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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铁木真称汗南征西战

铁木真和札木合本就有宗谊,而且自幼结为安答。经过对蔑儿乞部的战争,札木合帮助铁木真夺回了妻子,因此铁木真感到其中情谊,二人的关系因此更加密切。所以铁木真放弃了桑沽儿小河边的旧营,与札木合一起在斡难河流域的豁儿豁纳黑川生活。

为了庆祝对蔑儿乞战争的胜利,并且庆祝他们友好关系进一步发展,铁木真和札木合在忽勒答儿山崖前的松林中,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重申了他们两次结为安答的手足之情义。铁木真将掳获的脱黑脱阿的金带,送给了札木合系之,又将脱黑脱阿的一匹几年都没有生驹的海骝马送给札木合当坐骑。札木合将掳获的歹亦儿兀孙的金带,送给铁木真系之,又将歹亦儿兀孙的一匹额鬓如角的白马送给了铁木真。双方互相赠送了自己心爱的礼物,第三次结为安答,并重申了誓言:“听先世父老之言,为安答者,同性命,不相弃,相依为命之谓也。”

二人大摆盛宴,交杯换盏,一直到夜阑更深,都带醉意,同被抵足而眠。这件事在蒙古族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豁儿豁纳黑川是蒙古汗国最后一位可汗忽图剌汗的遗址,铁木真与札木合在这里重新同盟,意味着他们希望用结盟的形式来恢复蒙古汗国的统治。

纯真友谊使他们互相体贴、相互照顾,但现实的利益又使他们分道扬镳、各奔前程。铁木真与札木合一起游牧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一个偶然的事件导致了他们的分离。

第二年孟夏既望之日,四月十六日,大草原上春草萌发,万物复苏,正是各部族牧民移营的时候。铁木真、札木合也在商议移营到其他处游牧。二人同车共载,走在整个队伍的前面。

札木合说:“咱们现在挨着山下,放马得住在帐房;放羊的放羔儿的嘴里得有吃的。”当时草原牧民贫富分化,富裕牧民和贵族马群较多,贫困的牧民则只有一些羊儿羔儿。札木合认为,傍山而营,牧马者和马群在帐房附近活动,行动方便;临涧而营,牧羊者、牧羔者和羊群在一处,羊群嘴里有吃有喝,饮食非常

便利。两类牧民不适合在一起,因此其中含有“分开过,大家方便”之意。

铁木真没有理解札木合的用意,默然不语,没有说话。马车辗过青草,队伍继续向前移动。不一会儿,铁木真借故跳下车,等待后面的诃额仑和孛儿帖。母亲的车子很快过来了,铁木真将札木合的话对诃额仑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那言语我不曾省得,也不曾回他话,特来问母亲。”还没等诃额仑说话,孛儿帖夫人就抢先说:“我认为札木合喜新厌旧,不能和他久处。现在他仅厌烦我们,而且正在图谋我们。我们应该与他分手,让我们的百姓连夜前进!”

直言快语换来是推心置腹,隐讳曲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札木合的话本来并没有“图谋”之意,只不过是针对不同牧民对牧场的不同要求,委婉地对铁木真提出分开设营而已。札木合的部族是蒙古部一个强大部族,经过很长时间的发展,当时的马群相当多;铁木真在札木合的协助下,刚刚收集了一些百姓,这些百姓寄人篱下,不可能富足,马群也不多,只有一些羊群。札木合感到在一起扎营,对双方都不太方便。说明这个现象,采取一些相应措施,也未尝不可。但札木合用隐晦的语言,曲折地表达自己的见意,使人摸不着头脑;孛儿帖也不求深解释,随意猜测,于是这句话变成了铁木真与札木合分裂的导火线。

当然,一言之差只会引起一时的误会,而不应导致终生的冲突。铁木真与札木合的分离应该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札木合是异族血统的后裔,尽管他具有超越他人的才能,也有大批部众,但蒙古各部贵族并没有拥立他成为蒙古部的可汗。

而铁木真却是出身纯洁的蒙古人,是历代蒙古可汗所在的黄金家族的后裔。在对蔑儿乞的战争中,铁木真已初步展示出自己的政治见识和军事才能。这次战争的主力虽然是克烈部和札答兰人,战争的总指挥是札木合,但这次战争的胜利却大大提高了铁木真在蒙古各部民中的威望。

在战争过程中,札木合曾替铁木真收服了乞颜部的一万名百姓。战争胜利之后,不仅乞颜部原来的部众、属民、奴隶纷纷都回到铁木真手下,“漫散了的百姓”很快得到了集中。而且不少其他部落的百姓、奴隶也陆续地投靠铁木真。“两雄不并立。”想争当草原霸主的札木合,自然对铁木真急切地收聚部众产生戒心,然而雄心勃勃的铁木真自然不甘心于永远寄人篱下。因此信誓旦旦的安答关系,经受不住现实利益的考验,这才导致了铁木真与札木合的分离。

铁木真听从孛儿帖的建议,通知自己的部众不要就地扎营,而是连夜前进。

铁木真的队伍很快进入了泰赤乌部的驻地。泰赤乌部以为铁木真要来袭击,从贵族到部民都大惊失色。赶紧收拾车帐东西,连夜逃跑,向着铁木真相反的方向逃跑,与铁木真的队伍交错而行,陆续投靠了札木合。在泰赤乌氏的营盘,丢下了一个名叫阔阔出的小男孩。铁木真的部下将他给了诃额仑兀真,这也就是额诃仑的第二个养子。

一山不容二虎,羊马不能同牧。离开札木合单独开设营地,这在铁木真的发展史上是一件大事。自从也速该死之后,铁木真一家一直在艰难流离中生活,夺回孛儿帖的战争虽然为铁木真时来运转提供了契机,但栖身于札木合帐下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而铁木真离开札木合单独设营,实质上就摆脱了札木合的控制,当时跟随铁木真、离开札木合的不仅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和奴隶,其中还有四十几位有影响、有能力的大人物,他们来自二十七个氏族和部落,除少数人属于铁木真的近亲——蒙古孛儿只斤乞颜氏之外,其他的人有的属于蒙古部的其他氏族,有属于蒙古部以外的其他部落的人。著名的有者勒蔑的弟弟速不台人,巴鲁剌思氏的忽必来等。者勒蔑、速不台、忽必来以及后来的者别,是成吉思汗的四员虎将——号称“四狗”,和博尔术、木华黎等“四骏”(四杰)名扬中外。

古代的蒙古人认为“狗为忠臣,马为伴友”,所以用“四狗”、“四骏”形容当时的忠臣和勇将。甚至泰赤乌氏的赤勒古台、塔乞兄弟,札木合的族人豁儿赤、阔阔出思等也都“弃暗投明”,分别离开了铁木真的敌人泰赤乌氏和札答兰氏,投到铁木真帐下。没过多久,一些有名望的乞颜氏族也离开了札木合,投靠了铁木真帐下。他们是合不勒汗的长支主儿乞氏的撒察别乞、泰出,忽图剌汗之子拙赤罕和阿勒坛,也速该的哥哥捏坤太师之子忽察儿别乞,也速该的弟弟答里台斡惕赤斤等很多人。这些人在拥立铁木真称汗以及后来统一蒙古草原、南征、西征的战斗中都发挥了重大的作用;在成吉思汗的八十八功臣中占去了二十几个名额,超过了四分之一。应该承认,这是蒙古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人才流动,它为铁木真的成功铺下了一块胜利奠基石。

铁木真团结了各部族的首领,率领自己的百姓,从斡难河中游的札木合营地,迁回到以前驻地——怯绿连河上游的桑沽儿小河边,在合剌鲁格小山下的阔阔纳浯儿扎营放牧。

铁木真刚离开札木合单独营地,为什么就会有大批部众、几十位首领同时投

靠铁木真呢?这不只是与札木合、铁木真的出身有关,而且和他们的能力和表现有很大关系。

有的学者认为:这种骑马战争中能够发挥作用的,是骑士或统率者个人勇武和策略。因此有正确的射击技术和骑士团才是战场上的风云人物,是各部族内的英雄。尤其部族间的战争拖久了,在全体部族间希望有英雄出现的时候,如果真有一个英雄登场能够按照部族的期望而带来了胜利,则不仅仅成为部族内部的英雄,也会成新的权力者,这在游牧部族社会里也是自然的现象。

