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进入皇家学院以后,成长非常快,院长戴维欧洲游历回来以后,他被提为实验室助手兼矿物标本管理员兼仪器设备总管。他干的活很多,既是实验助手,又是独立的研究人员,既是勤杂工,又是技工。从洗瓶子、吹玻璃管,帮助戴维作研究,在布兰德(1788-1866,英国化学家,戴维化学讲座的继承人)教授讲演时充当助手,到自己独立做研究,写研究报告,只要是与科学有关的事情,他是没有一样不干的。
他视时间如生命,白天埋头在实验室里,夜晚的时间也安排得满满的:星期一、四是学习,星期三参加市哲学会的活动,星期六去韦默思街看望母亲,星期二、五处理私事。其实,他的私事、公事,就是他的科学工作——实验,写论文、编辑、校对。离开科学工作,他并没有什么其他工作。
由于工作的缘故,法拉第虽然和市哲学会里的朋友保持通信联系,但信写的没有从前那样多了。他的市哲学会的朋友责备他在皇家学院有了新朋友,就忘记了老朋友,他特意写信给艾伯特,向他解释说:
现在是晚上九点钟,我刚刚离开实验室,刚准备好明天的两次讲演。一天两次讲演,忙得我够受。另外,戴维爵士的研究也要我花时间。如果你把我的时间和我该做的工作比较一下,你就会原谅我了。请了解我,我不是在埋怨,我干的越多就学的越多。
为此,他的一位市哲学会的朋友写了一首诗,替法拉第画了一幅像:
一个声音响起在主席身旁,
这声音清澈透亮,直飞上苍;
把缪斯听得入迷,她躬身俯视:
这是哪里?谁在发表演词?
那是一位青年。
他衣着整洁,为人朴素,
只请看他的眼睛,
就知道他天生是个学者;
他头脑清楚,思想深刻;
博闻强记,聪慧颖秀。
他面貌温和,内心火热,
他是欢愉的朋友,苦脸的敌仇;
他仪态从容,心胸坦荡得叫人折服,
永远正确,却又永远虚怀若谷。
这就是那位青年——我们的领袖,
他的名字人人知晓——戴维爵士的左右手。
他从从容容,向着主席点头,
手里拿着沃茨的巨著。
法拉第有自己扎实的功底,不仅能在皇家学院立住脚,而且越来越成为皇家学院的骨干,自从他来以后,实验室里变了模样,玻璃器皿擦得锃亮,仪器安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面目一新。在工作上,他成为戴维的有力助手,戴维越来越需要法拉第的帮助。
1812年盖茨黑德郡的费岭煤矿发生井下瓦斯爆炸,炸死了92个矿工。这件事在英国引起强烈轰动,大英帝国政府对此非常重视,专门设立了一个委员会来研究矿井的防爆措施,委员会邀请戴维参加这项工作,可戴维正在国外旅行,抽不出身,只好谢绝。委员会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根本没有什么进展。1815年,戴维结束旅行回到英国,他和法拉第立即投身到这项研究当中去。
在法拉第的帮助下,只用了3个月左右的时间,戴维和法拉第发现,为了防止矿灯的火焰引起瓦斯气体爆炸,只要在火焰外面罩上一层铜纱网罩就行了。由于铜纱罩的散热作用,火焰穿不出去,所以瓦斯就不会爆炸。根据这一原理,戴维在法拉第的帮助下,发明了一种安全灯。安全灯的发明震动了整个英国,它不仅拯救了无数矿工的生命,而且促进了英国采矿业的大发展。因此,有人把戴维和法拉第发明的安全灯和威灵顿公爵(1769-1852)在滑铁卢大败拿破仑并列作为1815年英国的两大胜利。戴维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中说:
