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与李白结识后,“英雄惜英雄”的情怀在他两人心中油然而生,于是两人于744年一起同游梁宋。
当时的梁宋,即今河南开封,商丘,城市繁华、人口密集、建筑壮观。汉文帝少子梁孝王刘武因守睢阳有功,曾赐天子旌旗并与皇帝车同辇,于是此处也成为了汉王朝中最强大的诸侯国之一。
这一天,杜甫、李白,还有杜甫早日出游时结识的一位朋友高适。
高适,字达夫,渤海,即今河北景县人,自幼学书学剑,雄心勃勃,非常自负。与李白一样,他也不屑于走科考入仕的常道,而寄希望于经人举荐得到天子的赏识,一鸣惊人。
20岁时,他曾西游长安,首探仕路,结果无功而返。此后十年间,他居住在开封一带耕田读书,等待时机。后来,又北游燕赵,试图走从戎入幕而登仕途的道路,仍然失败而归。“兔苑为农岁不登,雁池垂钓心良苦。”
两次求仕失败,使高适贫困潦倒,但凄草荒田掩不住他过人的才气,他那雄健奔放的诗句早已让他的名字远播四方。
三人一同畅游梁园。梁园建在开封城东南,规模宏大。梁孝王在其间赏游驰猎、广纳宾客,当时名士司马相如、邹阳等均为座上客。
三人登临吹台。吹台相传为春秋时期乐师师旷所筑,梁孝王在吹台四周兴建亭台楼阁,遍植奇花异草,常在此饮酒作赋。环顾四周,思怀古人,想起玄宗崇尚武力,频动开边之战,不禁都面露忧虑之色。
其后,他们又同游单父台。单父是春秋鲁国邑名,相传孔子弟子宓子贱作单父宰时,很得民心,终日弹琴却将单父治理得很好,后代人为了纪念他,称其弹琴处为琴台,即“单父台”。
杜甫他们三人登上此台,发现天上万里风云,地上大泽霜冻,树叶纷飞,禽兽哀鸣,这萧飒的景象又唤起他们对时局的忧怀。
杜甫说道:“天子好武,边将多以武功求宠,连年战争消耗了太多的人力、财力。我真的有些担忧!”
李白感慨道。“当今的形势大量用兵,尤其幽州一带战争频繁,军备、粮草供给繁重,终究会成祸患。”
“抚今追昔,我辈应该去效力于朝廷,贡献我们的微薄之力。”高适也颇有感触地说道。
杜甫望着远处,神色凝重地吟道。
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
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
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
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
此时的中原,草衰马肥,正是狩猎的好季节。于是三人又去孟诸大泽里携弓狩猎。他们一行人骑宝马、持良弓、携猎鹰,一路风驰电掣。他们在孟诸的大泽里左驱右逐,将鲜肥的野兔和狐狸赶出草丛,使之暴露在弓箭和猎鹰之下。
他们在那里整整闹腾了一天,回到单县县城已经入夜,接着又在酒楼饮酒观妓。他们边吃边喝边看,吟诗联句,惬意极了。最后还轮流持剑起舞!总算排遣了一些闷在各自心头的愁苦!
秋去冬来,高适决定离开梁、宋之间,南游楚地。杜甫和李白二人又在齐州,兖州一带逗留了好几个月。他们一同到山中访友,一同饮酒赋诗。白天携手出游,醉后同床共被,形影不离,就好像是亲兄弟一般。
745年的秋天,杜甫决定西去长安,谋求做官的“路子”,李白一直把他送到兖州城东的石门。
在石门的一家小酒馆里,两人相对而坐,喝起了闷酒。一杯一杯又一杯,慢慢地,他们酒酣耳热,一股豪情又从心头升起。
“太白兄!”杜甫心驰神往地对李白说,“想当年,你初入长安,太子宾客贺知章读到你的《蜀道难》和《鸟夜啼》,称赞你的诗篇足以惊风雨,泣鬼神,情不自禁地解下佩在身上的金龟换酒,并且邀请了六位友人为你接风,来了个‘饮中八仙’之会,那真是传扬天下的美事呀!”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李白沉吟道:“如今各奔东西,只留下‘八仙聚饮’的美好记忆,‘海上钓鳌’的豪壮乐章了。”
“海上钓鳌?”杜甫不解地问,“这乐章是谁写的?”
“是我,当年为八仙聚饮助兴的。”李白慨叹地说,“可惜身边没有带琴,要不然,我一定在这分别的时刻为老弟弹奏一曲。”
“不妨,不远处我有一个熟人,我去借!”说罢,杜甫起身走出酒馆,不多时,果然借来了一架瑶琴。
李白在酒馆外的苍松下调好琴弦,深思片刻,猛一挥手,那琴音顿时流溢出来。起初渐渐沥沥,如春雨飘洒,慢慢地化成了大海的涛声,突然,狂风突起,雷鸣电闪,暴雨如注。就在那风声、雨声、涛声中,迸发出一阵呼啸——巨鳌涌现了!
杜甫正侧耳倾听,忽然乐声又显示出新的意境:一道彩虹穿透乌云,系看一轮弯月,射向沧海;巨鳌惊了,摇头、摆尾、躲闪、逃遁。整个海面上,充满了力量的搏斗和色彩的交错。
奏完此曲,李白脸上激昂的神情已全然不见,显露出一种无奈:“想当初谱这乐章之时,正是我意气风发之日,想着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也不愧对自己满腹经纶,谁料想世事莫测,到头来,还不如隐居山野来得痛快。”
他话锋一转又道:“贤弟此番去长安,一定要像为兄曲中所诉,用风浪来陶冶性情,在天地间放纵豪气,到沧海去投钩钓鳌;为朝廷、百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一片秋意,十里长亭。只有那官道两旁的垂柳随风摆动。李白抚弄着柳枝,深情地说:“古人折柳赠别,可是今天咱们两人都是异客,而且就将各奔前程了。但愿来年这柳枝飘摇的时候,咱们还能在这里相会!”
一行大雁飞呜而过,杜甫一语双关地笑道:“你看,那大雁如今飞到南方过冬,明天春它们又会回到家乡的!”
就这样,诗坛上的两颗巨星分了手。
他们满以为今后还能相逢,没想到这竟是两人的最后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