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淹忽,白驹过隙;弹指间,一代名家汪曾祺仙逝久矣。在给人们留下不尽叹惋的同时,这位文坛奇士的真实面影和心灵轨迹,他那平淡奇崛的人生和平淡奇崛的文章,总是令人难忘。
“我的作品不是,也不可能成为主流。”(《关于<受戒>》)“我是个安于竹篱茅舍、小桥流水的人,以惯写小桥流水之笔,而写高大雄奇之山,殆矣。”(《泰山片石》)汪曾祺极具自知之明。他让自己静悄悄地写,也让别人静悄悄地看。正因不是主流,他的作品未曾跻身喧喧市井成为惹眼物事,成为炉中火锦上葩;而归于山间江畔明月,白云深处人家。要之,汪曾祺不是凛冽的雄鹰、挺拔的巨树,他是婉转的画眉、幽幽的兰草。
汪曾祺的名字是与《受戒》《大淖记事》联系在一起的。汪曾祺六十岁写《受戒》,轰动一时;六十一岁写《大淖记事》,传咏四方。作为羯鼓铿锵中的锦瑟银筝,两文开80年代中国小说新格局。汪曾祺作品数量不巨而质量上乘,篇篇闪光。他的笔下,有食色,有男女,有民风,有民俗,对于打破“文革”后那段冰冻期特有的话语禁忌,功不可没。浑厚的国学底子,出色的古文修养,以及对民间文化的天然亲和,直接垫高了他的创作,决定了他作品特有的文仕价值。
汪氏小说魅力,在于氛围,在于意象,在于情境,在于韵味。读汪曾祺作品,深感其文气跳荡鲜灵,如活水一脉,行于当行,止于不可不止。他的作品,着力展示20世纪30年代故乡苏北里下河的田园风光,人性人情。《受戒》以小和尚明海与少女小英子的相恋,写出了朦胧的爱,迷离的情,写出了特有的纯洁、烂漫与天真,不事雕琢而明明如画,醉人心田。澎湃的灵性,盎然的诗趣,一尘不染的情思,使人如读安徒生童话。一篇《受戒》,情文并茂,比刘阮入天台更纯净,比桃花源更有生机,悠然直抵思无邪之境,成为人性美灿烂的圣歌,拨动万千心弦。《大淖记事》则写十一子和巧云那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情恋,美如秋月,韧如蒲苇,透明似水晶。读汪曾祺小说,仿佛漫步春之原野,又如置身一片泱泱水气,神清气爽。他的小说,确是水气盛而土气少,尽显创作主体和故乡水文化之间绵绵无绝割舍不断的奇妙感应;那种清逸风怀、细腻感受,那种幽微的颤动、和谐的静美,那种充盈的色彩、音响与光线,真有说不尽的浪漫空灵纯粹!他笔下的一切,无不成为诗意的存在,诗性的化身。在以故乡为背景的小说里,汪曾祺描绘出了具浓郁地方特色的风俗画,令人神往。在他看来,风俗中保留着一个民族常绿的童心,可使一个民族永葆青春。历史的车轮呷呷作响,轧碎了多少风花雪月、田园牧歌;当许多美好的景致已成世纪绝唱,汪曾祺的作品便显得愈益可贵。他毕竟为我们提供了原汁原味的田园风光活化石,提供了民间风俗那鲜活流动的精神实体。
没有伦理纲常,世俗偏见,没有冷漠残酷,明争暗斗,一切都率性自然,随心所欲;实际上,我们完全可以把汪曾祺系列作品看成一个整体的大象征,它们表达出了作家本人心灵深处特有的桃源情结(或曰伊甸园情结)。汪曾祺作品以其浓浓的意象化、理想化、诗化倾向,以其散淡的风度,纯美的气息,流曳出飘忽迷离而澄明疏朗的情韵,正合康德(Kant)之无功利审美法则。时代拥抱了大器晚成的汪曾祺。他的文本不具太阳之烈,却有明月之媚——月光般芬芳皎美,鲜活清灵,弥漫着地道的民族艺术精神。汪曾祺是有自觉的语言意识的。他承继了乃师沈从文之风,而又以白描见长,别成一家。他的小说语言,如同水中磨洗过的白石子,干净,圆润,清清爽爽。这种语言魅力显然得益于古典文学与民间文学的完美化合。汪曾祺将精炼的古代语言词汇自然地消融在文本中,又从民间文学吸取甘美的乳汁,兼收并蓄,克钢化柔,扫除诗歌、散文、小说之界阈,独创一种新文体。豪华落尽见真淳,这一点上,汪曾祺很像陶渊明。
