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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文明(人类文化)a

在对待人类自身的问题上,我们会发现,我们所面临的这些问题总是以一个主导性观点为中心而展开,那就是人类的文化或文明。这种观点支系蔓生,错综复杂,这些支系随着母根的变化做出反应,并以此来更紧密地决定母根的发展。如果我们要问文明是如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我们就会渐渐引入了历史和社会生活的种种问题。如果我们要问文明到底是什么,那我们面对的就是有关道德、有关艺术等的问题。我们会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从基础到整体进行讨论。那么,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对文明做a 我们应该理解,“文明”这个词是德语Kultur的翻译,这个词的翻译很难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可能更准确地讲应该翻译成“人类文化”,但是翻译成“人类文化”显得蹩脚冗繁,所以(按照惯例)还是选择使用“文明”这种说法。根据保尔森的观点(见《德国的经验教训》),16世纪初期,从德国威滕博格,文明用语开始流行开来。

一个简单的概括。

1.文明观点和概念的历史

按照惯例,我们还是会以这个领域内的术语开始我们本章的讨论。文明按照今天的意义来讲,起源相对比较晚。尽管后来在经典时期以及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于将灵魂状态比喻成这个领域内的文明已经足够熟悉,然而英国哲学家培根才是第一个将文化的观点确立成一个明确的概念的人。在培根的道德体系中,精神文化或田园诗占主要部分。然而在最初开始的时候,这种努力却毫无效果,没有人肯直接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也没有人取得显著进展。

直到17世纪法国文明开始,在这一领域内才爆发了更强烈的运动。然后这个骄傲的、自鸣得意的经典时代就开始明显支持自己的文明形式,并将其与所有低阶段的发展形势相区分,而这种区分产生了人类存在于不同条件下的普遍反映。18世纪一直渴望在自然基础上打造历史,从而将这种趋势继续往前推进,同时也更加热衷于研究自然和文明程度之间的鲜明对比。

由于极度缺乏人类进步的表达方式,不同的画面和观点一个一个地排在人们眼前,并经常相互抵触重叠、举个例子,培养、教化、改进、启蒙,这些或多或少总找不到明显的界限。在这些表达方式中,一个能表示明确立场的词似乎是由杜尔哥首次提出的,那就是文明。在德国,文艺复兴时期的拉丁语中有一种叫法是civilisatio,而礼貌这个词(civilitas)也有相类似的意

义a。然而从经典时期开始至今,最近仍在使用的语言中,这种意思的表达方式仍然模棱两可,暧昧不明b。在德语中,这种显著的差别正是中世纪发展的结果。当时流行为整个人类增添活力,对人类存在的艺术性解释包含了原汁原味的人类文化的理想,于是,关于文明的词都不可避免地朝这个方向努力适应。

由于这种适应,人类文化的概念有了确定的意义并逐渐占得主流。Zivilisation(文明)c逐渐出现在人们眼前,用来表示人类进步的低级阶段。而Aufkl。rung(启示)则在被广泛应用之前就丢失了其更常用的意义,开始用来表示18世纪所特有的社会行为,于是逐渐演变成一个社会类别固定下来。而表示启示这层意思的,则是我们熟悉的Bildung(始创,形成),现在也有了内在含义(精神文化),而有了这层意义后,这个词开始流行开来。然而我们不妨再仔细看看这些词,因为他们主导了德语a 如在《开普勒》中,它代表了野蛮的对立面。

b 在伊瑟琳的作品中可以找到这样的例子,伊瑟琳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优秀作家。他经常将Stand der Natur(自然条件)和Stand der Sitten(礼貌条件)作比较,因此也会有gesitteten(举止有礼)的民族的说法。当然,他也经常使用Polizierung(提升改良)和poliziert,在这一点上,他预见到文化与文明之间的区别,于是区分出两种不同的Polizierung:“一种为社会提供外在形式”,“另一种提高人类的思想和感受”。他还将Barbarei(野蛮)和Menschlichkeit(人类)做对比,还将Milderung(温和,人类化)、Milderung der Sitten(人性化行为),还有Erleuchtung(启发)和Erleuchtung der Geister(人类思想的启示)这些词一起用来表示“人类文化”。在他年轻时期的作品中,歌德会经常使用polierter人以及polierte国家。而康德则使用geschliffenen(优雅的)阶级。

c 这个词不可以与英语中的“civilisation”混为一谈,英语中的“civilisation”

与德语Kultur更接近。

的使用方法并一直沿用至今。

没有任何其他附加意义的Kultur(文明)这个词最早在赫尔德a的作品中用到,而其新意义也一直在不断变化,然而它也逐渐固定下来表示一个确定的含义b。Geisteskultar(精神文化)长期以来一直与Kultur共同使用(如在歌德的作品中),但是慢慢地,Kultur的使用频率降低下来。由于德国理想主义出现两个主要的发展趋势,这个概念也开始用在两个方向上——艺术上和道德上。

在诗人和人文主义者中艺术用法占主导地位,在这一方面,艺术和科学相结合作为文学创作而出现,并成为文化的权威用法,成为真修的显著标志c。

另一方面,康德以及行为更加果断的德国哲学家费希特都将自由作为文化的灵魂,因此文化也被赋予了道德色彩。康德是这样定义文化的:“文化是一种理性存在的延伸,这种理性存在能够在自己的自由范畴内满足普遍需要。因此从人类角度上讲,自a 译者注:赫尔德,德国哲学家,康德的学生。

b 在《哲学思维历史》的第四章中,关于这个词的讨论尤为重要:“如果我们要把它称为贯穿人类整个生活的第二起源,那我们完全可以自由使用这个名字,文化(土地的孕育)或者启蒙(灵感之光)都可以。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与文化和启蒙有关的事物将贯穿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文化的支配目标是Humanit。t(人感觉意义上的人类)。对赫尔德来说,根据实现将生活和美紧密结合的信仰,这代表着完全发展和各种力量的和谐。然而与纯自然相比,人类的显著特征就是自由。因此,自由对文化概念来说至关重要。赫尔德的《文化概念》对这个问题做了更详细的讨论。