铁木真正就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他的“英勇果决”,他的政治家、战略家的气魄,在与蔑儿乞的战争中已经完全显示出来。在与札木合一起游牧的一年多时间里,各部首领及部众对铁木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认识,于是他的威望日增,逐步受到更多人们的尊重。出身于巴阿邻氏,与札木合血缘关系很近的豁儿赤之所以离开了札木合、投靠铁木真,就是因为他经过认真观察了解,发现只有跟着铁木真走,自己才会有光明的前途。

就在铁木真离开札木合的第二天的早晨,铁木真慰问了投靠自己的各部族首领,当他看到豁儿赤的营盘时,又惊又喜,他一方面热烈欢迎豁儿赤的投靠,但也感到不可理解。豁儿赤则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来的原因,他说:“我本是圣祖孛端察儿掳来的妇人所生的后代,是与札木合同母异族的人。札木合的祖先是札只剌歹,是异族血统的人;我的祖先是巴阿里歹,是圣祖的后代。我本不该离开札木合投靠你,但有位神人向我托梦,使我不得不认真考虑自己的去向。我梦见一头黄色的母牛,绕着札木合来回转,一头触向札木合一边扬土,一边大叫:还我角来!还我角来!这头斜角犍牛,驾起那辆房车,跟您身后跑,沿着大路边吼边跑。这是什么意思呢?还不是天地相商,令您铁木真做国主吗?那头牛已经载国来了跟随。神灵让我目睹了这件事,让我向您通报。您将来做了国主,用什么报答我这个为您报告好消息的人呢?怎样使我快乐呢?”豁儿赤认真地叙述他梦中所见,铁木真和周围的将士们也都听得十分入神。蒙古人信奉萨满教,多数人对所谓“神”的启示深信不疑。

铁木真当然希望利用神权给自己的事业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增加一点“人世间以外”的帮助。尽管豁儿赤的梦中所见很可能是他自己的编造,但是他是第一个提出让铁木真做国王的人,又是借用了神的权威,这一定在广大部民中形成

一种舆论,有可能使铁木真顺利地登上可汗的宝座。因此铁木真十分兴奋,当听到豁儿赤向他提出奖赏时,铁木真顺口答道:“我果真做了国王,封你为万户。”

“万户”即统治一万家牧民的高官,率领一支万人大军的大将,相当于汉族的万户侯、元帅之类。但豁儿赤并不因此满足,说:“我告与你很多道理,只得个万户呵,有甚么快活。给了我个万户,在国土里美好的女子中,由我挑选三十个为妻。另外,以后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听我的。”他不仅希望铁木真封他万户,更加希望允许他自娶国中美女,使他成为有三十个妻子的人,甚至要求铁木真对他言听计从。

豁儿赤以神的启示宣传了自己的政治主张,也说出了那些来投靠铁木真的人们的共同愿望,希望铁木真能成为蒙古族的“国主”,率领他们统一天下,自己也变成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铁木真感到豁儿赤的南柯之梦对自己称汗会起到巨大的宣传作用,因此就满口答应了豁儿赤所提出的要求。

乞颜氏的各支贵族也在这时投靠铁木真,与这种形势也有很大关系。在旧蒙古兀鲁思的贵族联盟破裂以后,乞颜氏各部也随之破裂,“国势不振”。他们虽然各自拥有一圈子百姓,但已成不了大气候,只能信徒于更强盛的泰赤乌氏和札答兰氏。为了重振乞颜氏的旧业,这些乞颜氏的贵族们都“思择共主”,但是由于他们的势力不相上下,并且没有一个比较杰出的人物,因此在也速该死后二十多年中,一直没有选出一个“共主”来。这时,也速该的儿子、年轻的铁木真异军突起,不仅仅取得了一次令人惊人的胜利,而且逐渐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聚集了一支强有力的那可儿集团,这些蒙古乞颜氏的贵族们好像在黑夜中看到了一颗明星,于是协商,“共推铁木真为汗。”

在当时,答里台斡惕赤斤、阿勒坛、忽察儿、撒察别乞等人,分别为铁木真的亲叔、堂叔和族兄,属于贵族中的长辈。因此,“铁木真次弟让答里台斡惕赤斤及阿勒坛、忽察儿、撒察别乞。四人者皆不敢当。遂相与誓于铁木真之前日:

‘今者众议签同,奉汝铁木真为汗。’”从后来的事实看,这些蒙古贵族并不像豁儿赤等人那样真心地推举铁木真做“国主”,而是企图把这位名望不是很高但却拥有相当实力的人当做利用的工具,想借助他的力量去掠夺更多的财富和奴隶。

从此,铁木真由一个受苦受难的孤儿为乞颜部的可汗。

铁木真被推举为可汗后,立刻着手建立和健全政权机构。他首先封设了各种

官职,分别执掌各种事务。为了进一步增强可汗的权力,实行统一管理,铁木真还委任博尔术、者勒蔑为众官之长,对他们说:“我以前无伴当时,您二人首先与我做伴。我心里没有忘记。如今与这众人为长者。”

铁木真分派担当各种官职的人,除了他的弟弟之外,几乎都是出身于奴隶或属民,他们是铁木真忠实可靠的那可儿,是铁木真真诚的拥护者。因此,铁木真对他们信任备至,敢于对他们放手使用。“众人离开了札木合,想着来我跟前,若天地保佑,久后都是我吉庆的伴当。”而这些那可儿也愿意为铁木真效劳尽忠,愿意为铁木真的事业献出自己的一切,正如速不台所说:“我如老鼠般收拾,老鸦般聚集,盖马毡般盖护,遮风毡般遮挡。”他们不像那些旧贵族那样具有显贵的族望和拥有众多的百姓,也更加不像氏族、部落首领那样分别管理本部落事务,而是由可汗任命的分管各种事务的各类官员,因此他们可以同铁木真保持观念一致,绝对服从铁木真的指挥和调遣。铁木真这样来建立自己的政权机构,实际上是用封官授职的官伊制度代替了各部贵族垄断政治权力的制度,用统一的君主集权代替了各部贵族的各自的统治。这是一项重要的政治组织措施,它对后来铁木真的强大起了相当巨大的作用。

金朝建立后,塔塔儿成为金朝的下属,金人称其为“阻璞”。他经常与金朝对付蒙古草原各部,充当了女真贵族的鹰犬和爪牙。当时,蒙古部中有两个强大的氏族合答斤和山只昆,生活在呼伦湖东岸,往来于塔塔儿与弘吉剌之间。

他们自恃势力强大,不从金朝的统治,连年侵犯金的边界,金朝一直想消灭他们。金章宗明昌六年(1195 年),金朝的左丞相夹谷清臣率军北伐,再一次调集自己在漠北的鹰犬——征召塔塔儿部从军出征。金朝与塔塔儿部的联军进军到合勒河(今哈拉哈河)、拷拷泊(呼伦湖),攻下了许多营寨。塔塔儿人见财眼红,趁金军退兵时,对金军发动突然袭击,抢走了许多羊、马、物资。夹谷清臣命令塔塔儿交还所掠物品,向金军认罪。塔塔儿自认为作战有功,有功当受禄,缴获物资本应有自己一份。但金人视塔塔儿为奴仆,分毫也不给,塔塔儿人只好自己动手,用武力抢夺。因此,他们根本不向金人认罪,相反对金军展开了更大规模的进攻。战场上的盟友忽然反目为仇,讨伐合答斤、山只昆的战争变成了塔塔儿部与金朝的一场混战。