汪曾祺踞于现实一隅,沉听苦难的声音种种,静观尘世的喧哗躁动,心海一片澄明,波澜不兴。然而汪曾祺不是鸵鸟。他早以大智慧大深刻戡破了历史的把戏,看透了历史深处弥漫的冲天血腥,参悟出时代的荒诞与滑稽。洞见三世,观照一切。他的小说写出了善良、真诚、无私、关爱等等在当今社会文化语境中已成吉光片羽凤毛麟角的品质,平和中也不免透出一丝感伤:“这些东西没有了,也便没有了。”(《茶干》)多少如故乡的茶干般可贵的东西随滚滚红尘泱泱逝水流散!阅尽沧桑的老者,坐在黄昏的藤椅上,凝眸落日残霞,一种夕阳箫鼓、流水落花的文化情思悠然生发。化凝滞为跳脱,化沉痛为优美,化苍凉为感喟;汪曾祺笔下的人事物,显然经过了他独特的情感过滤与沉淀。由是他的文本于平心静气中氤氲出自然之美。
汪曾祺在他的散文里,谈天说地,谈吃说喝,满怀深情地写故乡和异乡的食物,让人从中感受到浓浓的乡思,洞见赤子的童真。而作为优秀的京剧编剧,他的名字是与《沙家浜》、与“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密不可分的。挥洒自如的小说名家;随心所欲的散文高手;文思不凡的戏曲编剧;多才多艺的文化人。这位工诗文、善书画、一身士大夫情调的文坛妙才,真称得上骨格清奇!
纵览华夏文学史,文人风格可谓多样:屈原瑰丽,李白飘逸,杜甫沉郁,苏轼丰盈,曹雪芹博大,鲁迅深刻;更遑论曹操悲凉李贺怪异黄庭坚瘦硬龚自珍奇谲郭沫若无羁张承志孤高了。姚黄魏紫,各有千秋。中国文坛是个大竞技场和实验场,任何人都可在其中纵横驰骋,一试身手。汪曾祺呈给文坛的,是紫红的荸荠,碧绿的菱角,雪白的莲藕;是水晶魂,是赤子心。他虽无盛唐之精神,秦汉之骨力,却有魏晋之洒脱,明清之风流。其人其文,早已化为了不凋的文坛风景。
虚怀若谷,谦抑平和,多情而淡泊,这就是汪曾祺。汪曾祺出身高邮望族,自幼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这使得以儒家为主、庄禅为辅的中国传统文化意识渗入到其骨血精髓之中;而从小生活在苏北里下河水乡,又让汪曾祺对农业大文化产生自觉不自觉的依恋。汪曾祺成年后入西南联大求学数载,之后萍踪不定,四海为家。作为跨越两个时代分水岭的文化人,汪曾祺既经历了旧体制漫天的风霜,更感受过新中国特定时期的荒诞,其生平际遇,称得上一部传奇。他也曾幼年丧母,也曾穷困潦倒,也曾走投无路,但他始终把生活看成一支温暖的歌,一首温情的诗;政治的魔杖,一度把他打入冷宫,也一度把他推向个体荣耀的高峰。然而汪曾祺宠辱不惊。不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皆能自持。命运那只翻云覆雨手,终究未能把他奈何。他如冲出云围的月亮,在百花齐放的新时代焕射异彩。
汪曾祺,他是仙风道骨与人间烟火共化育的清雅之君。儒家的和谐进取,道家的清静无为,佛家的适意自然,融铸成他别开生面的文化人格。对权威话语和意识形态的自觉淡化疏离,表现于文本,便是清风白水取代了大波大澜,莺声燕语取代了刀枪剑戟,纯净蔚蓝取代了烟熏火燎。汪曾祺是斑驳陆离的中国文化土壤上生发出的独特一枝,必将以其风神色泽,演化为美丽的艺术传奇,在当代文学史和整个中国文学史上芳华永驻。
读汪曾祺,不由想起一首儿歌: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落花无言,人淡如菊。这便是汪曾祺。
红入桃花嫩青归柳色新
再读汪曾祺,没有“云遮断归途”之惑,仍感亲切如初明快如昨;读汪曾祺,似有一条潺潺小溪,不经意间漫过灵府,让你感到少有的放松愉悦。
斯人逝矣,然而美声雅韵长存。汪曾祺笔下呈给我们没有修饰过的一切,或曰经了修饰而不着痕迹的一切。汪曾祺脱俗又随俗。凡世间天然的情感种种,喜怒哀乐,食色男女,花鸟虫鱼,清风朗月,均在他那里获得新的生机。放在整个中国文学的大环境中考察,这也是不易为的。