c 见F。A。沃尔夫的文章,在后文中我们会引用到。

然的最终目标就是获得自由。其实,单纯这个目标并不能使人们幸福,甚至人类在无理性世界的既有秩序和记录中获得声名显赫的地位也不会使人们幸福。”费希特将这种观点进一步往前推进,并用自己的强烈方式表达出来。在费希特看来,自由或者完全的自我活动都是文化的内容,因此后者代表了“为获得完全自由、完全独立而行使的所有力量,并不是我们自身,也不是我们纯粹的自我”。对他来说,这个任务高于一切,“在这个感官世界中,在我们人类的生活范畴内,不管是我们所做的还是我们所承受的,只要是被视为一种现象,那除非对文化有特殊价值,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宗教、科学以及道德,在理性文化的分支中位列高级,文化也可成为治国之道,而思想家所梦想的过的通常被描绘成文化的国度a。

然而不管怎么说,人类文化上的这两种不同发展方向在个别不同的文化中也能达成一致,在所有纯粹社会秩序上,它们都是社会内部的发展,是对整个人类的提升。Zivilisation就是用来指示后者的,因此它和Kultur的区别一目了然:前者更低级,而后a 起初,“文化国度”的概念与将国家视为纯“司法机构”的理解相冲突。

首先,“文化国度”也与理性国度相对抗:“到底哪里才算是有教养的、信奉基督教的、欧洲人的祖国呢?广义上说是欧洲,然而狭义上则是那些处在文化发展最高峰的欧洲国家。”后来,费希特本人也将国家和祖国的概念在实践中使用,但是在他眼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永远只有精神内容,而非感觉存在。

者则更高级;前者是发展之始,而后则是发展完满a。教育这个概念的发展与改进与教化(Bildung)这个词的出现密切相关。18世纪后半期,这个词的适用范围首次从外界切换到内部,从物质转换到精神。浪漫主义者对这个词的使用尤其热衷,他们似乎在die Gebildeten(德语:受过教育的)、文化人的广泛使用上起到特殊作用。b从费希特身上我们可以清晰地追踪出这个词从最初含义模糊的状态逐渐变得指意明确,并获得固定内涵。不管是Bildung还是gebildet,都经历了一个独特的发展过程,这个过程与其他词语的发展大相径庭。它没有被所有民族所使用,没有被a 这一点在康德问题上很明显:“通过艺术和科学,我们已经变得高度文明,在每种社会行为和习俗上我们甚至文明到超负荷。然而,在我们称自己是‘有道德的’之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道德是文化的一部分,虽然道德的观念还只应用到统一的习俗和外表的意义上,它还是不等同于文明。”瑞士教育学家裴斯泰洛齐也表达过类似意思:“人类聚集在一起只能教育出同类,而不会培养它,使其获得更大发展。”F。A。沃尔夫极其热衷文学文化,在《古代科学博物馆》引言的著名论述中,这一点尤为明显。他将文化和文明做区分,并以此将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地位提升至所有其他民族之上。在这一点上,真正文化的主要特征就是拥有普遍文学,文化就是由文学和艺术的发展而带来的社会地位的提升。“这些文明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最主要的一点区别,就是后者一点也没有(或者仅仅从一定程度上说)超越某种文明,这种文明与真正的高级精神文化相比,应该被称为可敬的”。又写道:“这种更高级的文化,就是精神文化或文学文化。”“亚洲民族或非洲民族只能称为文明民族,这种文明并非文学意义上的文明,毋庸置疑,他们怎能跟我们相提并论呢?”在这段时间的发展过程中,欧洲与文化似乎一种紧密结合在一起。

b 在几个世纪的影响之下,这种表达方式在当时的意义要远比今天的意义深刻得多。这一点在研究《施莱尔马赫讲话》《关于宗教之间受过教育的那些轻慢的人》时应考虑在内。而这个词在德国浪漫主义者之间的意义问题上,想要寻求更详细的信息,请参见《哈杨浪漫学派》。

人类普遍使用,而仅仅是一个国家内更高级智力人群的应用。而Bildung这个词的重点更在于个人活动,个体部分的独立占有a。

因此与普遍的文化比起来,它具有更多内在上的东西。

最近一段时间,Kultur和Zivilisation之间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变幻莫测b。这一点原因复杂。徘徊于诗人和思想家们脑海上空中的内心文化宣称,自己优于任何纯文明形式,而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这种文化却不再占有任何坚实的根基。不仅如此,从这个方面来讲,国与国之间无法达成一致;我们德国人所称的Kultur,到了英法那里就变成了“civilisation”(文明)。而就目前来讲,我们还无法深究这个问题。Kultur这个词的普遍意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其更确切的意义却至今悬而未决,每一位有影响力的人都试图在这个问题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不管今天Kultur的意义如何不确定,它都指向另一个非常古老的问题。古文明世界不可避免地认识到国家之间与同一国家内不同的文明阶段之间的巨大反差。位于制高点的阁楼生活不仅能够增加希腊文明的自我意识,还会促进希腊生活自身更尖锐的分化。然而,仍有很多因素妨碍人们充分了解人类文化的问题。国家隔离促进特定国家获得更高的文化地位,使其成为特殊种族的纯自然天赋;而同时,对无尽循环的信奉使所有的进步都局限在一个狭隘的区域内,从而轻易地妨碍了对国家起源的公正判断。另外,在认清从自然条件中逐渐进化上升的过程上又有相当的个人偏好。

a 关于与Bildung概念有关的问题,可参见O。维森菲尔斯,《本风暴的形成》。

b 详细概述见《巴特的哲学,社会学历史》。

然而,视野的开阔以及始于亚历山大的种族之间更紧密的联系,必然受到人类向希腊人和野蛮人之间的分化而受阻。同一个时代,国家间对立的削弱也促进了希腊人自身教育者与未受教育者之间的尖锐对比,没有学院教育,要继承文化上的丰富财富就是天方夜谭。后来的经典时期中,文明问题上又有了很多思想家的参与和贡献。在早期基督教世界和中世纪中,这个问题逐渐沉入大的历史背景中,但是随着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它再次以充沛的精力出现在人们眼前。文明自此维持在精神工作的中心位置,现代世界的所有反对力量都围绕着这个中心展开抗争。理想主义试图从内部建立文明,现实主义则努力从外部搭建文明。