女真人一向以能征惯战闻名于世,岂容小小的塔塔儿胡作非为。一一九六年

(金章宗承安元年),金章宗大兴问罪之师,派右丞相完颜襄取代夹谷清臣率军对塔塔儿进行讨伐。金军从临潢出师,分两路进剿。塔塔儿部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经不住两路金军的东西夹攻,在龙驹河(即怯绿连河)流域被金军打败,其首领蔑兀真笑里徒率领残兵败将争先恐后地向浯勒札河(今蒙古国乌勒河)方向逃窜。金军将领完颜安国一步不舍,跟踪追击。金国的丞相完颜襄老谋深算,派使者通知铁木真,希望他能与金国配合,从西面截击这些逃跑之人。

铁木真接到金人合击塔塔儿的通知,自然要反复权衡利弊,认真分析当时的形势。蒙古乞颜部与塔塔儿的冲突充满了蒙古的历史篇章,它甚至关系到蒙古汗国的盛衰。塔塔儿部依靠中原王朝的支持,成为蒙古乞颜部的东方劲敌,使乞颜部的几代英雄洒下了鲜血,献出了生命,无数孤儿寡母尝尽了辛酸,受尽了苦难。

然而金朝与蒙古也有几代冤仇。从血族复仇的古老传统出发,这些冤仇都不得不报。但既进攻金朝,又对付塔塔儿,两个拳头打人,很难取得胜利。自俺巴孩死后,蒙古部在这方面有了很多惨痛教训。现在,这两个敌人反目为仇,他们之间的联盟已不攻自破了,这倒是蒙古人报仇雪恨的一个好机会。于是铁木真根据“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这一原则,决定接受金朝的邀请,采取联合金朝、夹攻塔塔儿的策略,先集中力量打败自己身边的强敌。

为了使胜利更加有把握,铁木真马上派人与克烈部联系,对脱斡邻勒罕说:

“金朝的完颜丞相通知我,他们打败了塔塔儿部,塔塔儿部首领顺浯漓札河西逃。

塔塔儿与我部有世代冤仇,我的祖辈俺巴孩汗、斡勤巴儿合黑曾被他们出卖,他们也把先父毒死了,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如今塔塔儿被金人打败,这正是上天赐予我复仇的时机。希望父罕亲率大军,帮助我夹击敌人,向塔塔儿人讨还血债!”

被塔塔儿出卖的斡勤巴合黑是主儿乞氏的祖先,因此铁木真又通知主儿乞人,希望他们也参加这场血族复仇的战争。

脱斡邻勒罕不负铁木真的厚望,迅速组成一支大军由西向东开来,第三天就与铁木真的军队会师了。但主儿乞人不久前刚与铁木真兄弟发生过冲突,所以拒绝与铁木真并肩作战,铁木真整整等了六天,还不见主儿乞人的踪影。铁木真担心贻误战机,只好与脱斡邻勒罕沿斡难河东进,不久即到达浯勒札河上游。这一带原来有金朝早期修筑的边墙,还保存了一些堡垒和营寨,其中松树寨和枫树寨是当时的两座边堡,蒙古人将其称为纳剌秃失秃延、忽速秃失秃延。塔塔儿人为

了保存实力,稍作喘息,退到寨中,准备筑寨坚守。铁木真与脱斡邻勒罕的大军开到时,塔塔儿人站脚未稳,因此这两个寨子很快被攻破了,塔塔儿部的首领蔑儿真笑里徒也变成了刀下之鬼。

铁木真等人纵兵抢掠,清扫战场,塔塔儿部的车马、粮饷被一抢而光。在这次战争中,铁木真得到了异常两件贵重的战利品:银绷车和大珠裘。在抢掠松树寨时,蒙古军还捡到一个小男孩,他脖子上戴一只金圈环,穿一件貂皮做里的金缎兜肚。按蒙古人的习惯,只要捡到这种幼童,都要视为家人,亲自抚养,受氏族保护,与亲生子女同等待遇。于是铁木真把这个孩子送给了诃额仑,老母亲见后十分高兴,逢人便说:“这是贵族子弟,是有根基的人家的后代。”便将他收为义子,长大后还让他学习畏兀儿文化,这便是后来著名的大断事官失吉忽秃忽。

铁木真配合金朝,联合克烈部,取得浯勒札河之战的胜利,不仅打击了东邻的劲敌,使塔塔儿部从此一蹶不振,而且还在蒙古部中赢得了“为父祖复仇”的美誉,蒙古各部人对他更加敬重了,把他看做草原英雄。金朝的右丞相完颜襄接到铁木真的捷报,也大喜过望,立刻代表金朝中央政府对他们封官予爵,大加赏赐。铁木真被封为“札兀惕忽里”,脱斡邻勒也被封为王。脱斡邻勒本来就是克烈部的可汗,如今又继承了金朝的王位。因此被人们称为“王可汗”,简称“王罕”。“札兀惕忽里”又译“察兀惕忽里”,“忽里”是金朝封授的统领数部的首领称号。完颜襄临走前对铁木真、王罕说:你们有大功于阿勒坛罕焉,我将奏闻此功于阿勒坛罕,加铁木真以更大的招讨之号。金朝的招讨使为正三品,副招讨使为从四品,因此铁木真的封号一定是低于从四品的中下级官员。铁木真虽然没有被封为金朝的大官,但相当于当时的官方已正式承认了铁木真的地位,承认他是所率诸部的首领。如今,铁木真已经从一个部族推举的首领变成了“朝廷命官”,这就大大增强了他的号召力。从今以后,他就可以用金朝职官的身分统率蒙古部众和统辖其他贵族了。

铁木真配合金朝,初战塔塔儿,打破了塔塔儿依靠中原主子称霸草原的局面。

从此,草原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明显变化,铁木真的事业也开始出现了转机。

铁木真初兴的时候,蒙古各部还处在从部落奴隶制向奴隶制国家转化的时期。各部贵族建立的“兀鲁思”虽然具有最初的国家性质,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各支贵族之间松散的政治联盟。由于各支贵族都拥有自己的营地和百姓,也都具有

一定的独立性,因此这种联盟中又存在着难以克服的分裂因素。也速该死后蒙古兀鲁思的崩溃,就是因为泰赤乌贵族的分裂引起的。

铁木真被推举为乞颜部的可汗,此事与乞颜氏各支贵族的拥戴有关,但这些贵族的独立势力又与君主集权的国家存在着不可克服的矛盾。不解决这些严重矛盾,铁木真的国家就难以存在下去,当然更谈不到发展和巩固。十三翼之战的失败又一次说明了这种松散的政治联盟难以应付草原上多变的政治形势,进攻塔塔儿前后所出现的冲突,迫使铁木真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一个偶然的事件,铁木真打击的矛头最先指向了主儿乞氏。

主儿乞氏与孛儿只斤氏属于近亲氏族,他们都是合不勒汗的子孙。主儿乞氏的祖先是合不勒汗长子的后代,名为莎儿合秃主儿乞,属于乞颜氏的长支贵族。

它的部众是蒙古各部中的精华,以能征惯战在蒙古草原著称,在乞颜部中具有左右形势的力量。偷盗铁木真家那八匹银合马的盗贼就出身于这个氏族。

主儿乞氏的首领撒察别乞虽然推举铁木真为乞颜部的可汗,也曾经当众对天盟誓,但并不把年轻的铁木真放在眼里,并不是心悦诚服地接受他的管辖。在此之前,撒察别乞也曾企图攫取帝位;在此之后,他们还随时准备背弃誓言,一直怀着争夺汗位的野心。他们本来就对铁木真缺乏应有的尊重,于是一场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十三翼之战后,不少蒙古氏族离开札木合投靠了铁木真,尤其是术赤台、畏答儿、蒙力克等人的到来使铁木真更加欣喜若狂,于是他与撒察别乞等人商议,决定在斡难河边的树林中举行一次欢迎宴会。宴会以铁木真、诃额仑、合撒儿、撒察别乞为首,司厨分别在他们面前恭敬地斟上一革瓮酒;然后在撒察别乞的小母豁别该面前,斟上一革瓮酒。当时,参加宴会的还有撒察别乞的另外两位母亲豁里真妃以及忽兀儿臣妃。她们虽然不是撒察别乞的生身之母,但年龄却比豁别该大。只是由于豁别该是一个有影响的活跃人物,因此才破格受到这种破格的待遇。在这种公众场合越位于前,等于承认她是主儿乞氏的女领袖。豁里真、忽兀儿臣在这里受到冷落,心中十分不满,认为这是铁木真母子故意给她们难堪,当场就像泼妇骂街一样争吵起来了,而且恼怒之下,动起手来,责打的对象则是铁木真的司厨失乞兀儿。失乞兀儿代主人受罚,当然也很窝火,于是又哭又喊:“也速该、捏坤太师不在了,你们才敢这样无法无天,在宴会上大打出手,这成什么