汪曾祺崇尚返璞归真。小说《受戒》里的荸荠庵,虽属佛门胜地,写来却是没有清规戒律的自由所在,遂成了一种象征,成了汪曾祺本人的桃花源、乌托邦。究其实它是作家本人的心灵幻象。汪曾祺无疑有一颗仁爱之心,他的小说处处布满朋友情、夫妻情、父子情、乡邻情,人们相濡以沫、同舟共济、古道热肠;从秋日的山花,白发的母亲,敲磬的和尚,到井边打水的少女,无不氤氲着特有的温馨静美。读汪曾祺,不由要想起冰心的话:“爱在右,同情在左,走在生命路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香花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也不是悲凉。”(《赠葛洛》)无疑,汪曾祺的作品是荫荫夏木,也是冬日暖暖的红泥小火炉。
《受戒》《大淖记事》开20世纪80年代中国小说新格局。在这类作品里,汪曾祺不重人物性格,而重氛围渲染,以玄远清丽真淳飘逸之气,表现健全的人性和健康的美。温软的水,朦胧的月,摇曳的云影,迷人的沙洲,感应着明海小和尚、小英子、巧云、十一子们细微神秘的心灵震颤;那混沌的爱,迷离的情,则展示出生命的腾涌,美的精魂的跃动。汪曾祺纤笔一枝,将人的自然情欲写得如此美绝人寰,一尘不染。《受戒》中明海与小英子的轻舟,最终浪漫地驶入江南水乡的芦花荡——驶向了汪曾祺情感的理想国和灵魂的伊甸园。清醒的意识流与自然的生活流的遇合,使得汪曾祺小说如行云流水,不拘不纵,真气贯注,而斧凿之痕全无。创作主体清风白水般的文化人格昭然可见。
汪曾祺写尽了水的明媚,所以在敏感的汉学家眼里,他满纸都是水。毋庸讳言,出生成长于水乡泽国的汪曾祺,与故乡水文化是有着一种神秘的交感互应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美丽的故事,淡淡的哀愁。六十多岁的人还能将文字写到这份上,简直称得上奇迹!汪曾祺是怀旧的。他对那些已经逝去和正在逝去的东西充满眷眷之情不舍之意。他迷恋漠漠轻寒,淡烟流水,自在飞花,无边丝雨;迷恋一切美好却不会再来的东西。他的许多作品,皆可视为“追忆”主题的叠加强化。
“关门独坐,门外长流水,日长如小年。”(《故人往事》)“来了一船瓜、一船颜色和欲望。一船是石头,比赛着棱角。也许——一船鸟,一船百合花。深巷卖杏花。骆驼。骆驼的铃声在柳烟中摇荡。鸭子叫,一只通红的蜻蜓。”(《复仇》)“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受戒》)这不是小说,这是诗,是韵文;是东方意识流支配下的行云流水。事实上,汪曾祺作品确然打破了诗、散文、小说的界限,去除了诸般文体间的话语禁忌,以其浓酽的意象化和诗化特征,体现出东方美学之风神雅韵。
汪曾祺的小说散文,常如简洁疏朗的水墨画,更如朦胧幻美的成人童话。从这意义上,他很像安徒生,以纯情的笔调,表现人性的伟丽。他作品之超拔处,在于提供了一种纯如水晶、洁如孩童、清如琥珀、亮如琉璃的文化人格。作为艺术多面手的汪曾祺,工诗擅文,能书善画。这使他触类旁通,为文下笔,常计白当黑,无字处亦成妙境;是故汪曾祺行文纵无机括,却能透彻玲珑,妙到毫颠,深得羚羊挂角之美。汪曾祺描摹物象,三言两语,便可跃然纸上,声光色俱佳。如他写高邮咸鸭蛋如何蛋白柔嫩,如何质细油多,真让人垂涎三尺,恨不能胁生双翅,一飞至高邮,大快朵颐。这份出神入化的白描功夫,岂不惊人!除此,他还写了故乡的炒米、焦屑、咸菜、茨菰汤、虎头鲨、螺蛳、蚬子、野鸭、鹌鹑、斑鸠、蒌蒿、枸杞、荠菜、马齿苋……汪曾祺一而再再而三情深款款地追忆着它们,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这些故乡的食物,已然成为他情感的寄托。汪曾祺身在京都而心存高邮,时不时要灵魂出窍,作精神还乡。多么真淳的性情!
汪曾祺一支笔写尽平头百姓的欢欣,写活了小户人家的乐趣。这欢欣和乐趣像自在的水墨,在宣纸上稍一点染,即洇开来,成为迷淡远的一片。他使人感到在这平凡尘世上,还有着若多诗意。汪曾祺是童心未泯的老顽童,也是可爱的、文雅的老饕;他在语言文字的厨房里忘情操作,其味津津,其兴勃勃。我们相信汪曾祺来生转世,必是要做济公的——寄意山水楼台,吃遍五湖四海,悠哉游哉!
