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K·迪克(PhilipK。Dick,1928—1982),美国当代科幻小说家,不世出的文学妙才。迪克虽已辞世20载,但他残酷的经历,坎坷的人生,令闻者无不吁嗟惊叹。迪克一度活灵活现有枝有叶地预言了基因技术、克隆技术、记忆移植,写下最具科学效应的幻想文字,影响了村上春树这样的畅销书作家、斯皮尔伯格这样的超级大导演。迪克以科幻的形式拓展出全新的人生时空,铸就不朽的传奇。纵观这个美国佬的一生,仿佛验证了那句东方格言:自古雄才多磨难。有几人知道,迪克一生艰蹇,不为世俗所容。幸好他那些天才的小说,连同天才的预言,永远镌刻在历史和时代的庄严墙体上。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迪克正成为世界电影界和出版界日益关注的文化现象。2002年好莱坞迪克当道,两部出自他手的作品同时热映,历史上很少美国作家有此殊荣。“本年度最刺激科幻悬念片”《冒名顶替》的演员斯托说:“拍片时,谁也没预想到影片中的故事居然在现实中发生了。”“9·11事件”使迪克在30多年前这部心理科幻经典之作中所构想的防范严密的世界成为人们不愿看到的现实。派拉蒙公司则以200万美元买下其小说《薪水》——一个词值200美元,实在称得上短篇小说稿酬之冠。有意思的是该小说1952年出版时作家本人所得稿酬竟不足200美元,该片由大名鼎鼎的吴宇森执导。
美国著名的娱乐网站“好莱坞”曾评选最伟大的50部影片,迪克作品《银翼杀手》名列第七,《星球大战》则被排到了49位;美国著名科技杂志《WEIRD》选出“电影史上最佳的20部科幻影片”,《银翼杀手》荣获冠军;电子游戏《银翼杀手》获互动与艺术科学学院奖,被评为年度最佳冒险游戏。根据迪克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少数派报告》,由斯皮尔伯格导演,汤姆·克鲁斯主演,甫一上映即成2002年夏季票房冠军,荣登《时代》杂志封面,并获第六届好莱坞电影奖“年度影片”大奖,之后在德国、西班牙和法国都成为票房冠军。1990年,改编自迪克同名小说的电影《全面回忆》耗资6千万美元,由施瓦辛格、莎朗·斯通主演,上榜美国年度十大巨片。该作集科幻、动作、惊险、恐怖于一体,畅想了记忆移植,该技术涉及电脑技术和基因工程,成为科学家关注的焦点之一。无独有偶,1999年,中国高考的作文题目就是《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在世界最大的网上书店亚马逊,同时有迪克的88本书热销;在美国最大的连锁书店B&N上则成绩更佳;在英国等地,迪克的书也频频上榜,且每本书销量都在百万册以上。《洛杉矶周报》指出:“迪克是20世纪最杰出的北美作家之一。他的优秀作品堪称美国这30年来的最上乘之作。”《华盛顿邮报》赞叹:“疯狂诡秘,警世绝句,难以释然的情感……一切尽在迪克的笔下生花。”迪克的书在全球范围内频频畅销,出版界、电影界不约而同地掀起了一阵阵迪克旋风,雄强不衰。“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谁也没有料到,迪克,这位生前落魄的科幻小说巨子,用他那些执著狞厉、魔笔生花的作品,在时间的流沙上打下了永不漫漶的印迹。
而今,远在天堂的迪克为世人留下36部长篇小说、100多部短篇小说,它们熔科幻、惊险、伦理、言情、恐怖、神秘、心理、悬念、推理于一炉,哲思与艺术并重,科学与俚俗相通,为崇尚科技的欧美人所深深喜爱。迪克,这个想像力高度发达的天才,这位当代北美及世界科幻小说领域的执牛耳者,用他思接千载视通万里的作品引人寻觅宇宙间那份美丽深奥的情感。读迪克的小说,我们不得不感慨想像比知识更重要,想像力毕竟是真理的皇后。