体统?”铁木真当时还没有也速该、捏坤太师的权威,对于长辈的这种无礼行为尽管也十分气愤,但也不便对这两位长辈大动肝火,只好不动声色,尽量忍耐。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宴会席上的争端还没有完全解决,另一场冲突又在宴会席外发生了。冲突的双方是掌握后勤的两位负责人。掌管这次宴会的后勤工作,孛儿只斤氏由铁木真的弟弟别勒古台,主儿乞氏由不里孛阔掌管。一个名叫合答吉歹的合答斤人偷盗了马笼头,被别勒古台捉住。合答吉歹是不里孛阔的那可儿,不里孛阔为了袒护自己的部下,于是与别勒古台发生了口角。话不投机,互不相让,最后二人竟双双动起武来。别勒古台习惯于脱右袖裸行,不里孛阔手下无情,用刀砍伤了别勒古台的右肩。可是别勒古台为人老诚,为了不影响宴会的情绪,并没有大肆声张,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处理宴会上的其他事务。但坐在筵席旁的铁木真却精明地发现了别勒古台右肩流血,立刻进行询问。别勒古台只好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劝说铁木真不要追究,说:“我的伤不要紧,不要忙着向他报复,大家为我闹得彼此失和,这可不好!”他竭力阻止发生内讧,只是希望不要伤了兄弟们的和气。

可汗的司厨在宴会上挨打,可汗的弟弟又被人用刀砍伤,这说明主儿乞人骄横跋扈、目空一切,根本不把可汗的权威放在心上。铁木真当时也是年轻与盛,忍耐不住满腔怒火,一手推开了劝阻他的别勒古台,命令部下折取树枝,抽出撞乳杵,并且亲自指挥与主儿乞人厮打,战胜了主儿乞人,扣押了豁里真、忽兀儿臣二妃。庆祝各家兄弟团聚的宴会此时变成了打架斗殴的场所,堂堂的可汗充当了械斗的指挥,其紧张和混乱程度远远超过了楚汉相争时的鸿门宴,这哪里说得上还有一点大汗王廷的样子呢?简直像一批上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草莽强人。假若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真是要“国将不国”了,它只能导致蒙古汗国的衰亡。

事情过后,铁木真也有些后悔,感到未免有失身分,缺乏一个可汗应有的政治涵养。为了弥补这次冲突所造成的裂痕,他主动派出使者与主儿乞人讲和,并同时把豁里真、忽兀儿臣二妃还给了他们。可是主儿乞人却怀恨在心,不愿和解,一气之下离开铁木真,另外找了一处牧场,立营驻牧。

正在这时,金朝的使者远道来到蒙古乞颜部,邀请铁木真共同对付塔塔儿。

这又给铁木真提供了一次与主儿乞氏讲和的机会,因为主儿乞的祖辈斡勤巴儿合

黑也是被塔塔儿人害死的,讨伐塔塔儿也是为主儿乞人报父祖之仇。忘掉兄弟间的冲突,一起参加血族复仇战争,既符合古老的传统,也有利于整个蒙古乞颜部的利益。但主儿乞人却拒绝合作,让铁木真白白等待了六天,使铁木真大失所望。

尤其令人难以容忍的是,主儿乞人竟然趁火打劫,偷袭了铁木真的老小营。“老小营”,《元史》称做“奥鲁”,即后方留守营,家属辎重营。

当时,铁木真的老小营驻扎在哈澧漓秃湖畔(克鲁伦河上游)。主儿乞氏乘铁木真此时后方空虚,蓄意报复,对铁木真的老小营实行突然袭击,并杀死了十人,剥去了五十个人的衣服。铁木真大怒说:“约请共同破敌,他们不去,如今他们又趁火打劫,这岂不是帮助敌人吗?我不得以只好向他们动手!”于是铁木真立即部署人马,在愤怒之中出兵,从草原的路上同时向他们进攻。一支贵族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的对手,铁木真在朵兰孛勒答里击溃了他们,歼灭他们许多人。

撒察别乞和泰出带着妻子、儿女和少数人逃走,铁木真追至贴列秃之口,生捉撒察别乞、泰出二人。铁木真当面质问他们:“我们过去盟誓时说了些什么?”撒察、泰出自知理亏,主动承认自己“未能践所言”,违背了推举可汗时的誓约,甘愿以身殉约,伸颈就戮。

主儿乞氏的首领被铁木真处死了,可是主儿乞氏的属民百姓却归附了铁木真。这些百姓本是从各氏族内挑选的“有胆量、有气力、刚勇能射弓的人”,不过其中不少人以后都成为蒙古的著名将领,四杰当中的木华黎、博尔忽就是主儿乞的属民。

木华黎本来出身于札剌亦儿氏,这个氏族自海都之后就成为孛儿只斤氏的部落奴隶。到木华黎的祖父帖列格秃时,家境已经比较富足,号称“伯颜”。但他及其三子仍要继续充当主儿乞的属民。当撒察、泰出被杀后,木华黎的祖父及父亲古温兀阿、二叔赤剌温孩亦赤、三叔者卜客这才可以带着木华黎兄弟投靠了铁木真。古温兀阿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木华黎、不合送给铁木真做那可儿,对铁木真说:“教永远做奴婢者。若离了你门户,便将脚筋挑了,心肝割了。”同时,木华黎的二叔也将自己的两个儿子统格、合失送给了铁木真,说:“教与你看守金门,若离了时,便将他性命断了者。”木华黎的三叔者卜客,则给了铁木真弟合撒儿。

者卜客从主儿乞营地捡来一个小男孩,这就是后来的博尔忽。者卜客将他送给了诃额仑兀真。从此以后,诃额仑就有了四个养子,即从蔑儿乞营地捡来的曲出,

从泰赤乌营地捡来的阔阔出,从塔塔儿营地捡宋的失吉忽秃忽,从主儿乞营地捡来的博尔忽。诃额仑像对待亲生儿女一样,对待他们,“与他儿子每日做眼教看,每夜做耳教听”,并还把他们看做自己的心肝和耳目。后来,他们每人都成为杰出的将领,蒙古人称他们为四养子,其中博尔忽又被视为四杰之一。

现在主儿乞氏的首领被杀死了,百姓归顺了,但主儿乞氏贵族还没有最后被压服。其中,不里孛阔成为主儿乞中最有影响的人物。其实不里孛阔本是合不勒汗第三子的后代,与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是同辈人,即铁木真的堂叔。由于他与主儿乞的“勇健之诸子为友”,又是著名的“国之力士”,所以在撒察、泰出死后,不里孛阔成为主儿乞氏的实际领袖。分庭抗礼本来是昔日的传统,绝对服从才是君主专制的要求。为了进一步削弱旧贵族的分裂势力,铁木真刻意安排了一场帐前决斗。参加决斗的还是别勒古台与不里孛阔。无论力气还是武艺,别勒古台都决不是不里孛阔的对手。因为不里孛阔力大无穷,用一只手就可以制住别勒古台,用一只脚就能把他绊倒,可是这时主儿乞氏已经处于劣势,没有人再为不里孛阔撑腰壮胆了。不里孛阔不敢再公开向铁木真的权威挑战,因此在搏斗时故意主动退让,最后竟假装失败,故意摔倒了。别勒古台骑在不里孛阔身上,回头看了看铁木真的眼色,意思是向铁木真请示。铁木真紧咬下唇,暗中示意。于是别勒古台使劲拉紧不里孛阔的衣领,扼住其喉咙,猛一用力,用膝盖折断了不里孛阔的腰骨。不里孛阔只有含恨而死,临死前说:“我本非败于别勒古台者,唯畏可罕,佯倒踌躇,致丧我命矣。”可是由于不里孛阔曾代表主儿乞氏公开与铁木真兄弟作对,所以虽力大艺高终不免折腰死了。