我本人感谢法拉第先生,在我的实验中,他对我作了许多有力的帮助。
当时,科学家的实验助手的地位很低,和科学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戴维爵士愿意公开向法拉第致谢,是科学界的高尚行为。在法拉第的心目中,戴维依旧像神明一样神圣。他细心地搜集戴维的手稿和实验记录,把那些随便书写、模糊涂改的难以辨认的字迹用工整秀丽的小字重新誊抄清楚,装订成册保存起来。戴维自己在多年来的科研过程中,都没有注意保存自己的手稿。可见法拉第在科研过程中的耐心和细致。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宝贵的资料,翻阅它可以得到有益的经验教训。
法拉第开始起步了。1816年,他仔细地分析了戴维从托斯卡诺带回来的一种石灰,写出了一篇简短却具有很强说服力的实验报告,发表在布兰德教授主编的《科学季刊》上。这是他发表的第一篇科学论文,他又惊又喜,那种高兴劲就甭提了。他多年来,对科学的爱的奉献终于得到了回报,这种回报更加激励了他,他要再接再厉,争取更大更多的回报。
布兰德教授发现,这个没有受过正规的中、高等教育,连小学教育都未享受完的学徒工出身的年轻人,不仅做实验心灵手巧,而且对于写作也有很深的造诣,就叫他帮助做些编辑工作。工作越多,法拉第积累的经验就越多,他的干劲就越大,他埋头在实验室、编辑室,从早到晚,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知识的营养,使他的发展、成长更稳健、更迅速,1817年发表论文6篇,1818年发表11篇。他起步了,步子迈得扎扎实实。
法拉第成熟了,他热爱科学,他热爱生活。但是,他爱不爱女人,需不需要爱情呢?按理说,一个20多岁的人,事业有了发展,又有一个在别人看来都很了不起的职业,爱情或恋爱是理所当然的,可法拉第的爱情生活却富有戏剧性。
年轻的法拉第想没想到过爱情呢?想过。但是,开始时,他和别人的做法不一样。他热爱科学,他研究科学需要时间,他认为爱情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他除了学习外,用于其他事务的时间极少,在时间方面他是吝啬鬼,他一时还不肯把艰难买来的时间奉献给爱情。他为了潜心钻研,想暂时有意把自己封存起来。
他有一个笔记本,和绝大多数青年人一样,里面是个杂货店,随笔、感想、警句、格言应有尽有,有对外界事物的观感,也有内心世界的真实表露。当然这是个人秘密,但人们的好奇就愿意揭露秘密。如果不泄密,人们永远不会知道秘密。法拉第爱情生活有秘密,那就是他在笔记本里随手写下了一首声讨爱情诗:
是什么传染病,
是什么晦气星,
给人带来了妻?
那是爱情。
什么力量能摧毁人的坚强意志?
什么东西能欺瞒人的善意良知?
什么东西乔装打扮悄悄来,
转瞬间把聪明人变成糊涂虫?
那是爱情。
什么力量能把朋友变成敌人?
什么东西只应允不兑现,
连最聪慧的头脑也测不出它的深浅,
它来到世上只是为了叫人屈从?
那是爱情。
什么东西指导疯子的狂热行动,
连笨蛋也学会他的榜样?
什么东西使聪明人避讳恐惧,
可是到头来它仍旧在世上驰骋?
那是爱情。
法拉第数落爱情的几十条罪状后,在诗的结尾处庄严宣布:
爱情啊,这里和你无缘;
再见,再见,愿你飞向远方,一路平安!