迪克的今天如斯辉煌,迪克的过去,或曰生前却又那般不堪,恰成为鲜明对比的两极。1928年生于芝加哥的迪克,身世不幸,一生飘零。出生时,迪克是“龙凤胎”中的哥哥,这对兄妹早产了6个星期,仅仅过了一个多月,妹妹便因营养不良而夭折。迪克懂事后总觉得妹妹的死与自己有关,并常常迁怒于母亲。挥之不去的负罪感影响了他一生的心路历程、婚姻关系和自身的灵性发展。6岁时,迪克父母离异,父亲遥不可及,而母子间感情冷淡,他的童年阴霾密布,饱经苦楚。童年阴影成为一种顽固的情结,在其灵府郁结缭绕,不可排解。失去妹妹的创痛,无爱的家庭体验,无尽的惭愧内疚,遂化作迪克作品生生不息的母题。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迪克的生活便无缘由地充满了变故、灾难、不幸;重重的困扰,动荡的生活,使他生就多愁多病身。除了严重的吞咽困难症、无法在公共场所进食外,迪克还患有强烈的眩晕症,一旦发作即物我不分,周围世界在他眼里变得恍兮惚兮,如同覆盖着朦胧的水雾。身体的病,必然累及心灵。但也正是爱与痛的撞击,悔与恨的纠结,才打造出了这位奇特矛盾的天才。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命运苛待了迪克,亦成全了迪克。从迪克身上,我们鲜明地感受到,天才与病态,确是一张白纸的正反两面。
少年迪克从畅销杂志上初次接触到科幻小说,即一见钟情,埋下了以心相许的种子;但他同时又对科幻文学抱着游戏的心态,因他心中,真正占主导地位的还是“纯文学”至上的观念。他从彼时起,一直到死,终生念兹在兹的,就是成为一名严肃的“纯文学”作家。15岁时,迪克开始为生活而打拼,在社会名人霍利斯那里,他幸运地谋得了职务,在一家专营收音机、电视机和音乐唱片的小店做店员兼修理工。此项工作他干了多年,干得津津有味。这段经历后来反复出现在他文本中。迪克不仅流露了对Hi-Fi唱片和音响器材的痴迷,也不时表现出在流行与古典音乐方面的深厚底蕴。生长于下层的迪克,阅历丰富,爱好偏执,为其日后的成就大器奠定了坚实基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迪克有幸踏入了享誉世界的加州大学读书。然而病态的身心,独特的个性,古怪的思维,令迪克难于合群。渐渐地,迪克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面对他人,迪克也时时怀有笼中困兽般的烦躁不安。终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风华正茂的迪克只上了一年大学即遭开除。自那时起,青年迪克便与一群任性放情的艺术家过从甚密,这益发滋长了他的无拘无束异想天开。渐渐地,迪克成了不折不扣的“问题青年”。好在迪克并未堕落,我们不必把他这段时期的表现理解得太坏,至少他博览群书,如饥似渴,夙兴夜寐,涉猎广泛,全力以赴地向着文学家的鹄的冲刺。
1952年7月,迪克《遥远地方的巫伯》在《行星故事》杂志发表,引人关注,新浪潮的著名人物朱迪斯·梅利尔高度评价迪克的这篇处女作“恢复了科幻小说中几乎已经消失的惊险。”这部处女作,显示了迪克非凡的禀赋。在该阶段流行的科幻作品中,机器人一般被处理为无情无义,倾向于战争策划与种族屠杀。然而到了迪克笔下,人类成为战争的发起者,机器人反成为地球的守卫者,彰显迪克对人类和人性的怀疑。迪克试图凭纤笔一枝,有所颠覆,有所还原,有所重构,深深体现出对这个聊以栖身的实在世界的焦虑与忧思。其实,一切的善良之源,与一切的邪恶之本,皆由人而来;人心可以为天堂,人心亦可以为地狱。迪克早已敏锐地认识到这一点。此时此际的迪克,奇情异思,纠结缠绵,忧从中来,不可断绝;种种微妙情感的撞击,益发丰富了其生命体验。迪克希望以科幻解决现实问题,但又每每感慨其虚妄无力,唯有自闭于心造的宫殿,自失于梦想的幻域,醒并麻木着,痛并快乐着,成为一枝在孤独中疯狂绽放的罂粟花。常言说疯狂是天才的催化剂与助推器,对于有着不幸的童年和少年、多难的青年和中年的迪克,此语也许歪打正着。
这之后,《幻想与科幻世界》杂志的编辑伯彻尔慧眼识才,买下了迪克的多部短篇小说。迪克开始走上科幻小说创作道路。毋庸讳言,科幻小说比其他任何一种文学样式更能准确细腻地传达迪克内心世界的感受。从中他能够真正听取自我心灵的呼吸,察知自我脉搏的律动。迪克的思想,一俟腾挪于文本,便如乱花迷目,绚丽不可方物。杂乱的现实与幻觉的主题贯穿迪克一生创作,形成了妄想、孤独、遭淘汰的主旋律。迪克的第一部科幻长篇为《太阳系彩票》。这时,迪克的作品在社会上的反应是不温也不火,公众对他的态度则不冷也不热。在发表了几部科幻长篇之后,迪克又开始了严肃小说的创作,用力甚殷。究其实,这是他固有的纯文学情结的驱使所致。但写来写去,唯有《一个狗屁艺术家的自白》得以出版,面世后波澜不兴;其他取材于迪克个人生活经历的《玛丽和巨人》《美西游荡记》等作,在其生前均未能出版,几可谓胎死腹中,更谈何反响。