不里孛阔之死,进一步打击了主儿乞氏的嚣张气焰,其他旧贵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铁木真用暴力压服了乞颜氏中最有力量的长支贵族,这还是铁木真从贵族联盟首领向真正的君主迈进的重要一步。不削弱旧贵族的权力,就没有蒙古汗国的集中统一,铁木真与各支贵族的矛盾和冲突本是不可避免的。

铁木真坚决铲除了主儿乞氏旧贵族,吞并了他们的属民百姓,这是他巩固汗权的第一步。但他前进的道路上仍然是荆棘丛生,障碍重重,现在要发展自己的事业,还有几个对手必须铲除。从蒙古族内部来说,必须打败札答兰部、泰赤乌部、合答斤部、山只昆部等蒙古诸强部,然后才谈得上蒙古族内部的统一。从蒙古族外部来说,必须征服与乞颜部为敌的塔塔儿部、蔑儿乞部、乃蛮部等。阔亦

田之战,就是铁木真、王罕与以上这些部落的一次大规模决战。

自从铁木真、王罕配合金朝战胜塔塔儿之后,草原其他各部就与他们处于敌对地位,并继续不断与之发生战争。一一九七年,铁木真率军进攻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将战利品全部赠送给王罕的那可儿。一一九八年(金章宗承安三年),铁木真就曾派遣使者到泰赤乌、合答斤两个部落,本想与之和好。但古代蒙古没有文字,“他们的文书多半用巧妙地押韵的隐喻进行口头传述。”意思将首领的意图编成押韵的诗句,让使者记熟,向对方转达。可是当使者用这种方式传述了铁木真的话时,合答斤、山只昆的首领未能领会其中的含意。还好一个伶俐的小伙子猜到了这些话的意思,便对他们说:“这些话的意思很明白,铁木真是想告诉我们说:与我们不是一家子的蒙古部落,如今都已经成了我们的朋友,与我们结了盟。我们既是一家子,就更应该结盟做朋友,快快活活过日子!”可是他们却拒绝了铁木真的好意,也没有对使者表示应有的尊敬。他们从锅里将连同羊血煮在一起的羊的脏腑取出,泼在他的脸上,辱骂了他,使他受辱而归。因此他们同铁木真结了不可解开冤仇。后来他们又依附于泰赤乌氏,多次参与反对铁木真的战争。

当听到泰赤乌氏被铁木真、王罕打败后,合答斤、山只昆很快与朵儿边、塔塔儿、弘吉剌部结成了联盟,他们互相立下了蒙古人中间最看中的的誓约,“一起举剑砍杀牛马,”并说道:“天地之主请听吧,我们立下了什么样的誓约啊!看看这些牲畜的臊根!如果我们不遵守自己的誓言,破坏誓约,让我们落得跟这些牲畜同样的下场!”于是他们互相结盟,要同铁木真和王罕作战。弘吉剌部长迭夷恐事不成,潜遣人告变。可是参加盟誓的弘吉剌人担心这支盟军不是铁木真与王罕的对手,因此暗中派人向铁木真、王罕透露消息。根据《史集》记载,这个派人报信的人并非弘吉剌部长,而是铁木真的岳父德薛禅,他派人对铁木真说:

“你的敌人订立誓约,结成了联盟,齐心协力地朝你们方面进攻了!”铁木真得到情报,立即同王罕一起商量,从斡难河附近的虎图泽出发,主动反击,先发制人,进至捕鱼儿海子(贝尔湖)。合答斤等部顽强抵抗,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但在与金朝的作战中,这些部落的力量已大大削弱,这次又未能充分准备,因此最后还是失败了,王罕、铁木真掠夺了他们许多部众、牲畜和其他财物。铁木真驻军于金朝边墙附近的彻彻儿山,乘胜又进攻塔塔儿部,其部长阿剌兀都儿

等领兵迎战,又大败而逃。

这是一场争夺草原霸权的战争,铁木真的崛起严重威胁了各部首领的切身利益,因此他们逐步纠集在一起,发誓与铁木真为敌。当时,巴牙兀惕部有个“贤明的老人”,分析了这种群雄争霸的形势,他说:“乞牙惕禹儿勤(主儿乞)部的撒察别乞想登大位,但他没有这个福分也没这个天分。札木合薛禅经常让人们互相冲突,行使种种口是心非的奸计来推进自己的事业,最终也没能成功。合撤儿也有这种野心。他倚仗自己的力气和神射,但也不成功。蔑儿乞惕部的阿剌黑兀都儿有谋取大权的野心,也表现出一定的魄力和伟大,但还是也一无所获。只有这个铁木真,具有称王称霸的相貌、气派和魄力。也毫无疑问,定能成就霸业。”

这位“贤明的老人”的预言很可能出于后人的编造,但它对理解当时蒙古草原称王争霸的形势也有一定启发。正是这种争霸的形势,制使了铁木真、王罕与东方十二部的一次大决战——阔亦田之战。

公元一二 O 一年,即金章宗泰和元年,农历辛酉年。蒙古草原十二个部落在额尔古纳河、根河、得尔木尔河会流处的忽兰也儿吉(红岸)举行了一次意义重要的盟会,其中有合答斤、山只昆、朵儿边、塔塔儿、亦乞列思、豁罗剌思、乃蛮、蔑儿乞、斡亦剌、泰赤乌、弘吉剌等十一部首领,共同推举札答兰部的札木合为古儿汗的为领导。弘吉剌部本来准备投靠铁木真,“合撒儿不知其意,往掠之”。“弘吉剌惕部遭到袭击现在,失去了首领,便投奔了札木合薛禅。”他们腰斩儿马、骒马,相誓为盟,决定与铁木真、王罕决一死战。其盟誓曰:“凡我同盟,有泄此谋者,如岸之摧,如林之伐。”盟誓后,“共举足蹋岸,挥刀斫林,驱土卒来侵。”于是准备对铁木真、王罕进行突然袭击。

这是一个以札木合为首的政治、军事联盟,还是一个反对铁木真、王罕的统一战线。札木合被推举为“古儿汗”,意为“众汗之汗”、“普众之汗”,也有人将其称其为皇帝。但札木合既没有皇帝的权力,也缺乏当皇帝的能力。因此这个联盟也是既无共同的政治、经济基础,又无统一的军事力量,只是为了对付铁木真、王罕的进攻临时凑集在一起,实际上却是一群各怀异志的乌合之众,一盘散沙。

各部的贵族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各部的属民百姓也并不真心拥护。郑重其事地对天盟誓还是没有加强联盟的力量,它对下边的成员更谈不上有多大的约束力。

当时,铁木真驻扎在古连勒古山。札木合的军马刚开始行动,这边豁罗剌思

人豁里歹,就派人连夜密报了铁木真。铁木真得到这个重要的军事情报后,立即派人通知王罕。王罕率领全部军队,迅速与铁木真会合。

铁木真与王罕的联军顺克鲁伦(怯绿连)河而下,打算正面迎击札木合联军。

他们进行了严密的部署,分别派出了三路先锋。铁木真任命有声望的贵族阿勒坛、忽察儿和答里台三人分别担任先锋军统帅,王罕则以其子桑昆、弟弟札合敢不和必勒格别乞为先锋军统帅。在六个先锋前面又设置了三个哨望所,负责侦察敌情。