有论者称汪曾祺作品缺少人文关怀,只是躲在象牙塔里抒写一己情感,纵为名家,难称大家。这话不无道理。然而,一个对家乡的草木枝叶、山水丘壑都关情备至的人,一个如此钟情自然和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不热爱生命热爱人类,怎么可能没有人文关怀呢?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读汪曾祺文字,你会真正感动于生命之可爱,生活之芬芳;你会嗅到阳光与月光的气息。作为饱经中国文化薰沐的作家,汪曾祺的语言,承继了唐宋散文流风,更多明清小品余韵,复汲取民间文学之清新,轻盈流丽,小巧精致,如生生燕语,呖呖莺歌,滑而不腻,令人一读之下即悠然神往,远非某些吓人累人又唬人的“大散文”所可比拟。汪曾祺那信马由缰干净利索的文字,淡而有味,飘而不散,有初发芙蓉之美,无错彩镂金之赘,可谓俗极雅极,炉火纯青。这决定了汪曾祺作品无可置疑的文体学意义。
“我事写作,原因无它:从小到大,数学不佳,考入大学,成天泡茶。读中文系,看书很杂。偶写诗文,幸蒙刊发。百无一用,乃成作家。弄笔半纪,今已华发。成就甚少,无可矜夸。有何思想?实近儒家。人道其里,抒情其华。有何风格?兼容并纳。不今不古,文俗则雅。与人无争,性情通达。如此而已,实在无啥。”(汪曾祺:《我为什么写作》)汪曾祺以其文本谈天论地,谈人说己,坦坦荡荡,了无心机,像一个自足的隐者。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他是一个大隐。他的身上,有陶渊明的影子,却无陶氏“刑天舞干戚”的郁懑之气;有周作人的味道,却没有周那种自命的清矜。他笔势直追乃师沈从文,偶尔也受废名影响;颇得沈从文之清新,而舍废名之清冷。他从不以老人自居,时时如稚子野童,意气少年。他无意于做大师,只愿欢欢喜喜地做他的平民,做平民世界一分子。凡大师,往往因了生活在烟熏火燎之中而无法获得太从容、太纯(pure)的心境。汪曾祺遂显示出大师不具的特色。他的文字充满康德式的无功利性,美得纯粹,纯得惊人。他以浪漫(romantic)唯美(aesthetic)的态度静观一切,而远离充斥杀伐的文场,远离中心话语、政治漩涡;一切的飞扬浮躁急功近利叱咤风云赤膊上阵总与他绝缘。这种自觉的疏离,诚为一种心灵意义上的理性的主体选择。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文化人的大智慧大彻悟于此可见。
汪曾祺主笔的《沙家浜》,虽为“八个样板戏”之一,却仍能于红红火火中透出一丝那个时代难得的诗情雅趣:“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在当代文人里,汪曾祺是有斤有两定力极强的人,他始终对自己拎得很清。他和他的文章难称江河湖海,却是小溪流水,是溪水中清凌凌的白石细沙,活泼泼的游鱼小虾。“泉眼无声惜细流”,汪曾祺是静美的,然而静美中仍有鸢飞鱼跃,仍有生命之流的腾涌;不论生前,还是死后,汪曾祺都难以被模仿和复制。
汪曾祺生得坦然,去得无憾。他是真正的士大夫,真正的思想者,也是人生大书的权威诠释者——尽管他从不在文章里摆开龙门阵大侃人生。汪曾祺是儒,是道,亦是佛;在世纪之交的中国文坛,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汪曾祺之后,复能有汪曾祺乎?“知音绝、弦断有谁听”,但愿其人其文,不会成为时代的《广陵散》,成为一曲文化绝响。
每想到汪曾祺,眼前便出现这样的图景:一个平和的长者,半卧于竹榻或半躺于藤椅上,对夕阳而独酌,忽会心以微笑。我总感觉他是晚唐的小李杜,虽然气象嫌小,但精雕细刻幽远深微自在清丽独成一体;何况他没有小李杜的颓唐。汪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对生命进行了诗意盎然的审美把握。他的文字是黄昏里饱含情感的生命独语,有青春气,却无迟暮气。
“双黄鸭蛋味道其实无特别处,还不就是个鸭蛋!只是切开之后,里面圆圆的两个黄,使人惊奇不已。”(《端午的鸭蛋》)这可以视为汪曾祺的自况。汪曾祺,总能“使人惊奇”。
1997年10月31日定稿,2002年10月15日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