艺术概念,精神概念以及道德概念都开始冲破自己领域的禁锢,为取得上风而斗争,然而其中也不乏各种形式的相互妥协。在19世纪期间,历史和自然科学之间出现合作,这种合作促使在这一问题上旧形式的思辨方法越来越向精确科学让步。

与此同时,文明生活所依赖的物质条件受到越来越密切的考验a,同时事实开始毫无节制地日积月累,对整体概念的需求促使人们开始涉足于有关文明的哲学的新尝试。于是,在这无数问题和矛盾中,我们在此仅挑选那些直接触及生活和精神的问题研究。

a 关于这一点,维尔康特的《土著民族与文明:一种颇具贡献意义的社会心理学》有很高的参考价值。在E。罗德的《希腊小说及其来源》中可以找到更多有趣信息。

2.评论

(1)文明的本质与价值

文明这个问题,我们想得越多,它就会变得越复杂。这个概念应该向一切将人类提升至自然之上的事物妥协,但是人类的对自然的优越性又体现在哪儿呢?这是不是说在既定存在之内,人类获得了更高的独立性和更强大的力量呢?是不是说人类在巧妙地为自己的目标应时而变的同时,能够用更广阔的视角观察周围环境呢?在他们身上我们有没有发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是不是有新的深度产生从而使人类建立一个新的现实领域?之前的那种情况只不过是外在的,而后者则是内在的;一个是对社会的钻探打磨,另一个则是真正的精神文化。前者的现实毋庸置疑,但是后者出现的可能性却遭到哗然一片的质疑。

如果文明的内容尚未确定,那文明的程度也无从谈起。当然,其内容肯定包括将人类生活转化成更重要、更深刻的活动,不,是将人类生活建立在个人行动的基础之上。实际上,这就是Kultur这种表达方式所传达出来的用意。因为它在人们脑海中唤起了与自然中野蛮自由生长相对立的文明领域,然而这种行为又会不会向带有人类特点的任何事物妥协呢?或者它是不是单纯的生活的一个方面,与其他可能性同时存在呢?宗教与人类文化之间的关系引发了一种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进而滋生了棘手的问题。有时宗教与人类文化相伴相随,甚至宗教似乎依赖于文明的状况;有时这二者似乎又对立出现,相互抵

触、相互阻碍,而文明常常从宗教的视角中受攻击,与此同时宗教亦然。

而文明的价值问题也很大程度上处于相同的境地。如果文明意味着一切将人类提升至未开化的自然的水平之上,使人类有修养受教育,那文明就必须呈现出所有价值的最高形式,而任何事物的价值都要依赖于这个整体的价值。然而与此同时,历史却因与文明相生的邪恶和危险而满腹牢骚,有时这些牢骚尖锐刺耳,使我们会将整个文明视为达娜厄的礼物。从最早时期开始,对文明的攻击主要来自三个方面。

从宗教角度来讲,文明包含人类力量的加强以及自我意识的增长,因此很容易激起质疑。虔诚的人在人类勇敢积极的努力中看到对人类能力的夸大,看到由人类不安分的本质所致的跨越界限,一种对宗教感觉的缺乏。文明生活的邪恶因素和颠覆倾向因此被视为对人类荒唐之举的惩罚。这犹如在巴比伦故事中高耸入天的巴比伦塔的倒塌和人类的堕落,还有普罗米修斯神话中所描述的故事那样,人类对知识的无尽渴求在服饰的传说中一览无余。

然而,在人类自身领域内却存在着不少疑虑,人们怀疑文明是不是真的如信誓旦旦承诺的那样带来了幸福和快乐。文明带给人类的是复杂的生活、艺术上的需要,使人类越来越依赖环境,还带给人类无尽的工作和麻烦、不可企及的愿望和狂热的激情,所有这些都将使人类逐渐脱离自己的本质,尽管人类由于外在的成功而风光无比,然而内心却充满不悦。这种情况从最初就存在着并充当主流,举个例子,古代犹太人中一直流传着这种情绪,

希伯来小先知何西阿、以赛亚等亦是如此a。后来到了希腊时期更是充满疑惑,对当时文明改善的厌倦,对简单生活模式和状态的渴求得到越来越广泛的传播:在这种情绪的传播中,哲学家们可谓始作俑者,犬儒主义者将其逐渐扩大,而斯多葛派学者则将其升华发扬;纯文学在其影响下也扩展到普遍社会生活领域中。到了现代时期,卢梭直接将这个问题置于人类面前,以其灵敏、振奋人心、富有激情的方式唤起现代社会的注意。

如果在人类效率的增长问题上毋庸置疑的话,那幸福的流逝从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容忍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相反,由于文明的进步,人类的力量和效率相应开始降低,从而引发人类的满腹牢骚和抱怨,幸福感也会随着减少。于是我们知道,文明削弱人类,因为文明使人们相互依赖,因为在文明的条件下,生活中首当其冲的是人们的社会产物所带来的效果,因此外在成就排在感觉之前,从而影响了生活的质量,人们内心深处的感受成为肤浅的、虚无缥缈的事物。个体变得越来越独立,并开始单纯地执行社会所赋予他的职责,生活于是也越发背离个体的本质,变成一个纯外在物质。在这种情况下,人类又将如何保持灵魂的伟大性,人类要怎样做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强壮完整的人呢?