一天傍晚,铁木真、王罕的先锋阿勒坛、忽察儿、桑昆等进军到兀惕乞牙,正准备安营下寨时,设在赤忽儿忽的哨望所派人报告说:“敌人将至。”于是阿勒坛等率军前去了解情况,遇到札木合的头哨先锋——泰赤乌部的阿兀出把阿秃儿、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蔑儿乞部的忽都、斡亦剌惕部的忽都合别乞。只因当时天已黑,铁木真、王罕命令各路先锋退至大营,合军而宿,同时与敌人约定,明日再战。

第二天清晨,铁木真、王罕联军抢占了阿兰塞阵地,与札木合联军对阵在阔亦田(今中蒙边界的奎腾岭一带)。这一地区位于阔连湖(呼伦湖)与捕鱼儿湖(贝尔湖)之间,克鲁伦河注入呼伦湖的河口以南。铁木真、王罕依山傍塞,占据了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可以说是既得“人和”,又占了“地利”,惟一没有把握的就是“天时”。

札木合联军就想从“天时”方面打主意。那天,天气阴沉昏黑,不亦鲁黑汗、忽都合别乞自称会“札答”之术,能呼风唤雨,就命令部下取来一盆净水,放入几颗鸡卵大小的石子,据说这些石子乃牛马腹中之石,相当于汉族方言的牛黄狗宝之类。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希望暴风雨帮助他们袭击敌人。不知是偶然的巧合,还是他们真有此特异功能,时隔不久,果然风雨大作,但风向却与他们希望的相反,不是由东向西,而是由西向东。因此札木合联军只好逆风冒雨向山坡攀登,而铁木真、王罕的部队却可以顺风射箭,“天时”也变得对铁木真有利了。札木合联军有不少人都滚落坍沟,队伍中出现了一片怨言:“天不保佑我们,所以如此。”企图求助于神灵的人们反而得不到上天的保佑,札木合联军很快就军心涣散了。

由于临时联盟缺乏统一指挥,为保存实力各自进退,这是札木合联军的另一个致命弱点。面临着战场形势突如其来的变化,札木合的四路头哨前锋最先失去

了冲锋陷阵的勇气,他们早已将“先锋”的职责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不是身先士卒率领部队向敌人冲杀,而是竭力保存自己,率先逃命。号称能呼风唤雨的不亦鲁黑汗,突不破阿勒坛部的防线,刚刚接触就拨转马头,率部离去,既不报告自己的古儿汗,也不顾虑并肩作战的其他三路战友,头也不回地向西方老家逃窜。

其他三路先锋也没有一个人肯冲锋陷阵,蔑儿乞部的忽都一看势头不对,赶紧招呼自己的部下,后队变成前队,向薛凉格河方向撤退;斡亦剌惕的忽都合别乞看此情形也收起魔法,不再寄希望手神灵,而是寄希望于四条马腿,策马扬鞭光离了战场,向北方的森林地带猛跑,一直逃到失思吉思之地;号称“巴特儿”泰赤乌氏的阿兀出,也不敢自充勇士了,带领自己的部众逃到斡难河一带的营地。

由于四路先锋四散逃命,联军的首领札木合也失去了“众汗之汗”的气魄,暴露了鼠窃狗偷的嘴脸。面对着先锋军的溃散,他不是想法稳定军心,压住阵脚,而是乘机抢夺那些推举他为汗的百姓,趁火打劫,大捞一把,然后顺着额尔古纳河向东北方向逃跑了。

阔亦田之战是争夺草原霸权的一场决战。各怀异志的十二部联盟敌不过铁木真、王罕联军的猛烈打击,不到一天就土崩瓦解了。蒙古草原的形势第一次出现了重大转折,这不仅给铁木真提供了报仇雪恨的机会,而且也为他进一步统一蒙古准备了条件。

由于札木合联军如鸟兽散,铁木真与王罕分路追赶。王罕顺着额尔古纳河追击札木合与蔑儿乞部,札木合投降了王罕。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率残兵败将逃入巴儿忽真脱窟木上,王罕军杀死了他的长子脱古思别乞,俘虏了他的两个女儿和妻子,并押走了他的两个儿子忽都、赤剌温及其仆役们。

铁木真向斡难河方向挺进,一步不舍地追击着泰赤乌部。阿兀出与塔里忽台等昼夜兼程,逃回斡难河畔的营地。溃败的泰赤乌部队已完全丧失了保护营地的能力,泰赤乌百姓预感到将要有一场大祸临头,于是大家各奔东西,“俾皆荒奔”。

阿兀出等贵族首领也不敢与乘胜前进的铁木真军背水一战,只好“和百姓一起,渡过斡难河整治军马,候成吉思汗来对敌”。他们集中了尽可能多的人严阵以待,欲决一战。

几十年的仇恨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铁木真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率军来到斡难河边,不怕如飞蝗的箭,亲自冒死冲杀:不顾水深浪急,立即挥

军横渡。一人拼命,万夫莫当。何况铁木真率领的是得胜之师,士气正旺,泰赤乌部的防守很快就被冲垮,铁木真的军队相继登岸。

由于面临着亡族灭种的威胁,泰赤乌人也不肯束手待毙,他们没有再拔腿逃跑,而是步步为营,顽强抵抗。铁木真率军过河以后,立即下令向泰赤乌阵地发动进攻。“翻覆鏖战多合”,从日出战至烈日当空,从中午战至日落西山,双方你进我退,你争我夺,胜负未分。其中泰赤乌部隶民中有一名年轻的神箭手,名叫只儿豁阿歹,站在山坡上突然发现了指挥冲杀的铁木真,弯弓搭箭,向铁木真的喉咙射去。利箭带着风声,一眨眼工夫就飞到铁木真面前。铁木真把头一偏,想要躲过这支利箭。但发现得太晚了,这支箭尽管没有射中他的喉咙,但却射中了他脖子上的血脉,鲜血如注,涌流不止。“慌急间,日已落。”铁木真的军队因此只好停止进攻,就地扎下营寨,与泰赤乌军相峙。泰赤乌“慌奔之百姓亦来其地,与其军共立寨而宿焉”。

者勒蔑小心翼翼地把铁木真抱入帐中,伏在铁木真身上,一口一口地吸吮壅血。其他那可儿和士兵也很着急,都想替换一下者勒蔑,但他怕别人误事,一直不肯离开铁木真一步。者勒蔑嘴上沾满了血迹,吸一口壅血,有时咽到肚里,有时吐在身边,直到半夜以后,受伤的铁木真才慢慢清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血大概已经流干了吧,真是渴死我了!”

者勒蔑看到铁木真清醒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多想一头躺下,痛痛快快地睡一觉啊!但铁木真口渴难忍,营帐中又没牛奶马乳或清水,其他战士也早已睡熟了,者勒蔑毫不迟疑,脱下上衣和鞋帽,只穿一条裤子,光着上身进人泰赤乌部的阵地。他爬到阵后百姓营中的车上,没有找到马乳,因为大家忙于逃跑,没来得及挤马乳。者勒蔑东瞧西看,转来转去,终于在一辆车上发现了一个有盖的大桶,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桶干酪。他立即将这个大桶背回铁木真的营帐。

当时泰赤乌人劳累了一天,都已经睡熟了,因此没有一个人发现者勒蔑的行动。者勒蔑放下大桶,又去找来清水,调好干酪送到铁木真嘴边。铁木真伤口痛疼,边饮边歇,三次才把一杯喝完。铁木真说:“我眼已明,心已省了。”欠身坐了起来。此刻天已大亮,铁木真发现自己周围地上都是者勒蔑吐出的壅血,已经变成泥泞,铁木真说:“如何这般做,远些弃呵不好?”者勒蔑说:“昨夜您生命垂危,淤血过多,我担心害怕,不敢远离您的身边,只想快点救您苏醒,用嘴吸

吮壅血,有时咽到肚里,有时一回头便吐在地上,我的肚子里还不知有您多少血呢。”