可是,就在他写下这篇声讨爱情的“散文”之后没有多久,被他捉弄的爱情就来捉弄他,他的心里防卫线被击垮了,他成了爱情的俘虏,他向爱情投降了。
关于他的被俘经过,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
当时英国社会的教派很多,在伦敦有一种教叫桑德曼教。这个教会的创始人是桑德曼牧师,他继承岳父格拉斯牧师的事业,主张重内容、轻形式,基督教的真谛就在于耶稣基督和他的门徒的教诲,只要坚信《圣经》,照《圣经》上说的去做,世人就能得救。这个小教派的信徒大多数是穷苦人,他们没有专职的牧师,教会的事务由教徒选举产生的几名长老主持。他们固守自己的阵地,不向外传道,不扩展会众,所以全部教徒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多人。他们反对其他教派的繁琐的宗教仪式,主张节俭。他们遵循古老的传统,发扬基督教平等博爱精神。桑德曼教会告诫所有的教徒,不许弃贫爱富,积敛财产。桑德曼教堂设在伦敦红十字街保罗胡同里,每逢星期天,教徒都要到这里举行礼拜仪式。
法拉第家里,从祖父开始就是桑德曼教会的信徒。法拉第从小跟着父母到红十字街保罗胡同的教堂做礼拜。他们结识了一个叫巴纳德的银匠,巴纳德是桑德曼教会的长老之一,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长子爱德华,经常参加法拉第他们的学习活动,法拉第和他的交往非常密切,两人之间无话不谈,他也经常约法拉第到他家里去,他们一家人对法拉第的感觉都很好,都认为他老实,肯钻研,是一个很有出息的年轻人。
在皇家学院,法拉第的商业性研究也不少,因为这能使科学和生产迅速结合,又能给皇家学院带来效益,所以商业性的研究往往更会受到支持。一天,一个名叫斯托达特的刀片制造商因为研究新的优质合金钢的生产方法,来到皇家学院请求帮助,皇家学院派法拉第参与他的研究。法拉第觉得自己对合金钢的矿石开采及提炼加工过程还不是十分清楚,他有必要到矿山及工厂进行一次实地考察,了解一下该产品的性能及老工匠的生产经验。法拉第离开了伦敦,到威尔士的工矿山区去参观,在那里进行深入细致的科学研究,经历了一段好长的时间才返回伦敦。
离别多天之后的相聚,法拉第和爱德华都感到格外亲切,他们说啊、唠啊,法拉第滔滔不绝地向爱德华讲授他实地考察的所见所闻,还把他记录的笔记本拿给爱德华看。爱德华无意之中看到了法拉第的奚落爱情诗,他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指着这首诗,一边把这古板正经的法拉第奚落了一番,法拉第没有辩解,只是面含微笑地默默地听着。
爱德华回到家里,把法拉第关于爱情的古怪的想法悄悄地说给20岁的妹妹萨拉听,爱德华无意间的泄密,引起了妹妹萨拉的极大注意,她问哥哥:
“法拉第的那首怪诗是怎么写的?你怎么能看到,在哪儿看到的?”
“我和他谈话时他给我看的,它写在他自己的笔记本上。”哥哥回答说。
这时的萨拉还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回了下去,微笑着低下了头。可是爱德华已经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连眼睛都亮了!机灵的爱德华马上联想到,近来只要一谈起法拉第,萨拉的脸上总会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很不自然,要是她在绣花,她就会停下针来,出神地听着;要是她空手坐着,她又会赶紧拿起绷子带绣花。
“这小姑娘对法拉第有好感了,莫非是她已经爱上法拉第了?”爱德华想,“法拉第这小伙子是百里挑一的,人长得帅气,工作又好,又一心想求上进,将来是大有前途的。他待人忠诚,心眼好,脾气也好,萨拉要是跟他结婚,那会是幸福一辈子的。可是,这古怪的法拉第,他喜不喜欢萨拉这小姑娘呢?”
要是一个人越是封闭自己,人们就越有兴趣想知道他敞开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要是一个男子表现出对所有的女子都绝对不感兴趣,那么他就一定足以引起许多女子的兴趣。萨拉就是这样,法拉第越是封闭,她就越想和他接近,尤其是法拉第的那首谴责爱情诗,更引起萨拉对他的兴趣,她想,她非要看看这首诗不可。
至于法拉第,他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爱德华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古怪的诗只不过是自己对自己开个玩笑而已。其实,萨拉那漂亮的脸蛋儿、亮晶晶的大眼睛、恬静的举止,也吸引了法拉第的注意。他注意到,有时他和萨拉在教堂里打个照面,姑娘微微一笑就会羞涩地低下头去,用眼睛的余光不时地扫射着他,有时当法拉第远去的时候,她会怔怔地目送他的背影,直至他远去。每当见到萨拉,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法拉第不是傻子,他知道萨拉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萨拉。可他还是装坚强,就好像没这么回事似的。可是雪又怎么能埋住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闷室里的火一旦冲出屋外,那是难以控制的。
有一天,法拉第到巴纳德家里作客,突然,一向温柔、羞涩的萨拉来到了法拉第面前,勇气十足地对法拉第说:
“法拉第先生,听说你有一个笔记本,里面写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还有诗,能不能把它拿来给我看看?”
