苏维埃政权交出武器。可是,捷克兵团在英国、法国馈赠和反苏维埃的诱惑下,不但拒绝交出武器反而占领了西伯利亚铁路沿线的大城市萨马拉、辛比尔斯克、塞兹兰、喀山,支持白军、社会革命党人和孟什维克推翻了这里的苏维埃政权。与此同时,国际帝国主义害怕苏维埃的壮大,对俄国发动了公开的武装干涉。新生苏维埃俄国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捷克兵团的叛乱是苏维埃政权的大敌,布尔什维克党召开会议,决定在伏尔加河流域和乌拉尔建立新的东方战线。列宁亲自指派最杰出的党的活动家,最有才华、最可靠的军事专家前往东方战线,这其中当然有图哈切夫斯基了。图哈切夫斯基接到新的任命后,立即从莫斯科动身开往前线。在去前线的途中,他用一天时间看望家人。已经有好长时间没和家人见面了,图哈切夫斯基的鼻子有些酸楚,但还是忍住了眼泪。短短的话别之后,他告别了家人,踏上了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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