而文明也并不乏拥护者。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邪恶因素也只能成为二级现象存在,正如切断光源,影子也会随之消失一样。

只有人类才会陷入狭隘的境地,从而怀疑一切,质疑那些本身包含着伟大和无可争辩的价值的事物。

a 关于这一点,请参见布德《旧约中的游牧思想》。

文明存在于人类的生活领域中。难道文明不与其人类的地位紧密相连吗?难道文明不能超越人类世俗的狭隘空间,将精华之处从人类的附庸物中区分开来,明辨真伪吗?目前这些疑问仍悬而未决,以后还将接受更多的考验。文明对人类来说到底是一个符咒还是一个福佑呢?

(2)关于文明的内容

毋庸置疑,有了文明,人类的存在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身的活动;然而普遍意义上的活动并不能帮我们解决问题。如果活动没有明确的目标和决心,不用活动的内容影响周遭的环境,不具备一个独特的个性,那人类的活动并不能吸引环境,就无法改变自身。于是这个答案又立即引发了另一个问题。在世界历史的发展过程中,这个问题已经以各种方式得到解决,由此也产生了各种不同的文明形式。然而,似乎没有一种形式的文明能够完全尽如人意。考虑到这些文明相互矛盾的目标和价值,将他们结合在一起似乎又是天方夜谭。

在整体文明的发展过程中,有三种确定独特的文化形式凸显出来:艺术形式、道德形式以及动态形式。而以这三种形式为代表的则是希腊文化、基督教精神以及现代生活。希腊文化形式的中心思想就是将自然形成的各种元素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和谐统一的整体的内在生活。而这种结合、这种秩序和生机活力只能在人类的活动过程中影响人类。这种活动必须以永恒的、相互联系的世界观为指导,在分离运动的状态中获得感官印象。它将个体调整在一个封闭的坚实基础之内,将灵魂分散的力量和本能结合

在一起(但并不因此而屈服或削弱任何事物),从而将生活组成一个整体。不管从哪方面看,这种文明形式都完成了从混乱到宇宙统一的转变。这种活动将自然和灵魂紧密结合在一起并产生了有益的结果,创造了一种强大有力、积极活跃而又趣味盎然的生活,使存在的往复循环重新变得高贵起来。然而在这个过程中,疑问和怀疑仍伴随左右。人们坚信,生活从本质上讲就一定程度上趋向理性,然而这种信仰却越来越摇摇欲坠。在这种文明中,主导生活的形式想要维持其地位,只能占有灵魂,但是这种对灵魂的占有似乎无法一劳永逸。最终,生活中繁复琐碎的复杂局面又会回到人们面前,人类存在的最深处受到严重威胁,于是与世界的基本关系以及灵魂的救赎成为所有使命中最迫切解决的一个问题。

于是基督教依然承担起这个使命。充分认清对立因素后,基督教带领人们朝着那个高级目标努力,在生活的无限动荡中维持固定的生活极点,这就要求完全以道德为中心。与人类的直接存在相比,我们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建立起完整的新生活;与冷酷毫无灵魂而言的直接存在相比,这种生活充满无私的爱和天真烂漫的妥协。这种理想的发展过程中,生活得到不断深化,一种无形的关系由此展开:灵感与真诚,现世与永恒,有限与无限;人类与神明此时也紧密结合在一起。然而在其历史地位问题上,这种思维模式仍属于先验论,在周遭世界中无法站稳;这个世界虽与纯内在世界同时存在,然而却依然不受影响、不受净化。在向感觉世界后退的过程中,与存在相对抗的因素成为次要因素,这样,整体的男子气概开始受到威胁。

而现代世界将这种使命视为关键所在,所有活动都要围绕于

此。占据人类思维首要位置的是一种反抗力量,一种根除一切不确定因素的思想。生活自身的发展和无限增长成为首要目标,一种满足人们心理的幸福感。人类现在出现一种新的状态。人类的主要特点似乎就是能够超越所有局限性因素,人类的能力不断地促进自我力量的增长,不断地探索出新的出路,开启新的征程。

而由此带动的运动也引起对世界、对社会生活以及个人灵魂的全新理解。这种运动也创造出了一种新的工作,这种工作首次战胜了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神圣意识。人类也成为自我存在的主人,生活中的各个领域都出现新的生机和活力,所有才能都复苏,所有因素都释放出来。生活从全方位转变成为一股骚动不安的前进动力,精神和力量获得无限发展。

如果历史所产生的又一结果现在会以无数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那与这种复苏和释放相伴而生的还有无数的困惑和不安:大量非理性因素与令人欣喜的先进理性相结合,而精神生活的成功进步中也包含大量琐碎的人为过失和激情。因此,将现代文明视为幸福的唯一来源的想法处在最不稳定的阶段。同时,人们也越发开始怀疑,人们是不是该完全相信那种动态理想终有一天会实现呢?因为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个体,人类可以跳出运动本身,从整体、从外部的角度全面进行审视,并从中得出对自身的深化;从这个角度上讲,一种只求鲁莽前进却毫无目标的文明所能赋予人类的只能是时间的不断流逝,这样的文明毫无意义,最终会因人类的无法容忍而遭到抛弃。