法拉第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没有思想准备,他只能含糊其辞地搪塞说:
“嗯,嗯,巴纳德小姐,那个笔记本里全是胡乱写的,是胡诌八扯,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不是的,”萨拉第一次这样勇敢地跟异性讲话,她的语气里带有嘲讽的味道,继续说:
“法拉第先生,我听说了,你的诗是很有教育意义的。听说你训斥女性,谴责爱情,我很感兴趣。我想拜读你的大作,我一定要拜读。明天请你一定把笔记本带来。”
法拉第无奈,只好答应了,他回到皇家学院,承认自己被爱情俘虏了,他想到了过去,立即拿起笔来,写出了“忏悔录”,目的是向萨拉表白:
昨夜你向我索取,索取我写下的诗句,
那些诗句是在骄傲的诱惑下写成的,是无知自大的产物,
那时我竟敢把麻木和冷漠赞美,
把爱情的力量和甜蜜的欢乐挖苦。
你紧紧地盯住我,索取我写的诗句;
我不能拒绝,虽然把我的诗句献给你,使我感到痛苦——
我悔恨我的过错,厌恶我的谬论,
希望将来我能转变,用行动来改正我的错误。
请记住,这是恻隐之心,也是一条不成文的法律——
人们不强迫罪人用行动去证实他的过失,
人们保护那失足的人,隐瞒住他的罪过,
让那倒霉鬼溜走,让人们忘却他的罪恶。
这是一条高尚的原则,我自然赞成它的实施,
这样你就会从法官变成朋友。
请你不要提出要求,叫我列举过去的错误事实,
请你给我指示,把我引上悔改的道路。
第二天,法拉第硬着头皮把自己的笔记本带给萨拉,其主要目的不是笔记本中原有的“故事”,而是要真诚地献上他这首“悔过”的新诗。
萨拉拿着法拉第的笔记本,如获至宝。她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似乎每看一遍都会看出一层新的意思。她看完了想,想了一会再看。那首声讨爱情的诗使萨拉好气又好笑,可是这墨迹未干的悔过诗,这热气腾腾的心灵的美味,使萨拉的心里又温暖又香甜。“用行动来改正我的错误”,“引上悔改的道路”这是什么意思?萨拉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自然懂得这种含蓄文字的含义。她头脑里不时地萦绕着法拉第的形象,教堂擦肩而过,走起路来匆匆忙忙,来到家里还有些拘谨腼腆。法拉第呀法拉第,你真是个迂夫子、书呆子;用这样的方式来求爱,真是太可笑了!但是不管怎么可笑,不管方式如何,他的求爱却这样的开始了。
法拉第爱情的堤坝决口了,感情的洪流从缺口涌出,越流越急,决口越来越大。奔腾咆哮,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萨拉心田。他再也不知道什么叫犹豫、什么叫等待了,他给萨拉写信:
你知道我过去的偏见,也知道我现在的想法——你了解我的弱点、虚荣心和全部思想;你使我从一条错误的路上回头,让我希望,你将设法匡正我的其他错误。请不要收回你的友情,也不要因为我要求比友情更进一步而用绝交来惩罚我。如果你不能给我更多的东西,那就让我像现在这样继续做你的朋友。可是,请你了解我的心情。
法拉第开始直言不讳地求爱了。
萨拉虽然年龄比法拉第小几岁,但她聪颖、明辨事理。她觉得这事是终身大事,自己不能轻易就作出决定,得和父母商量一下。
萨拉拿着法拉第的信,有些忐忑不安地来到父亲的面前,一边向父亲说明情况,一边递上了法拉第的信。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等待着父亲的回音。
巴纳德先生戴上老花镜,认认真真地看完信,从老花镜的上方瞧着女儿,看到女儿满脸通红,老银匠心里笑了。他了解法拉第,他的人品、才能、性格、工作等各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宗教信仰还相同,他们两人结合,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他还有什么说的呢?
