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叔叔,我们一起去找忧儿姐姐好不好?”豫宁悄悄地将黑豫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建议道。
这几天见婆婆心神不宁,水开了不知道,粥溢出来了没发觉,针扎到手血都流出来了说不疼,生火生到烧着了衣角都说无所谓……婆婆没疯,看见婆婆这样的豫宁反而快要疯了。可是无论豫宁如何跟婆婆说要一起出去找忧儿姐姐回来,婆婆就是摇头叹气,然后告诉豫宁:“圣城确实不是她该留下的地方。”这豫宁就没有办法明白了,连她这个被全圣城人民厌恶的人都能留下来,却说受全圣城欢迎的忧儿姐姐不能留下?于是她直接找黑豫帮忙了。
“好!”黑豫早就想这么干了。
于是留下字条,两人便离开了圣城。
杜杜、安安和春儿三人,终于回到了临水山庄。
殷甜甜第一时间迎上前要好好亲亲她的两个宝贝儿子,尤其是最得她欢心的安安,毕竟母子已经有七年没见面了啊,虽然书信来往不少,可怎能解相思之愁?不过豫宁失踪她着实担忧,得知孩子们一起去找她,也算是安慰。
“乖孩子~~~娘亲疼~”
“娘!呜呜……杜杜很想你啊……”杜杜率先迎到娘亲的怀里,使劲要挤一滴眼泪出来。说实话,要是他真想甜甜的话,就不会先去圣城探险了。
原本打算一手一个儿子的甜甜却由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安安从她身边掠过而无法动弹,这个母子重逢的感人戏码,不应该是这样演的啊!
只见安安直接走到大师伯涂冷天的跟前,作揖施礼后直接说道:“我们找到宁宁了,她就在圣城。”
什么?!是那一直觉得最没可能的地方?!冷天握紧安安的肩膀,才发现这个平日不太热衷玩闹的小侄子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
看进安安黑白分明的眼中,冷天没有怀疑,马上转身牵起妻子的手,抛下三个字:“我们走。”就出发了。
一直坐在冷天身旁,安静缝制衣衫的香宇抓紧手中的布料,马上跟了出去。
安安也没有耽搁,就离开了大堂。
大堂内刚拿点心进来的若惜见那三人行色匆匆地离开,觉得十分纳闷:“怎么才踏进家门就又要走了?”
“我也要去!”春儿喊,也想跟去,却被向东适时拉住了:
“你轻功这么慢,怎么跟得上?坐下吧。”
还在娘亲怀里的杜杜朝挫败的春儿做了个鬼脸,口一张一合地对她说起哑语,意思是:省口气吧,你只会帮倒忙。
春儿早就训练到能看懂杜杜的“哑语”了,她抓狂了,手舞足蹈地就要上前打他一顿:“你这小样!敢小看师叔我?!”却被父亲拧住而无法往前更进一步:
“春儿,怎么七年不见你都没好好学学你嫂子的沉静端庄?都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
“……”真是时不予我啊,春儿只能收起那些手爪脚爪,乖乖地低头呆在父亲涂震的身边,继续听教。
黑豫跟豫宁后脚踏出死亡森林,冷天三人前脚便来了。
在安安沿路的说明下,冷天跟香宇了解到是圣城的新王拐走了豫宁,似乎是一位老婆婆救了她,而且,在安安说要带她回家的时候,她明明很想,却不愿意在没有跟婆婆告别的情况下离开。同时安安还说,那位圣王有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在他们离去以后,他们便设下了迷宫,让人无法进入。
只是,安安省略了那师父是个只有右手的男人没有告诉冷天,因为他觉得不重要。
走了两次以后,冷天发现果然就如安安说的那样,不断在原地打转,三人便不再尝试继续走了。
香宇端详着安安在树上刻的纹理,说道:“这样走想必肯定走不出去,应该是一种法术。树木原本是不会动的,可是这个结界似乎能让树木移动,假如不是树木,那又是什么在动呢?”即使心里再着急要见到女儿,可香宇的心依然冷静而清澈。
这一分析牵动了安安的神经,他马上开始朝这一方向思考:“是幻觉吗?也许我们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其实一直在围绕这棵树转圈?”