所有事物都要循序渐进地依次出现在历史的舞台,然而每一个连续阶段并非毫无联系,那些从外表上看来消失了的事物会在

出现在内部,并持续影响人类的生活。这些历史运动的基本趋势及普遍特点现在呈现出不同的姿态,只有通过更浅显的思维才能将其结合起来。然而,这种结合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因为当前人们的历史意识促使我们以更清醒的思维追求事物之间的特质,因此不同的解决办法也彼此排斥、争相交替。但这种排斥并没有公开暴露出来:艺术形式的文明认为道德形式狭隘阴郁,而动态形式则放荡不羁,骚动不安;在道德形式的文明的眼中,不可避免地认为艺术形式总是抱着肤浅的乐观态度,总是受自然的约束,而动态形式则自负自大;从道德形式的文明角度出发的话,其他两种形式都缺乏运动和进取精神。如今的人类就生活在这些对立和矛盾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人类难道不会被击败,人类的精神不会受压迫吗?人类无法将这些不同的文明形式联合到一起,也无法保证任何一种处在屹立不倒的地位而抛弃其他形式。为了公平对待减少失误,人类就必须要保持一种优越地位,然而人类不仅没有获得这种优越地位,甚至连如何寻求这种地位都全然不知!这是何等悲哀。

(3)人类与文明之间的不确定性关系

当我们考虑人类与文明之间的关系问题时,我们的困惑之感会变得越来越强烈。看起来似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文明为人类服务,要么反之。而现在我们必须认识到,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

如果文明仅仅是为人类带来福利和安逸生活的一种方式的话,那文明的进步和发展会使人类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舒适,换句话说,文明进步就是幸福增长的代名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原

因如下,与其说文明有益于人类的安逸,还不如说是有害;因为文明所带来的是人类毫无节制的欲望,从而要求人类付出无法形容的努力和劳动,更多的困惑、关心以及兴奋之情围绕着我们;我们被局限在严格的领域内,服从并做出各种牺牲,而所有那些能使生活变得平稳、更有乐趣的事物却无法维持。在较低的文明程度上,人类更容易找到单纯的慰藉之情,更容易感受到满足;不仅如此,对具有更低精神情感的个体与更敏感的个体来说,这种安慰所维持的时间更长久。如果说这种满足和安逸之情就是我们所追寻的最高目标,那我们这些文明人该有多嫉妒那些巴西黑人轻松安逸的生活啊!同样,显而易见,将幸福视为最高目标的精神运动(如享乐主义以及功利主义)对于促进并建立文明的内部结构贡献甚微。在文明的特定阶段内,这些精神运动确实能够使生活变得更自在、更放松,然而他们却无法提高生活,无法开辟出新的生活之路。

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将文明本身视为目标,将人类视为文明成长的一种途径,而支撑这种观点的就是其内在伟大和包容性的力量。文明获得独立发展,当其与整体结合在一起,在其内部力量的作用下会获得无与伦比的巨大发展;不仅如此,人类虽然有诸多外部力量的支持,然而当其将自身条件和状况扔在一边,完全置身于世界生活的大潮中时,人类就会获得无限的发展。黑格尔思想体系的精髓就在于此。然而这种观点早已超于这种体系之外,并深刻影响着现代生活。尽管人类环境中有许多压抑因素,民族发展中也存在兴盛与衰落,但是人类始终坚信,通过我们不懈的努力,文明已经为我们开拓了一条平稳的

发展道路,文明已经在生活以及为之努力的人类散播无尽的意义、价值和永恒的品质。

“人来人往,然而知识却可以不断累积。”但是不管这句话中蕴涵着怎样的魅力,却无法达到完备,原因很简单:没有任何一种文明能够实现自我满足。如果一种文明想要完全脱离人类,将人类视为单纯的生活手段的话,那这种文明必然会走向灭亡。文明只能存在于人类的生活中,如果文明要想人类表达某种意义,那人类一定会通过精神自我理解这种文明。如果文明有能力使人类获得全部力量,那不敢这其中会受到多大的阻力,文明一定会保证人类实现最后目标。一个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因素的冷漠的文明,完全与人类隔离,终将会沦落成为鬼魂——一种丧失血肉的东西。如果这种文明占据我们脑海,它就会不断误导人类,使人们为了茫然未知的结果而不断牺牲自我,生活也失去灵魂和目标。

如果人们对未来的希望与任何人无关,更不会给任何人带来欢乐和益处,那这个未来又将如何支撑我们并鼓励我们现在甘愿为之付出努力和奋斗呢?

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人类与文明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除了机械文明以火箭般的速度飞速发展,还有一种呼声变得越发高涨。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要求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和深化,要求建立自己的灵魂生活,还要求精神自我得到救赎。

与此同时,我们还认识到这与文明自身的真相和深度密不可分。这种经验清晰地告诫我们,人类不再只是单纯地接受文明生活,文明生活并不会像蜂蜡那样根据这样那样的需要塑造人类。人类具有一种独立的本质,这种本质促使人类做出反抗,这种本质永不满足。

文明从来不会沿着固定确定的路线发展,也不会靠任何内在驱动力向前发展;相反,文明的特定形式似乎在不断成熟老化、不断衰退。

于是新的开端成为必然,新的原始生命不断出现,当然首先要有新人类的产生。举个例子,我们可以想想古文明世界的结束。文明生活不会呈现生机活力,直到新的民族重新将这种文明带上历史的舞台,并为其注入新的发展动力和活力。对于当今世界来说,这种复兴也是必不可少的吗?是不是也要经历新的民族,经历新复苏的、精神不倦怠的民族和阶级的发展呢?不管现世世界中的人类如何评论过往,在所有将他们降低到单纯工具的努力中,他们都会保持独立的姿态。然而,正如我们所见,除非经历瓦解解体,文明绝不能沦为一种单纯的手段。这样我们就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我们不惜逃离这种境地,然而却看不到有任何逃离的可能性。我们总是在生活的平均水平上左右倾斜,在空虚的主观思想和毫无灵魂的工作之间无助地摇摆。