可这老银匠毕竟有丰富的社会经验,他觉得这事不要急于求成,还是再考验一下为好,于是他对女儿说:
“亲爱的,你的那位法拉第先生是个聪明的哲学家呢!可是科学家遇上了爱情就会变成糊涂虫。他将来会怎样?孩子,你拿得准吗?他的求爱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头脑发热?这样吧,孩子,你和你姐姐先暂时离开伦敦,到拉姆斯盖特去住一阵,让法拉第先生的头脑冷静一下,看他冷静下来以后说些什么,怎么办,我们再作决定好吗?”
萨拉跟着姐姐雷德太太到拉姆斯盖特去了。法拉第听到这个消息,头脑不但没有冷静,反而热了起来。他像失魂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本来视科学研究如一命,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萨拉,在他心里的天平上,这时的萨拉重于科学。他想萨拉,他一刻也不能离开萨拉!他跳上了驿车,跟到了拉姆斯盖特。当天晚上,法拉第就找到了萨拉。这姑娘心里又惊又喜,她问法拉第:“你怎么来了。”
这法拉第把事先准备好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又不甘尴尬,于是就发起牢骚,说这拉姆斯盖特如何不好,这里的道路、旅舍、居民都如何如何坏等等。
“法拉第先生,”姑娘委屈地说,“你骂拉姆斯盖特,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既然讨厌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来呢?”
法拉第急忙解释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刚才发牢骚那是因为心里烦恼。拉姆斯盖特再坏上一百倍、坏上一千倍,只要你在这儿,我也是要来的。法拉第知道自己的言词萨拉不愿听,他就改换了话题,谈了伦敦的工作,谈起了家里的朋友和亲人,这些才是萨拉喜欢听的话题。
法拉第和萨拉一起待在拉姆斯盖特,他们在一起吃饭,在一起交谈。他们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来到了多佛尔海边,登上了一堵叫做“莎士比亚悬崖”的绝壁,头挨头、肩并肩地共同眺望隔海对面的灰白色的法国海岸线。
法拉第向萨拉讲述着法国,讲述着欧洲大陆的风土人情,萨拉听着听着听得着了迷。他们头顶上是天空,脚底下是大海,海阔天空,使他们无比激动,无比喜悦。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海水溅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沐浴着大自然,接受着它的洗礼。他们感到这浩大的自然界,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是在这美好的景观中,萨拉答应了法拉第。
法拉第回到伦敦,他向皇家学院提出申请,申请在皇家学院的楼上得到两间住房。皇家学院有规定,不够一定的级别是不准带家眷的。法拉第还需要等待。
在等待答复期间,法拉第继续埋头工作,但有时心神不安。他原来是忘我工作,现在是有时忘我,有时想到别人,想到她——萨拉。他不时地给萨拉写信:
我亲爱的萨拉:
身体的状态会对思想产生多么大的影响,说起来令人惊讶。今天一早上我都在想那封将在今晚寄给你的信,那封信非常令人高兴,非常有意思。现在我累极了,却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弄得我头昏脑涨。你的形象在我脑海中不停地转,我没有能力叫它停下来,只有把它赞美。我有千百句亲切的话要对你说——请相信我,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但是我找不到恰当的言词来表达。然而,当我在这里沉思默想,把你思念的时候,什么氯气、试验、油、戴维、钢等等,还有水银和其他50种科学上的东西,它们全在我的头脑里乱转,使我越来越陷入蠢笨的窘境。
你的迈克尔
亲爱的萨拉:
昨天夜里我把钥匙夹在书里了。我急急忙忙把它找出来还掉,生怕人家找不到钥匙会惹出麻烦。如果真的出了麻烦,这倒也会提醒你,我在这里有多么忙乱,因为我也缺少一把钥匙——通向我心灵的钥匙。然而我知道我的钥匙在什么地方,希望不久以后就能在这里得到这把钥匙,到那时候,皇家学院就会一切都井井有条。
你的迈克尔
鸿雁传书,两个年轻人的心深深地印在一起。他们苦于没有房子,他们耐心等待着。一天,戴维爵士写信给法拉第:
我已经对斯宾塞勋爵说了。我看你的愿望有可能实现;不过在我见到你以前,不要对人讲这件事。
不久,法拉第被提升为皇家学院事务主任,并且在布兰德教授请假离任期间代理实验室主任的职务。根据规定,事务主任可以携带家眷,在皇家学院的楼上占用两间比较大的房间。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两个桑德曼教徒法拉第和萨拉迅速地举行了婚礼,法拉第主张节俭,他的结婚不准备花一大笔钱,不进行繁琐的仪式,他在婚礼前不久给萨拉的姐姐雷德太太写信说:
在举行婚礼这天,将没有忙乱,喧闹和奔走。从外表看,这一天将和其他日子一样度过,因为我们期待和寻求的是内心的欢乐。
正像法拉第的信中说的那样,婚礼那天是安安静静地度过的。法拉第没有邀请许多亲朋好友,他的恩师戴维爵士写来了一封贺信:
希望你继续努力,工作顺利,在夏天做出许多成绩。祝你婚后幸福,相信你一定会幸福的。亲爱的法拉第先生,我是你真诚的朋友,祝贺你!
亨·戴维
结婚的早晨,新郎新娘去教堂,悄悄地举行了婚礼仪式,随后去新娘家里搬东西,东西刚刚搬到皇家学院的大楼楼上,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整理,实验室的一位助手跑上楼来找法拉第说实验室出了问题。法拉第一听,二话没说赶紧跟下楼,把新娘自己留在屋子里,还有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新娘没有气也没有怨,自己在家默默地收拾着、收拾着,想法拉第一会儿就会回来。
可是,法拉第在实验室里,一忙活就是大半天,他忽然一抬头,看到外边天空已经擦黑,他才想到楼上的新娘和一地的凌乱东西,他赶紧跑步上楼,推开门,看见屋子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新娘坐在那里在休息,在等待。她没有生气,只是说:
“唉,迈克尔,你看……我这样布置房间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迈克尔说。
新娘笑了,新郎也笑了,他们笑得是那样的甜蜜……
新婚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了,可是,它却给法拉第留下了永生不忘的印象,它的每个小时、每分钟都是值得纪念的。因为恬淡、幸福的家庭生活开始了。
从此以后,法拉第再也不担心走出实验室会饿着肚子,他有时在实验室里忙得顾不上吃饭,他可爱的妻子会跑下楼来叫他。法拉第观察实验离不开,她会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实验室来。不管他工作多么忙,不管他走到哪里,他的身后都有关心他的妻子,都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
结婚以后,法拉第正忙着写《电磁研究的历史概况》的论文,他在市哲学会里结识的一个朋友菲利浦先生是《哲学年刊》的编辑,他正等着法拉第的这篇稿子。尽管这样,法拉第还是想把稿子放一放,准备和萨拉一起去度蜜月。可是萨拉说:
“不,亲爱的,等你搞完吧!我们9月份去。9月22日还是你的生日呢!”
蜜月旅行开始了,法拉第和萨拉手挽手在海边漫步。这一对情侣,常常引来人们的羡慕的眼光。这是形影不离的一对鸳鸯,两人都是鬈曲的头发、宽大的前额、清澈明亮的眼睛、挺直的鼻子、坚毅而又丰润的嘴。他们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那样匀称、秀美,每一个举动都那样优雅、和谐,仿佛是造物主有意造出这一对情侣,借着他们向世上的人们宣告:
“相爱吧,爱情有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