这些作品,大多刻画了20世纪50年代以加州为背景的悲剧性的工作与失败的婚姻,迪克在其中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生活资源和精神资源。由于经济的、销路的问题,迪克最终被迫放弃了纯文学创作,专攻“俗文学”之属的科幻小说。自此,迪克又进入了他又恨又爱的科幻小说创作轨道中。但对纯文学,迪克始终依依难舍。这颇像红遍全球的摇滚歌手杰克逊,从原初的黑皮肤变成后来的白皮肤,看似时尚,却失了原本富于生命光泽的自然健康之色。一直渴望脱胎换骨更弦易辙的迪克,就曾深深陷入过这种矛盾。若非阴差阳错,命运作梗,也许我们就会真的失去一位流芳千古的科幻奇才了。
迪克终其一生,都在科幻的海洋里载沉载浮,长歌当哭。1962年,他以《高城堡里的人》获得了科幻界的最高荣誉“雨果奖”。迪克曾于三年内一连创作了十几部精彩小说,激情仿佛天风海涛,势不可遏,下笔如有神助。我们可以把迪克的科幻小说视为针对现实世界的种种存在与虚无的持之以恒的诠释探讨。他创作的中心始终围绕一个问题:“人是什么”,高度关心人的异化。生活中的不幸令迪克屡屡失态,他唯有将满腹焦虑发泄到荒诞故事中。譬如《阿尔潘星球部落》,讲述一个关于地球人与月球殖民者战争的故事,作者多难的婚姻(他的第二个妻子安妮此时正因精神崩溃住院治疗),对自身的怀疑,通过文本尽得映射,真正是一腔孤愤,发为奇声;从中,我们能够听到迪克的悄语低吟,短呼长啸。作者的人生与创作,均呈现出这样一种同步化的驳杂。诸如《圣痕》《幽碧》两小说的灵感,即来源于作者本人的吸毒经验,可谓惊世骇俗。自残,自伤,自虐,自嗟;大悲苦、大欢喜、大快乐。这是怎样的一种常人不具的高峰体验!
五次离婚,频遭退稿,入不敷出,吸毒沉沦……在科幻天地叱咤风云的迪克,生活中就是如此这般地处处受挫,连连碰壁,屡屡栽跟头,不如意事常八九。也许,这正契合了中国先哲的箴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站在今天的角度,我们很难设想,在与孤独拔河的漫漫岁月里,迪克是怎样熬过来的?社会,又是怎样对一个天才呈现出了阴郁冷峻、狰厉漆黑的一面?!“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人生不易,行路艰难,雪上加霜的岁月,祸不单行的人生;伤痕累累的迪克,唯有在生命的大漠中奔突,在时代的荆棘上跳跃,或喜或怒,且歌且哭。显然,迪克是在以其科幻小说,完成一种自我救赎、自我超越和自我飞升。这真正是寂寞中的独语,疯狂中的袒露。我们不妨将其作品,理解为一种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狂野的涂抹(graffiti),一种心灵痛楚的发泄,一种内在激情的喷射,一种生命光华的迸发。对科幻爱恨交织的迪克,最终演绎出博大精深的传奇。在其小说背后,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努力寻求自我的迪克,一个用高科技去超越苦难、探知世界、观照人类的迪克。这个怀才不遇的天才,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参与世界,改变人生。
20世纪70年代,步入中年的迪克举止益发离奇。这期间,第三任妻子弃他而去。他在北加州的家一度成为瘾君子和流浪汉聚会的乐园。他耽迷于各类幻想,脆弱的神经常常离崩溃咫尺之遥。他开始尝试各种药品,并一直把那些神经质或精神失常的年轻女子视为死去的妹妹。他的三个孩子吸毒、犯罪,他的精神严重超载。终于,在一次自杀未遂后,迪克成为戒毒康复中心的一员。基于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他将小说《遮蔽的眼睛》献给15位因过量吸毒而死去的朋友,小说讲述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警察充当卧底,贩卖一种新型迷幻剂,在执行任务过程中染上了毒瘾。他伪装得非常成功,以致最终对自己也展开调查。而另一部名为《阿尔比姆斯》的注释手稿,则是迪克最为大胆和最具自传意味的小说,体现出人世罕见的直白坦率,从中,我们能够洞察迪克精神与心理空间的最深处。