所有的这些困惑在今天的生活中结合在一起并相互刺激,进而使整个处境越来越难处理。这其中最令人苦不堪言的是由于人类与文明之间的不确定关系而引发的不安全感,由于缺乏全面的指导性目标使文明成果成为与人类息息相关的事物,维持人类的精神自我并使其成为必不可少之物。这个指导性目标应该同时上升至人类琐碎的例行公事之上,没有这种目标的指导人类必然会沦落成生活的受害者。缺乏这种精神,我们就会在努力创造一种新的具有鲜明特征的人类文化的道路上经历重重困难,就能利用或近或远的历史对我们施加影响,能占有我们然而却永远也不完全满足我们。所有的这些困惑和不解都导致文明具备有价值又不

可或缺的本质,并最终变成不确定因素影响人们的生活。通过仔细思考不难发现缺乏实质性问题的话,整体也会受牵连,而我们也会渐渐厌倦那些动听的说辞以及蹩脚的阐述出来的“观点”。

所有这些对文明以及文化的掩饰,尤其是我们在大城市中所见到的,最终会使人无法忍受。人们所宣称的目标与实际上人们所追求的事物之间的差距会变得越来越大,生活的不真实性也会随之明显,这一点必须加以阻止。人类不断增长的不满情绪也会变得越来越强烈,最终会引发反抗运动。

3.真正文明的要求

(1)深层基础的必要性

在这样的运动和动荡局面中,哲学也许作用甚微,然而哲学绝不会从中撤离。哲学的主要任务就是发掘人类努力前进的方向,以便将生活从单纯的一种“事情”转变成“存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文明首先需要从我们自身出发,在这过程中我们需要实现的是自我维持,而不能向外在的种种享乐诱惑屈服投降。而现在我们对精神生活以及精神生活与人类关系的理解,已经为我们实现这个目标开启了一条希望之路。正如我们解释的那样,精神生活总是朝着独立发展,而促进精神生活发展的文明也会从人类单调乏味、毫无意义毫无灵魂而言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建立更深刻的基础。但文明不会与人类脱离关系,从本质上讲,人类只有在精神生活的整体中才能发现自我,才能有可能实现自我。从这个角度上看,人类绝不仅仅因为某种的外在因素而参与文明的发

展,而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特定目标。人类甚至能够将自己的活动进一步扩展,从某一个中心点出发控制周围一切。因此在我们的意识中,精神生活将人类和文明紧密结合在一起,而没有将任何一方融入另一方而使双方发生地位上的不平等。尤其需要强调的是在这个问题上,这种结合并不是以一种既成事实的方式出现,不会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为我们带来益处,而是一种崇高的理想,使整体生活复苏,促使其投入到积极的运动中。在这一点上文明也参与到整个世界的运动中,现实从而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发展阶段,一个精神自由的阶段。于是整体的力量开始隐藏到我们的工作之后并起到积极作用。

文明被理解为独立精神生活的发展,其所预示的意义远超过发展趋势上稍微转变或单纯名称上的更改。因为这样理解意味着满足了所有真正的文化愿望上的需求,而这些需求是当今观念所完全不能满足的。

于是,文明的内容和价值也第一次有了实现的可能。如果文明被禁锢在人类需求的范围内,那除了人类的标准之外别无他选;我们周围的混乱局面也无须进行区分和分割,文明也无须用理想的力量来打动人类的存在。然而,如果我们在文明中能认可一种超越人类存在的运动,一种能向人类解释出自我本质核心的运动的话,那世界上的物质就会呈现出另一番景象。

不仅如此,文明只有建立在独立精神生活的基础之上,否则文明不会达到真正的高度。如果文明完全受禁于人类,我们又不将自己的精力从眼前领域中超越出来,投入到整体的现实生活中去,我们可以将一时的热血转化成永恒的伟大,可以发现事物间

纷繁复杂的特征,可以超越骄傲和浮华,将我们自己或我们这个等级提升到普通大众之上。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什么提升、升华,而只有渺小,这种渺小在伟大面前表现得尤为明显。在人类的生活圈内并不存在什么崇高,也没有真正的伟大,没有什么能够掌控其他事物的升迁提高,没有什么能抑制住其他事物的发展。因为要达到这个目标,人类自身必须生成一种超越人性的东西,一种使人类有优越性的感觉,而人类又必须能够从某种程度上将这种感觉视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特质。只有从这一立场出发才能从真正意义上提升人类存在,从而将人类从所有束缚中解脱出来,使人从仅仅为人的狭隘生活中解放出来。

人类的这种超越人类或者说完人的特质,正是真正意义上的伟大的源头,单靠这一点就能不使文明沦落成为人类的膜拜对象,不管是个人崇拜还是群体崇拜。我们不能忘记康德的话:“世间万物,包括最神圣的事物,只要落入人类手中拿来为人类的利益服务,都会变得渺小不堪。”

在文明生活的自发性问题上,现在无法与现实的新阶段脱离关系。如果文明仅仅是人类对自然的附庸关系,那随着文明的进步,文明会离自己的基础渐行渐远,文明的内容也会变得越来越人为化,越来越复杂难懂。生活也会在文明的作用下受到越来越多的束缚,各方面实现的可能性越来越小,生活越来越不自然。

于是文明逐渐成为所有新鲜事物、所有新奇创造的扼杀者。我们是不是可以做这样的设想:在某个特定阶段,当人类从这种意识中醒悟过来,人类就会开始做出反抗,正如一些人会突然发现童年所特有的新鲜感和无限的可能性那样。于是人类会从内心上发

自肺腑地渴望回归自然,回归最基本的开始阶段。然而这种回归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如人类无法回到童年重新来过一样,历史的脚步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止。我们必须眼睁睁地看着文明一步一步地发展,一步一步地变得越来越沧桑,越来越没有活力,看着人类逐渐落入毫无价值的市侩主义;除非有原始的,最初的新鲜生命发掘自我,有新力量开始作用,除非生活中出现新的可能性和希望,否则多数个体都将沦为小人物的命运。然而,除非生活能达到一定的精神深度,否则这些事情不会轻易发生。在人类文明的倦怠和荒废中,这种精神深度能为我们提供新的开端,能促进新的简单事物的产生,以简单事物开启新世界的征程。但是,当我们宣称所有的伟大其实都很简单的时候,我们脑海中所谓的简单与自然开始之初的朴素纯真截然不同。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如果文明只是在现实世界中添加一些事物,而不是为我们开启一个新的、必不可少的世界的话,那文明还是缺乏必要的原动力。除了我们生活中的经历和矛盾因素,以及生活中事物永不停息的运动和变化以外,再也没有什么能激发我们,以独特的约束力使我们运动起来。