香宇点点头,用手抚摸着跟前最多刻痕的大树,若有所思起来。
三人当中,最不冷静的其实是冷天,他紧紧地盯着这棵树,象是看见了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般,最后低声说道:“让开,等我来。”
香宇和安安应声离开了那树一段距离,不明白冷天想要干什么。
谁知冷天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使了个太极圈的动作,顷刻间狮吼功跟势如破竹的掌劲便尽数朝前边的树林劈去,功力双管齐下——
还好香宇在冷天长期的训练底下,早就有对狮吼功免疫的内功底子,反正冷天也不让她学别的,只要她学轻功跟内心心法。
安安就更无所谓了,其实他的功力早在他所表现出来的之上。
就这样,眼前硬是开辟了一条宽达三米的通道,笔直地连通到圣城内的山坡底下,已经能看见属于山坡上的阳光了。
香宇不语,任丈夫牵了自己去。
安安深呼吸了一口气,暗暗为圣城的圣王抹了一把冷汗,感叹那个圣王应该在一个月前让自己把豫宁带走的。
还没走到山坡下,离远便看见七个人挡在了死亡森林的出口。其中有六人冷天跟香宇都认识,唯独站在最前边和最中间的男孩,他们没见过,应该就是他了吧?那个胆敢掳走他们爱女的人?
黑刖站在最前边,直视从森林中走出来的三人,前边的两人他最熟悉不过,因为他们都留在了记忆之珠的记忆之中。咻地拔出长剑,黑刖前举笔直地对准冷天,声音犹如寒冰:
“是你。”彷佛上辈子便已认识。黑豫留在记忆之珠中对冷天的仇恨,早就转嫁到黑刖的心中:“他不该救你,还有她。”剑尖最后对准的是香宇。
大概也是历代圣王的记忆作祟,黑刖总在最愤怒的时候,表现出从没有过的冷冽。
哪怕眼前的男孩具有一夫当关的气势,加上其鹤立鸡群的身高,本应让人生畏,可惜冷天毕竟是冷天,能让他刮目相看的,只有黑豫,不是这个年轻的圣王。
长老们的眼神就更加不友善了,为什么这两个人非要破坏圣城的安宁?——可惜这些人都忘了,是他们首先破坏临水山庄的快活的。
冷天跟香宇十分有默契,毕竟已经是八年的夫妻了,他们相视了一眼,便在下一刻双双腾空跃起,齐齐朝王陵飞去。
“可恶!”黑刖低咒一声,马上跟着追去。
直到两人落在贤者的墓前,其他人才跟着在远处停了下来。
冷天斜睨着来人,时刻在警戒,并做好动手的准备,可是须在知会先人之后:“对不起,原本不想再来打扰的。”是香宇,她低头看着墓碑上的藏文,像是看见那个具有凤眼的男人。
一阵风吹来,再次拂起夫妻俩的白衫,就跟他们八年前把黑鹰剑插在此地时一模一样。
“不要猫哭老鼠。”黑刖冷嗤,剑口依然对着他们夫妇:“受死吧!”话音刚落,长老们跟黑刖一起,齐齐朝冷天攻去。
即使是一对七的局面,可冷天根本不在乎,他轻易地就将战场带离王陵,将香宇留在安全的地方。因为冷天深知,这些人不会愿意把前圣王的陵墓作为战场。
香宇时刻观察着战况,不敢有一丝轻忽。
此时被所有人忽略了的安安正好悠哉游哉地去找他要找的人。
他沿着蜿蜒的竹桥游走,欣赏着满目的白荷盛开,感受着被清香萦绕的乐趣,刚刚初见圣王时的拔刀相见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安安此时具有极佳的心情,因为他以为他能在荷池的转角就看见他所期盼的人儿。
可是在竹屋内的,只有一位老妇人,他知道是豫宁口中的婆婆:
“婆婆好,请问宁宁在吗?”没有忘记该有的礼仪,却完全忘记了王陵边的激战。
香宁看向门外太过俊美的少年,要不是他大方优雅的动作以及硬朗的声音,她一定以为门前站着的是个英姿飒飒的美少女。他跟杜向东长得真象,这样说来,姐姐跟姐夫都应该在圣城内了吧?香宁马上猜到他们此刻可能在的地方就是王陵,可惜,豫宁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跟黑豫留书出去了。
这抑或是天神对她的仁慈?天神不但没有让豫宁马上离开自己,同时也没有让黑豫再次跟姐姐相遇。
见香宁看向自己若有所思,却没有言语,安安就已经猜到:“她不在圣城?”怎么会?
