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而苦闷的李时珍,不知哪一天才等到自己的金榜题名时。然而,就在这一年,却先迎来了洞房花烛夜。李时珍的妻子吴氏女,温柔善良。
婚后的李时珍在贤慧的吴氏陪伴照料下,日子过得像饴糖一样。他的心思渐渐离开了书本,开始喜欢上去蕲州药市上逛一逛,他喜欢和天南地北的药商们谈笑,听他们聊山南海北的各种药材。
李时珍随手拿起一味药问药商,药商们告诉他这叫蚤休,主治惊癎、癫疾、痈疮,下三虫,去蛇毒,所以有蚤休、螫休等名。
另外,蚤休这种药材又俗称“七叶一枝花”,有首歌诀道:“七叶一枝花,深山是我家,痈疽如遇着,一似手拈拿”,痈疽之类的毛病遇上了这药,能够很快药到病除,简直像用手就可以拿下来似的。
这些都使他感到极大的乐趣。
李时珍还和药商们辨别药材真假,常听他们说“黄芩无假,阿魏无真”之类的药谚。这是因为黄芩很容易见到,所以几乎不会有假,而阿魏却不是中国生产,是从外国进口的,就是所谓的西番所产,所以十分难得,非常贵重,所以假的也很多。
不过,李时珍却不这样看,因为阿魏难得,这使得他对阿魏平添一种神秘感,而对普通的黄芩有点瞧不在眼里。
李时珍蜜糖一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终于有一天他感觉不是味了,突然跑进父亲的药房,拿出一块黄连嚼了起来。吴氏看得目瞪口呆,只有李言闻背过去点了点头,心里长叹一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儿子太像自己了。
李时珍卧薪尝胆,又开始发愤苦读了。过分用功使他的身体失于调养,这年暑月间,他得了一场感冒,怕耽误功课,他拖了一阵,结果一直咳嗽不停,转成了可怕的“骨蒸病”。
这病症状厉害,全身发热如同火烧,骨头就像放在蒸笼里蒸着一样,所以叫骨蒸病。
骨蒸病其实就是结核病,是由结核杆菌引起的慢性传染病,可累及全身多个器官,但以肺结核最为常见。常有低热、乏力等全身症状和咳嗽、咯血等呼吸系统表现。
在古代结核俗称“痨病”,当时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疾病,是青年人容易发生的一种慢性和缓发的传染病。在中国古代医疗条件下,得这种病非常容易死亡。
六年面壁的劳累,科举失利的苦恼,长期的生活压力,都在这时爆发了。
李时珍咳嗽不止,时而咳出血来。他全身发烧,身上火燎燎的,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李时珍病倒在床,全家人慌张起来。新过门的妻子吴氏急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李时珍找来医书翻阅研究,自己开了药方,吃遍了柴胡、麦门冬、荆介这些书上说能治骨蒸病的药,谁知病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李时珍每天要吐一大杯痰,烦躁焦渴,寝食难安。过了一个多月,病势加剧,全家人都以为他没救了,母亲张氏、妻子吴氏都在背后流泪,而这时候的李时珍已经快烧得不省人事了。
幸亏这时父亲行医回来了。父亲听妻子张氏说儿子患了重病,马上进屋探病。
父亲望着脸色憔悴、不省人事的儿子,心里十分难过,怪自己不该在儿子生命攸关的时刻外出,使儿子的病拖了一个多月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
李言闻赶紧摸了摸儿子的脉,虽然脉息如疾雨沾沙,病蚕食叶,涩而无力,但无死相,还有希望。他连忙坐下来,仔细地进行探视。
李时珍这时稍微清醒了一点,忽然看见父亲为自己诊病,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有救了。李时珍从小就佩服父亲的医术,他在10岁时,身体十分虚弱,全靠父亲用药调养,10岁以后身体才好起来。
父亲摸脉以后,向在场的人询问,儿子这一个多月来吃了些什么药。
李时珍的母亲赶快把李时珍给自己开的药方给父亲看,父亲摇了摇头说:“错了,错了!”