而如果一种文明所起的作用只是修饰生活的话,那这种文明将永远也不可能引起那种矛盾因素的产生。单纯以这种形式附加在生活之上迟早要被抛弃,亦如冲过甲板的水那样渐渐离我们远去。事实上,这种普通生活从内心上并不在乎文明,文明于它来说,与其说可以带来内在愉悦,还不如说是一种社会强迫性。否则的话,社会应该处在创造才能的鼎盛时代。这种创造才能之所以有实现的可能性,是因为在这些时刻,工作被视为真正精神生

活的胜利。这种精神生活进而会衍生成为精神自由,同样从这个角度上考虑,当文明与生活相结合的这种愿望逐渐明显的时候,现实状况就会变得不合时宜。他们不会再如以往那样默不做声,一忍再忍;相反,自我维护的要求势在必行。正是这种要求为这个时代注入了激情和温暖,这种温暖不会因为人类而左顾右盼,相反他们会不惜做出任何牺牲,在困难面前不会退缩。

贯穿所有这些疑问的只有一个问题,只有一对矛盾——真实的文明和虚假的文明。只要文明维持其与基本精神生活之间的关系,并为其发展尽职尽责,那这个文明就是真实的;相反,如果文明仅为人所用,并将精神生活也贬低到同样的层面,那毫无疑问,这种文明就是虚假的。精神和人类这两种力量之间的抗争贯穿着整个历史的发展,并迫使我们在这种抗争中看到超越纯精神胜利之上的事物。然而今天,我们有必要更清晰地掌握古老的真理,有必要更确定地认清实现真正文明的必要条件,有必要更果断地分清真正文明与虚假文明的力量所在。

(2)文明内在发展的必要性

现在看来,很明显文明需要更进一步的发展,而这条发展的道路方向也明确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深受历史上的伟大实际理想的影响,这些理想我们一个也不能丢弃,然而我们却不知道到底什么能包含这些理想。看看我们周围还剩下什么,看看我们手边是不是没有能够继续深化的生活运动,这种运动能够将我们提升至现有阶段之上,并赋予我们与之抗争的力量,同时这种运动也要有足够的普遍性广泛性,能够涉及整个生活领域,将其内容分

成正面和负面两个方面,将自身的独特形式也扩散到所有包含的内容上。在这个生活运动中,每一个个体意识都要能够接近原始状态,这种原始状态会对整个生活起到警醒和形成作用。

现在,这种其主导作用的原始因素在精神生活以外的附属物以及精神成就中是找不到的,它只存在与精神生活本身,我们可以这么理解——这是一场现实向精神自由的运动。只有在精神自由中才能达到真正的存在我自我,其他所有的事物都只是它的暗影而已。这种存在只能置于运动内部,而非运动以外,这种存在自身就是一个自我维护的整体,并将这个整体逐渐变成许多具体的功能,从而加深运动的深度。由此纯生活紧靠这种方式就得以上升到自我生活的高度,或者更好一点,生活中所包含的矛盾也会得以解决。某种内部因素应该出现在生活中,但与此同时这种因素又继续依附于外部,不应独立存在,这难道不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说法吗?a只有从这个角度出发,才能理解生活的内容,生活的价值也会第一次从享乐的低级阶段脱离出来。从这个角度看,所有活动都可以归于真实与不真实、独立与依存的命题之下,同时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意义深远的任务,即消除旧式困惑,这种困惑抹灭了这两种命题之间的差异,消除了与基本存在相关的明确要求以及其他有关需要。在文明中,只有这些因素才被视为是本质的真实的,只有这些因素才能深化基本存在的构成并将精神现实以及我们的真实自我包含在内。所有事物,不管外表上看起a 要继续探讨这个问题的话,笔者不得不建议读者参看自己所著的一些作品,首先是《新人生观纲要》。

来有多煞有介事,都会落入人类的世俗层面,成为文明的讽刺画。

然而这种基本存在的构成想要成功,存在就必须经历一个彻底的沉淀和深化过程:生活中的主流思想就要变成对真实的渴求,从所有作秀和冒充中解放出来。

由此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生活,这种生活有着严格的要求和强大的执行力。然而在这种生活领域内才存在着各种运动的空间和可能性,因为向精深自由的转变势必要在存在的条件和限制下才能完成,因此就会出现各种攻击点,不,是势必出现各种攻击点。我们人类都受制于直接感觉存在,并以此为基础延续生活,我们无法脱离这个基础而掌控生活的基本实体,没有这个立足点我们就无法揭示出整个现实。我们将自己调整到这个立足点以后也还要保留这个直接存在感并根据这种感觉调整自我。于是一对尖锐冲突会相继产生:一方面是从整体出发而为整体服务,从所有精神生活和精神创造中遗传下来的真理的内在力量,而另一方面是自我保护的自然力量,这种自我保护与精神力量相结合更促进了无限的自我主义的产生:对感觉的完全转换成为必然并成为所有真正精神生活的基本条件。由此道德任务成为急需解决的问题,同时具有构成力量的艺术活动也开始展现其独特的价值。在人类生活中力求向上的精神与毫无灵魂的冷酷的存在并存,因此这种精神也经常呈现出半精神状态。艺术构成(更精确地讲这种构成超越了艺术的界限)自己就能使不同的方面和阶段互相影响,从而使其紧密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内在整体,将灵魂力量从内而外散发出来,进而影响整体生活。没有艺术,生活就彻底失去了精神性。如果我们缺乏这种形成性高尚的活动,即使是最激进最迅速的道德进步也不能阻止生活沦落到原