铁木真见者勒蔑上衣也没穿,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者勒蔑到泰赤乌营地找马奶的事,吃惊地问:“我伤既好些,你怎么还裸身去敌营?倘若被擒,你岂不说我被伤?”者勒蔑一片忠心,反而受到可汗的怀疑,于是才把自己当时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铁木真,他说:当时我想,我赤身进入泰赤乌营地,假如被他们捉住,我就这样说:我本来要投降你们,结果我被别人发现了,把我捉了起来,要杀我,脱光了我的上衣,还没来得及剥掉裤子,我一转身逃了出来,只好这样赤身露体来投奔你们。敌人听我这样说,一定会以为我说话真诚,会拿衣服给我穿,热情地对待我。然后我就可以抽机会骑马跑回来。我看到可汗干渴得实在难受极了,所以才冒险进入敌人阵地。我不顾众目睽睽,不怕赤身露体,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者勒蔑真乃铁木真忠心耿耿的那可儿,听完了者勒蔑这段发自肺腑的叙述,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激动得热泪盈眶,铁木真说:“你对我如此忠心,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在前被蔑儿乞惕在不儿罕山困我时,你曾救我性命。今次又将壅血吮去。

我正干渴,这时你又舍命寻干酪来与我吃,使我心内开阔。这三次恩,我心中永不忘了。”

此刻,相峙而宿的敌军在夜间已经溃逃了。泰赤乌部的属民百姓大概知道逃不出铁木真的追击,所以许多人没有离开自己的营地。铁木真下令招还慌走的百姓,并立即裹伤上马,亲自去进行安抚。当他来到一座山岭下时,看到岭上有一位红衣妇人,一边大哭,一边呼喊铁木真的名字。铁木真说:“这是谁家的妇人,为什么大声呼喊我的名字?”于是便派人到岭上去问。那位妇人说:“我是锁儿罕失剌的女儿,名叫合答安。这里的军人们把我丈夫捉住了,要杀他。我喊铁木真救救我丈夫。”铁木真了解到这个情况,立即打马上山去救人。但是当他赶到现场时,合答安的丈夫已经被杀死了。铁木真跳下马来,亲切地拥抱合答安。于是他命令自己的军队和召集的百姓就地宿营,将合答安请到自己的营帐;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感谢她昔日的救命之恩,劝慰她忘掉今天的不幸。患难中的有情人又在战乱中相逢,因此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低声的抽泣诉说了昔日的别情,爽朗的笑声转达了彼此的欢乐。几十年的仇敌已被粉碎,互相爱慕的情人竟在会

在中年意外相逢,这也算是“苍天有眼”,事有巧合吧。据考证,合答安尽管没有成为铁木真的正式妻子,但却做了铁木真家的乳母与佣人,与铁木真亲如一家,朝夕相处。

第三天早晨,合答安的父亲锁儿罕失剌和射中铁木真的只儿豁阿歹一起前来投奔铁木真。他们都是泰赤乌部贵族脱朵格的“哈兰”(即属民)。铁木真深情的对锁儿罕失剌说:“你家对我有救命之恩,可为何现在才来找我呢?”

锁儿罕失剌说:“我们相识于患难之中结下了生死之情,这样我心中才有恃无恐,没有急于前来。若或急而早来,则泰亦赤兀惕官长们,必使我所遗之妻孥,马群,饮食毁如灰飞,是故俺未急,今投我合罕来了。”

铁木真认为锁儿罕失剌说得有理,没有再怪罪他,后来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阔亦田地面对阵时,自岭上将我马项骨射断的,那又是谁?”阔亦田对阵时,博儿术骑着铁木真的一匹马指挥作战,曾被射死;但两天前另一箭却射中了铁木真的脖颈,铁木真至今伤口未愈。这两支箭乃为同一个人所射。铁木真不好意思在新来的客人面前说出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而只是说在阔亦田之战时有人射中了他的战马。可是只儿豁阿歹早已发现铁木真包扎着的脖子,知道这箭正是自己射的,心中十分不安,说:“是我射的。如今可汗要处死我,就像污了手掌一样容易。假若不处死我,我愿出气力,将深水可以横断,坚石可以冲碎。”

铁木真十分赞赏只儿豁阿歹的诚实不欺,于是说道:“但凡有人做了害人的事,他必隐讳了不说。如今你却不隐讳,可以做伴当。”铁木真亲自给他改名为“者别”,“者别”在蒙语意为“梅针箭”,估计射伤铁木真的即这种梅针箭。接着他又说:“你曾用这种箭射我的战马,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手中的利箭,为我去射杀强敌。”铁木真不记射马、射颈之仇,对者别推诚相待,破格重用,从此者别成为蒙古的一代名将。

铁木真收纳了泰赤乌部的属民百姓,可是对于泰赤乌氏的贵族却毫不心慈手软。他不仅下令杀死了阿兀出把阿秃儿、豁敦斡儿长、忽都兀答儿等各支首领,而且规定凡是泰赤乌氏血统的人都要杀掉。

泰赤乌部贵族也有少数人漏网,尤其是长期与铁木真一家为敌的塔儿忽台早已逃到森林中去了。他的属民巴阿邻氏的失儿吉额秃发现了他的行踪。可是这位老人早就恨透了这个贵族,于是和自己的两个儿子阿剌黑、纳牙阿捉住了塔儿忽

台,想把他献给铁木真。塔儿忽台是个大胖子,“体肥不能骑马”,纳牙阿父子只好把他“载于车内”。这时塔儿忽台的子弟们如狼似虎地从后边追来了,想把塔儿忽台夺回去。失儿古额秃老人抽出刀子,骑在塔儿忽台身上,并威胁他说:“我杀你也死,不杀你也死。不如先杀了你,我然后死。”塔儿忽台使劲乞求饶命,并大声向自己的子弟们呼叫说:“他要杀我。若杀了我,你们要我死尸何用?不如快回去,就是送到铁木真处。也必不杀我。我于铁木真少时亦曾有恩。”据塔儿忽台说,铁木真小时候曾被扔到无主的营地上,是他把铁木真抱了回来,好像训练二三岁的马驹那样训练过铁木真。因此他认为,即使被捉到铁木真那里,铁木真也会不忘这点恩德,“其心必有以醒察。铁木真将不杀我”。由于塔儿忽台反复呼喊,他的子弟们只好停止追赶,眼睁睁地看着纳牙,阿父子把他带走了。

纳牙阿父子赶着马车前进,来到一个名叫忽秃忽勒的地方,纳牙阿突然对自己的父兄说:“我们若将他拿至铁木真处,必说我们拿了正主,难做伴当,一定会咱们杀了。不如放回去,对铁木真说:‘我们本将塔儿忽台乞邻勒秃拿来,可是是正主,心内不忍的上头,放回去了。’他必容我们。”纳牙阿的父亲和哥哥觉得纳牙阿说得有理,立即放掉了塔儿忽台。

当他们见到铁木真时,如实向铁木真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表示他们不忍背弃本主,所以才放了塔里忽台。可是他们又真心敬慕可汗,愿为可汗效力。铁木真十分赞赏他们的行动,对他们说:“如果你们亲手将塔儿忽台捉来,我一定要族诛你们这些背叛本主的人。你们不忘本主,说明你们有忠于主人之心,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从此,纳牙阿受到铁木真的恩遇和信任。在当时作为一个奴隶主贵族的代表,铁木真十分注意维护当时的主奴关系,不允许奴隶和属民背叛本主的现象。他认为只有忠于本主的人,才能忠于新的主人,实质上还是要求人们绝对忠于自己。

在以后的斗争中,铁木真经常就是用这一道德标准衡量臣下的忠奸,这与汉族封建阶级提倡的“忠臣不事二主”有类似之处。它既符合当时蒙古贵族的政治需要,也符合当时蒙古民族的风俗习惯,这正是铁木真维系君臣关系、鼓励臣下拼死效忠的一条重要纽带。

泰赤乌氏的塔里忽台等人是俺巴孩汗的嫡亲后裔,他们也一直是铁木真父子争夺汗位的政敌与对手。也速该死后,也正是塔里忽台为铁木真一家制造了种种

灾难。泰赤乌部的覆灭,铲除了铁木真进一步统一蒙古各部的巨大障碍,而其手下几员部将者别、纳牙阿等却反而成为铁木真征服天下的得力助手和一代英雄!