失业多年后,迪克终于重新开始以业余身份写作,并以《KR-3之谜》一书荣获“诺贝尔奖”。1982年,54岁的迪克因心脏病并发症辞世。迪克英年早逝,固令人嗟伤,但从别一意义上,他的死,亦可视为其精神追求的圆满结束,是其一生心理与精神自我摧残的合理结局。
不少华裔读者戏称迪克为美国的金庸,颇不乏道理。金庸笔风飒飒,骋神驰思,打造出众多武侠经典,被誉为成人的童话。迪克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如是。所不同者,金庸是衣冠楚楚取法中庸的绅士,迪克的人与文则更近于古龙式的浪子风格:乖戾突梯,起落无迹,放浪形骸,天马行空;剑走偏锋而又反常合道。用生命演绎传奇,以科幻影响当代,迪克厥功至伟。
迪克的一生的确充满悖谬,种种黑色幽默式的阴差阳错贯穿其生命历程。他沉溺于毒品,却又极力反对毒品;厌恶好莱坞,却最后成全了好莱坞。迪克对严肃文学始终情有独钟,惜乎有心栽花花不成;但好在无意插柳柳成阴,他那些融合诸般文体类型的科幻文学,以特有的简约风格,全面刻画出主体的精神风貌和深层世界。他用清晰明了趣味盎然的语言,将科幻与神秘、体验与超验、哲理与低俗巧妙缝合在一起,努力营构出狂野诡秘的氛围个性。在创作过程中,迪克思若潮涌,气势如虹,下笔疾逾奔马,充分呈现出激情的外化与扩张。尽管在其惨淡人生中,迪克备受恐惧症、抑郁症、吸毒、婚姻破裂的折磨,但毕竟倾其精血投身科幻,蔚成大观。这是迪克的幸事,更是时代的幸事,文学的幸事。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迪克一生为钱写作,却没有真正赚到像样的钱,终其一生只可以“穷愁潦倒”作结。迪克生前,经济上捉襟见肘,因其作品大多都廉价卖给了书商,他的多产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需要预支的那点少得可怜的稿费而被逼出来的。迪克让我们想起中国人的文化先祖、生前落寞死后成神的孔夫子;想起唐朝那位长安乞食颠沛流离的诗圣杜子美;想起生前冷冷清清死后声誉飙升的荷兰狂人梵高,连同他那些价值连城的《向日葵》等传世之作;而法兰西的巴尔扎克,那个为还债拼命码字的一代小说宗师,不也如此吗?遍搜古今中外文艺史,有多少与迪克相类者!大江东去,浪淘千古,而迪克,也自如黄金美玉,明珠钻石,在时间的长河中,日益放射出夺目的光华,显示出历久弥新的价值。
迪克对当代文化巨大而全面的影响,使他一度成为科幻文学的象征。迪克的作品将科幻类和“技术至上”的后现代主义文学之间的主题结合在一起,如同卡夫卡,迪克的名字成为描述某种敏感而又流传深远的文学观的专有名词,迪克被看成“美国的博尔赫斯”,日本当红作家村上春树则被誉为“日本的具幽默感的菲利普·K·迪克”。随着高科技的迅猛发展,迪克的影响力必将与日俱增。数年前问世的美国大片《楚门的世界》和《黑客帝国》均借用了迪克的观点,即世界是好莱坞的外景地;收视率很高的电视剧《X档案》和《国家公敌》也再现了迪克笔下擅长的政治狂想、星际阴谋以及因为吸食毒品和意志被控制所产生的虚幻式现实,但是唯有在迪克笔下它们才被表现得光怪陆离怵目惊心。迪克的特色正在于这种碧海掣鲸张扬极致的艺术腕力,那些众多的跟随者、模仿者根本无法望其项背。
“我是职业科幻小说家。我与幻想为伍,我的人生就是一个奇思异想。”迪克以其独特人生演绎的科幻传奇日益受到重视。他作品中层出不穷的新事物、新概念,正伴随时代的发展而梦想成真。迪克,他那穷究宇宙奥秘的气魄,他那关于基因、记忆、克隆的描写,至今仍耐人寻味;现在,置身一个喧嚣世界的我们,益发感受到迪克作品的哲学价值和艺术意义。当我们奋力探索不可知的一切时,不要忘记迪克对人类未来走向的解答——“与其他生灵融合为一”。这是怎样的一种空谷足音般的妙言。
细细想来,人类对科幻的热爱,其实正源于心灵的丰富,源于对实在世界不断探索的内在激情的驱使。不知迪克在天之灵,如何面对他今天享受的这种全球性荣光。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当年在穷困中辞世的想像怪杰,的确无法预见身后的种种辉煌。让我们执手相迎迪克——这位永远欢乐又永远痛苦的科幻小说巨星的君临。
2002年12月29日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