始状态。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提高生活重要性的任务也具有不可否认的权力。现实的绝对性,确定性以及完全控制应该属于精神生活,而人类在直接感觉存在中受制于诸多条件和限制,与精神使命相比,人类可悲的变得眼界狭隘软弱。

因此有必要加强人类的力量,扩大人类的存在,及其人类的全部才能。我们是不是可以设想在历史的某个时期,这将成为文明发展的目标呢?生活中的这些不同方面并置在一起必然导致紧张局面和严重抗争。而这绝不仅仅因为人类失误及误会所致,因为我们所讨论的这些问题如果自身不作为一种目标,并非作为生活中的主要问题而解决,那人类就不会以全力投入。于是可以理解,人类生活,从整体上说并不仅仅受道德、艺术以及动态力量的支配和影响,相反,各个不同的文明种类会相应建立起来并竞相争夺控制权。那些做出妥协的,削弱的文明形式都是力量薄弱的,这种薄弱形式只能降低生活层次和水平。然而如果不能避免这种竞争,如果人类并不希望结束这种竞争,那适得其反,人类会更希望维持某种超越抗争的因素,天下大乱,不可收拾。当然只有基本实体在这个过程中才起到关键作用,这个实体要经历每一出差异,这些差异通过各种方式回归到一个优越的统一体,并从这个统一体出发应用其标准朝着一个目标努力。而所有这些运动都源于自我独立的基本的精神生活和精神现实:在此应该存在一个精神空间,用以容纳并调整这二者之间的不同。在各种抗争面前我们并不是无能为力,我们可以一起朝着和谐统一而努力,我们可以通过整体文明的发展来抑制局部文明的形成。

这样局部文明以及其所取得的成就就会面对一个棘手的难

题:他们是要与生活的深刻性和整体性建立密切联系(因为只有朝着这种深刻的方向发展才能是生活组成一个整体),还是与生活基础相分离而变得越来越分散呢?这两种选择意味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发展方向,一种是真实的文明形式,而另一种则是缥缈的文明;一种使与人类整体经历和命运的靠近和同化,从而获得完全发展,而另外一种则意味着不修边幅的自由功能,一种模糊性;走第一条路则会超越渺小的人类,或者至少勇敢地奋起反抗,而另一条道路上,精神对文类文化毫无抵抗作用。于是生活中的道德运动脱离了真实的精神世界,从以开始沦落为法则和公式的体系,狭隘压抑,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形式主义。而生活的艺术形式则不可避免的滋生肉欲、放荡和浮躁;动态形式则会促进自我主义、野蛮和粗鲁。局部文明的本质背后依靠的是一个整体的基本的文明,依靠的与独立精神生活相结合的文明更深层的基础。

在下面的内容中我们将考虑由文明的观点而产生的结果和要求,这种文明与文明的直接地位相比更真实、更普遍。文明应该从方法,媒介以及内容方面加以研究。

一方面我们不得不研究历史和社会问题,而另一方面还有艺术的道德问题,以及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我们会确切地看到这种精神文明的观点绝不仅仅是一个新称谓,而是一个新事物,一项新的使命。

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说明一点,世界的现实状况迫切要求文明建立在一个更坚实的基础之上。目前状况在两种事实的耦合下变得越发紧张。首先,文明的基础和传统由于历史的传承已经变得很不牢靠,至少已经影响了人们的整体内在精神生活:而这种情

况的发生主要是因为现在我们感觉到旧形式文明过于同形同性,过于人类化,因此我们还以是不是人类从某种程度上逾越了自然感觉存在的界限,是不是那种“超越人类”的整体只是一个幻觉,一种人类幻想的产物。这种疑虑已经深刻影响生活,比起那些剥夺了这个世界的精神,同时坚信他们能为人类维持理想的人来说,这种影响要更深刻得多。在现实生活中,事物要么同时存在要么随其他事物衰落,保护整体并主观性的保护那些由于整体或真实本质的原因而受抛弃的事物是不可能的。因此在我们所有的理想问题上我们开始没有安全感,不,是在我们自我问题上开始丧失安全感。我们不再拥有共同的信仰基础,不再拥有结合、指导以及上升力量的基础。如果这种不确定性持续传播,那除了所有的主观活动,生活中的内在衰退不可避免。其次,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我们可以预见到人民如巨浪般完全参与到文明和幸福中。

在这场运动中,人民要求在文明的内容和价值标准问题上形成自己的判断,并根据直接印象和个人理解力构筑文明,而这种理解力的主体应该几乎不受伟大历史运动和人类经验的影响。现在现存文明体系的这种内在不安全感,尤其是由于受过时及衰落因素的影响,他们无法满足人民的这种要求,无法知道人民走向安全地带。因此这场运动将横扫一切挡在他面前的事物,实际上已经开始行动了,以一种普遍的、浅薄的、狭窄的、负面的形式。

没有任何事物能带领我们走出这种危机,除非生活得到全新的发展,精神生活本身得到深化,内在事实和内在联系得以发现。

救赎从来都不是莫须有的。我们可以取代那些支持者,为因此而无可挽回的丢失贡献力量,通过从内在上加强,通过我们自己到

达一个更优越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巩固自己,将我们的生活赋予新的内容从而建立起一个新的文明。如果这种巩固和深化成功的话,那这场危机将引起生活的更新和复兴,虽然诸多人类错误,但依然能为存在提供更大更多的真理内容。另外,如果不存在这种深化,这种上升的基础性原始性力量,如果人类存在中没有可以复活的真实精神世界,那所有的幸福和希望也会随之消失。这样理性和文明必然继续为人类的自私和激情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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