捉拿过铁木真的泰赤乌部现在被消灭了,曾经杀害过铁木真父祖的塔塔儿部当然更不能放过。血族复仇,本来就是人类社会初级阶段的一个普遍现象,它似乎合乎人类的天性,因此往往会成为团结与号召本氏族、本部落的至高无上的口号。现在为了对付塔塔儿,几代以来,蒙古人曾多次大兴复仇之师,但结果都未能如愿以偿。阔亦田之战的胜利,给铁木真讨平塔塔儿创造了极其有利的条件。

就在消灭泰赤乌部不久的,一二〇二年春,铁木真又乘胜发动了讨伐塔塔儿的战争。

当时塔塔儿分为四部,人称四种塔塔儿,即察阿安氏、阿勒赤氏、都塔兀惕氏、阿鲁孩氏。铁木真从彻彻儿山出发,在答兰捏木儿格思之地迅速摆下了战场。

战前,铁木真发布了一道军令:“若战胜时,不许贪财,既定之后均分。若军马退动至原排阵处,再要翻回力战,若至原排阵处,不翻回者斩。”这是铁木真被推举为可汗以后所发布的一道意义重大的法令。可是他为什么要颁布这样的命令呢?因为经过几次战争实践,铁木真发现,一些旧贵族在作战时根本不听指挥,只顾自己抢掠财物,各自率领本部人马随意进退。这个问题若是不解决,就不能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因为战争是残酷的,没有高度的集中统一,就不能形成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而各自进退、各自抢掠,狼上狗不上的乌合之众,是难以赢得战争的。铁木真的这道法令表面上要求由可汗统一分配战利品,论功行赏:要求所有将士必须服从统一的军令,其实其中还包含另一层意思:就是进一步提高汗权,限制旧贵族,这又是一种集权与分权的斗争。

几代人的仇恨激发了昂扬的士气,严肃的军令更带来了上下的协力同心。颁布完命令以后,铁木真立即发动进攻,绝大多数将士都遵守铁木真的军令,一心一意地冲锋陷阵,不再去自由抢夺财物、牛羊,这样军队的战斗力大大增强。四种塔塔儿根本招架不住,向兀鲁回一失连真河方向溃逃。铁木真的军队一边追击敌人,一边收集塔塔儿的属民百姓,四种塔塔儿的贵族、富户相继在刀箭下丧生。

然而在战争的过程中,仍有几个乞颜氏的旧贵族违反了铁木真的军令,他们是忽图剌汗的儿子阿勒坛,捏坤太师的儿子忽察儿,铁木真的叔父答里台等。阿勒坛、答里台本身身为铁木真的族叔、亲叔,比铁木真辈分高;忽察儿是铁木真

的族兄,比铁木真的年龄大,但主要是由于他们旧贵族的本性难移,贪财好利,根本就没有把铁木真的命令放在眼里。所以在战场上,他们带头抢掠财物,不积极对敌作战。铁木真虽然没有将他们斩首示众,但对他们也不客气,当那派自己的猛将者别、忽必来没收了他们抢掠的牲畜、财物,进行了统一分配。为此,他们怀恨在心,叛变了铁木真,暗地里倒向了王罕一边。这也是后来,他们成为造成铁木真和王罕决裂的部分原因。

塔塔儿部被征服后,铁木真召集乞颜氏贵族举行秘密会议,讨论对待塔塔儿百姓的方针,做出了这样一个决议:决定将高于车轮的塔塔儿人全部杀掉,剩下的人给蒙古贵族当奴婢,将他们分散到各处。

那便是部族之间的冲突也无法禁止两部人民之间的和平交往,蒙古部与塔塔儿部同为漠北草原大部,牧地犬牙交错,但在两部人民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友好关系。蒙古部的男子有不少人娶过塔塔儿部的姑娘,蒙古部的姑娘自然也有人嫁给塔塔儿人。甚至铁木真的二弟合撒儿也从那里娶过妻子,包括铁木真本人,当打败塔塔儿时,也挑选了塔塔儿贵族也客扯连的女儿也速干做了妃子。这些与蒙古人有亲戚关系的人自然会受到各方面的庇护。尤其是也客扯连,他作为铁木真的岳父,此时当然应在不杀之列。

但也客扯连却十分关心自己同胞们的命运,在乞颜氏贵族的会议刚刚结束,他就拦住别勒古台探听消息:“所议何事也?”别勒古台心地善良,也许也不太满意铁木真这种大屠杀的决定,而且为人诚实,不会说假话,于是向也客扯连透露了会议的主要内容:“议定将高于车轮的塔塔儿人全部杀掉。”也客扯连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马上通知了其他塔塔儿人,让他们立寨防守,准备反抗。

铁木真的军队执行屠杀计划时,每一个塔塔儿营寨都防守得十分严密。经过一场场苦战,反复争夺,蒙古人才攻克了这些营寨,不但“损耗极大”,而且自己的军队也损失惨重。攻克营寨后,大屠杀马上开始了,而塔塔儿人互相转告:

“每人暗藏一把刀,即使被杀也要找个蒙古人垫背。”因此许多蒙古人在这场大屠杀中被对方剌死或剌伤了。

一场大屠杀就这样结束了,铁木真于是下令对泄密一事进行追查,发现是别勒古台走漏了消息,铁木真非常生气,立刻发布了一道命令:“自家一族里商量大事,因别勒古台泄漏了,所以军马被伤,死者甚多。今后议大事,不允许别勒

古台进来,只教他在外整治斗殴盗贼等事。答里台也不守军令,以后族人开会议事,等会议结束,进一盅酒后,方许别勒古台、答里台进来。”这次铁木真从实践中体会到了保守机密对于军事、政治斗争的极端重要性,他对别勒吉台的处理其实并不过分。答里台则是因为不守军令,也被剥夺了参加贵族会议的权力,它体现铁木真执法如山的精神。

向也客扯连透露机密的别勒古台虽然受到了处分,可是也客扯连的女儿也速干因为才貌出众,仍然受到铁木真的宠爱。有一天,也速干对铁木真说:“现在可汗把我当普通人对待也好,当牲畜对待也罢,这都是可汗的恩典。只是我有一个姐姐到现在下落不明,她名叫也遂,长得比我漂亮,她才是配得上可汗的人呢。

她刚刚出嫁,就遇到了这场战乱,您能想办法把她找来吗?”英雄爱美女,铁木真听也速干一说,心有所动,急切地说:“你姐姐果真比你漂亮,我就立刻派人去找她。找来以后,你能让位给她吗?”也速干毫不迟疑地回答:“感谢可汗的恩典,只要找到我姐姐,我就立刻让位。”

铁木真马上传令,派了几支队伍去寻找也遂。当时也遂夫妇正在森林中避难,不幸的是,被铁木真的军队发现了。也遂的丈夫见势不好,转身逃走,兵士们捉住了也遂,把她献给了铁木真。也速干与姐姐见面后,立即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让也遂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自己则坐在也遂的下一位。铁木真见也遂果然长得十分美丽,于是立即娶她为妃子,让她与也速干并列而坐,这就是铁木真的第二位、第三位夫人。

在战争的间隙,铁木真找到了两位年轻美貌的妃子,其兴奋心情当然不言而喻。铁木真自然经常与她们一起游玩打猎、饮酒作乐。转眼炎热的夏天很快到来了,有一天中午,铁木真在帐外的树阴下,坐在也遂妃、也速干妃之间开怀痛饮,可是也遂忽然表现异常,长吁短叹起来。铁木真为人机警,立即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有不少属民百姓也在乘凉,但是其中有一些不太熟悉的人。铁木真感到这里一定有什么奥妙,于是命令博尔术、木华黎进行盘查,让周围所有的人,按自己所属的部落排好队,不是本部的人另排一队。周围的属民百姓很快按部属排好了,现在只有“一位苗条美少年,列于各部之外矣”。铁木真派人去询问,那人果然是也遂原来的丈夫。他本打算偷偷地来看看也遂,然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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