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人格,形成了崇高的举止;不为自己活,也不为自己死。
——罗曼·罗兰(法国思想家、文学家)
1999年9月,在纪念潘光旦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的座谈会上,曾任清华教授的费孝通做了一个发言。费先生说,为了准备这个发言“花了很多时间,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他在想两代知识分子之间的差距,想自己同潘光旦先生的差距:
“潘先生这一代人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懂得孔子讲的一个字:己。推己及人的己。懂得什么叫做‘己’,这个特点很厉害。‘己’这个字,要讲清楚很难,但这是同人打交道、做事情的基础。归根到底,要懂得这个字。在社会上,人同别人之间的关系里边,有一个‘己’字。怎么对待自己,推己及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首先是个‘吾’,是‘己’。在英文里讲是‘self’,不是‘me’,也不是‘I’。弄清楚这个‘self’是怎么样,该怎么样,是个最基本的问题。”
费孝通先生谈的“己”,看起来简单,想起来却又相当深奥。五六十年代的人认为“己”是一个坏词,一个高尚的人应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应该“心中装着全人类,唯独没有自己”,如果谁想到“自己”,就要被人视为品位低下。
“文化大革命”以后,许多人“觉悟”了,觉得过去“太傻”了,凡事应该多为自己想想,观念转了180度,但对“己”的认识没变,依然是把“己”当做一己之私,当做与社会或他人利益相对立的个人利益。
而费老借潘光旦先生谈的“己”却不是如此。它诚然也包括作为生物体个人的欲求,但更重要的是指作为社会载体的人。人是生物人和社会人的综合,作为社会人,他承载着社会的全部关系,借用马克思的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因此,“己”并不是与社会无关的孤立的个体,而是“众人之己”。一个具有高度修养的“己”,应该包容着他人、国家乃至人类,他的“己”应如大海般广阔。儒家是最讲个体尊严的,但这种个体尊严之大恰恰因为它包容天地万物。
点石成金
“己”便是自我,但这“自我”不是孤立的自我,而是生活在社会系统中、与他人共生共荣的自我。如果能理解这一点,你就会明白,做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忽视自我、忘掉自我,而是尊重自我,利己又利人,与他人相互促进,实现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