父亲来不及多说,立即开了一个药方,只有黄芩一味药。
说来也怪,吃了父亲开的药,李时珍静静地入睡了。第二天烧就退了,咳嗽也好了些。现在李时珍感觉来到了一个清凉世界,大病初愈,让他感觉到现在的一切格外美好。
李时珍甚至有一种幻觉,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有点弄不清这是人间,还是九泉幽冥。
他看到了围在床边关切地注视着他的亲人,渐渐回忆起昨天父亲亲自喂服他什么药汤的情景。
现在身热尽退,痰积咳嗽全消,他一下子坐直了起来,病奇迹般地痊愈,他到鬼门关去游了一遭。
又喝了几天父亲开的黄芩汤,李时珍竟然能下床行走,咳嗽病也痊愈了。
病虽然一天比一天好,但李时珍却心中越来越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就用一味黄芩,就把自己的病治好了,黄芩在他的心中,太过于普通。
有一天李时珍实在忍不住好奇,就问父亲为什么普通的黄芩就能治好自己的病,而自己开的那些药没用呢?
父亲告诉李时珍说:“你开的柴胡,虽然是治劳乏羸弱之药。但劳有五劳。若劳在肝、胆、心,是必用之药;或者,脾胃有热;或者,阳气下陷,柴胡也是引清气、退热的必用药。”
“但是,唯有劳在肺、肾者,不可用柴胡。你既有肺热,又在病中新婚,肾劳而虚。两者柴胡都是禁药,所以你的病势会越来越沉重。”
“当时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子,但忽然想起一个古方,就是用黄芩一两,水两盅,煎一盅服下去,治疗肺热肾虚导致的骨蒸病。正好对应你的症状,没想到还真是药到病除,真是神奇啊!”
李言闻一剂黄芩汤,竟然使李时珍起死回生。这不禁让李时珍亲身领受了中医药的奥妙,感慨不已。
李时珍怀着敬佩的心清对父亲说:“一个多月来,我不知吃了多少药,病情却越来越严重。谁知父亲仅用一味黄芩就镇住了病魔,这医药的奥秘真是太玄妙了!”
父亲笑笑说:药不在多少、贵贱,而在对症。你的肺热重,黄芩是清肺热的。肺热一除,病情自然就会减轻了。
同时,李言闻还因势利导,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要记住,你的骨蒸病可以用黄芩治好,并不一定其他人的骨蒸病也可以用它治好。要知道,同一种药治一种类型的病,由于不同的人身体状况各异,效果可能截然不同。
怕儿子不明白,李言闻来举了个例子:就拿补药来说,同样用于补虚症,但如果不分清患虚证的人是虚寒还是虚热,是气虚还是血虚,是肾虚还是脾虚,是肺虚还是心虚,乱补一气,严重的会出人命的。
所谓庸医杀人,就是说没有本事的医生,不懂得这个道理而胡乱用药,造成人命的。我们祖先传下来的医理、药理很深。我学了一辈子,也只是懂得了一点皮毛而已。最后李言闻进行了总结。
听了父亲的一席话,李时珍对医药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父亲一味黄芩就制住了病魔,更是使他对医药学佩服,祖国的医药学真是不得了。
同时,这次病倒,也使李时珍亲身体验了病人的痛苦,进一步感受到医生责任的重大。
经过这次大病,促使李时珍更加热爱医药事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对功名富贵更是不感兴趣了。
世时的艰难,使他深深体会到官场的昏暗,即使是经奋斗而当上官,也不能解除百姓的疾苦。
现在的李时珍想告诉父亲说:这难道不是学问本事吗?这才是真正的学问本事啊!就像鼓槌敲到鼓面上一样,应槌而响,看得见,听得清,实实在在。
想到考场的失败,李时珍不由得萌发了想跟父亲学医、继承祖业的念头。但他没有能说出来。
这时,李言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养几天,再接着读书吧。”
说到这里,李言闻顿了一下继续说:“不过也别再像以前那样太用功了。”
看来,父亲还是对自己的科举寄予厚望的。看着父亲充满热切的眼神,李时珍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