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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草堂里的时光

杜甫一家人,走了整整一年才走到成都。当时的成都,号称十万户,实际人口在二十万左右。繁华仅次于扬州,民间有“扬一益二”的说法,成都又称益州。安史之乱,扬州遭到了破坏,而成都远离战火。现在杜甫对它寄予莫大希望。

初到成都,杜甫一家住在城西七里浣花溪边的草堂寺。成都尹裴冕为他提供些米粮,邻居们送他些蔬菜,闲着没事,去寺中听讲佛法、读读书,日子过得也算逍遥。但寺院终非久居之地,杜甫考虑另建草堂以安身。

760年开春,杜甫开始筹划建造草堂。在选择建房地址时杜甫花费了一番苦心,最后确定在清澈的浣花溪和红莲放香的百花潭之间,西边还可以远眺终年积雪的西岭。他将草堂建在一棵高大的楠树下面,这楠树亭亭挺立,仿佛是一柄巨大的绿伞,庇护着这困苦的一家人。

表弟王十五听说杜甫要在西郊建造草堂,便过来看他,顺便还送了些银两。杜甫的一些朋友也及时伸出援助之手,萧实送来了130棵桃树秧子,韦续进来了绵竹县柴岩山的特产绵竹,何邕送来了桤树苗,韦班送来了松树苗和大邑县的瓷碗。

杜甫还在楠树下开辟了一块药圃,种了些草药,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明年的今日,我这座草堂就会很美好,生活可以自足了。

这年春末,草堂盖成,树木栽好,杜甫一家高高兴兴地坐在院中。杜占说:“大哥,你还不写首诗,庆祝一下草堂的建成?”

几个孩子也连声叫好,宗文连忙进屋拿来笔墨纸砚。

此时杜甫的心情和大家一样的兴奋,他提笔写道:

背郭堂成荫白茅,缘江路熟俯青郊。

桤林碍日吟风叶,笼竹和烟滴露梢。

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

旁人借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

望着这简陋但温馨的草堂,杜甫不禁想起在秦州山野寻找栖居之地的苦况,长途跋涉于险山急流,危栈古道的种种艰难。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他的心情终于获得了宁静。

杜甫在成都,靠朋友的资助度日,一家人不再为柴米操心,不会因为饥饿啼哭,久违的笑容又重新绽开了。

每天和妻子杨氏下下棋,和兄弟杜占作诗,兴致高时还陪两个儿子去钓鱼,杜甫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他一生最快乐的。

杜甫定居草堂之后,生活安顿下来,开始游览成都古迹。他一生崇拜诸葛亮,在成都,自然要拜访武侯祠。他一边浏览一边为武侯的磊落功绩所折服,同时心中又不免为其未能收复中原,完成统一大业而感伤。

杜甫长叹一声,暗想:于此国事维艰之际,多么需要有一位像武侯这样的贤相来主持国政啊!如果肃宗能和刘备一样,那是不是天下就会早点太平啊!

这天杜甫正在家中修剪果树,不经意间看见自己在游览古迹时新结交的一个朋友韦偃,正向这里走来。

杜甫冲韦偃挥挥手,喊道:“韦兄,稀客啊!”

韦偃快步上前,笑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你这大诗人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韦偃道:“我这次来是向你辞行的,我家中有事,要离开成都一阵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杜甫一听不免有些伤感,将其让进草堂后,忽道:“韦兄的画艺可与韩干相匹,在这临别之际,可否赐画一幅,以作纪念?”

韦偃听后,看了看杜甫,笑道:“你这叫作趁机敲诈。哎,谁叫你我相交一场呢,拿纸笔来。”

杜甫听后大喜,急忙拿来笔墨,对韦偃说;“你就在这东壁上画吧,纸张太小,我怕你施展不开。”

韦偃从容拈笔,挥洒自如,转眼之间骐骏出现,神态之逼真,气韵之生动,使杜甫忽发奇想:“时危安得真致此,与人同生亦同死!”

杜甫依依不舍地送走韦偃,刚想回草堂,这时身后有人叫他:“杜兄!”

杜甫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一个邻居,此人姓崔,是一退隐的县令,经常来杜甫家找他喝酒作诗。他的到来让杜甫从离别的心情中跳了出来。

杜甫请崔县令进了屋,望着东壁上墨迹还没干的骏马,看看眼前这风雅旷达的朋友,不禁感到由衷的满足。

崔县令对杜甫说,“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说完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麻烦嫂夫人给炖了吧!”

宗武看见了,高兴地蹦了起来,接过鱼,一溜烟地跑了。

“只可惜有鱼无酒。”杜甫搔了搔白头说。

“爹爹!爹爹!”宗武大声叫起来。

原来是杜济来了。他骑着马,后面跟着两个挑夫,一个挑着两只坛子,一个挑着两只食盒。

“济孙,你来得正是时候!”杜甫高兴得合不拢嘴,一把抓住他,急着问:“那挑的是酒吗?”

“爷爷、奶奶。”杜济一边施礼一边说,“知道爷爷的新居建好了,特地带了两坛酒,两盆小菜前来贺喜。”

杜甫满面红光,扭头对杨氏说:“看样子,我这老头子真要转运啦,刚想喝酒,酒就来了!”

“爷爷半世奔波,吃了许多苦,也该过一个愉快的晚年了。”杜济凑趣道,又问:“怎么不见占爷?”

“前几天,我和你占爷采了一点草药,本打算今天一道进城去卖,他说我年纪大了,肺又不好,要我在家歇着,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唉,你占爷也真可怜,去年春天从家乡跟着我出来,一路跋山涉水,忍饥挨冻,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呀!真不知何年何月平定叛乱,好让咱重返家园!”

“爷爷不要着急,听说今年正月,李光弼把史思明打得大败,后来还活捉了贼将安太清,攻占了怀州,即今河南省沁阳县一带。看来,离叛贼灭亡不远了!”

说话间,宗文和宗武兄弟两人,端着饭菜上来了,一边走一边嚷嚷:“开饭喽,开饭喽!”

一大家子人就在楠树下齐怀畅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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