香宁点了点头,便举步朝门外走去。她刚走出荷花池,远远的便看见正在王陵外跟七人对打的姐夫,猜想姐姐就在王陵中。虽然隔了一道绿篱栅栏,可是香宁彷佛已经能瞧见那堵栅栏背后白色的身影,以及她微憷着眉,时刻注意着战况的模样。
香宁不敢有任何心里活动,因为她怕姐姐能听见。她只能咬着唇,强迫自己别靠他们太近。
安安就站在香宁的旁边,他不明白这个老婆婆为什么在颤抖。假如是因为看见打斗场面而害怕,那她怎可能站在战场的外围而没有逃离?难道她是因为激动才颤抖的吗?她为什么会如此激动?而又象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即使是一对七的局面,可冷天明显占了上风。由于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冷天才花了更长的时间去跟他们周旋,直到他终于一一点住了长老们的穴道,最后,他才一个反手,轻易地便夺去黑刖手中的长剑,同时在他面前徒手便将剑打断,“铿”的一声之后,剑身一分为二,被冷天扔到了地上:
“剑亡代表人亡,我就当已经为我的女儿报仇了。”然后没有理会黑刖因愤怒羞耻而扭曲的脸,径自走到王陵内去牵妻子香宇的手。
香宇因为冷天在得知豫宁下落以后,终于能放下仇恨宽容待人而舒展了愁容,带着这沉静的表情,她跟冷天一起走出了王陵,同时落入了香宁的眼帘。
香宁的眼睛马上就红了,视线中姐姐消瘦了不少,却依然美丽的容颜逐渐模糊,直到她根本没有办法再看清楚,却也无法有别的动作,她只能呆在原地,任泪水继续模糊自己伪装多时的满是皱纹的双眼。
另一方面,黑刖气不过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败在仇人的手里,他狂啸一声,猛地跳到贤者的墓前,伸手第一次拔起了黑鹰剑,往前对准了背对着他的涂冷天夫妇,咬牙道: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随着呐喊,他举起黑鹰剑,要朝冷天做出最后的一击——
可惜结果一样,冷天轻易便夺走他手中的宝剑,同时也点住了他的穴道。
回手,冷天仔细地抚摸着剑身,像是在跟久违了的宝剑交流,然后他笑了:有会用剑的人曾经用过它,因为它比以前更锋利了。
他点了点头,便将黑鹰剑咻地插回原来的位置,然后转身对黑刖说道:“这剑不属于你,它是我要送给朋友的。”
再次没有理会黑刖眼神中深深的恨意,冷天牵起香宇的手,朝安安的方向走去。
当两人站在香宁的面前时,香宁知道自己早就泪流满面,哪怕知道此刻在别人的眼中有多奇怪,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在这时候移动脚步,哪怕她其实非常想逃。
冷天的表情只有微皱着眉,香宇却是惊讶的:“老人家怎么了?”是什么伤心的事情会让她在陌生人面前泪流不止?
“师伯,这位便是救宁宁的婆婆。”安安介绍道。
“老人家,请问我女儿此刻在哪里?”冷天一边作揖一边询问,焦急之情表露无为。
香宁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倒是安安回答的:“看情况像是不在圣城内。”
“请问她去哪里了?”是姐姐香宇的声音,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婆婆?”安安开始有点担忧了,不会是这个月里边有什么差错吧?他抓着拳头,不想做最坏的打算。
香宁只能摇摇头,先安定了这三人焦急如焚的心。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便会泣不成声,更是怕声音会泄漏了自己的身份——别人也许听不出来,可她没有信心在姐姐面前伪装。
“她出圣城了?”冷天继续追问。
香宁点了点头。
“何时会回来?”安安跟冷天交错着问道。
摇头。
“今日会回来吗?”
摇头。
“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吗?”
点头。
明白眼前的老妇人处于莫名的极度伤心和激动状态,根本没有办法追问什么,让冷天跟安安觉得既苦恼又无奈。
沉默片刻之后,在注视了那老婆婆许久之后,香宇才开口问道:“她好吗?”
香宁回视着香宇仍然清澈的水眸,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将自己的眼神闪向别处。
“长得有这么高了吗?”香宇比了比自己的下巴,想要知道有关于女儿的一切。
香宁这才停止了落泪,眼中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光彩,要是在清朝的从前,她一定会取笑姐姐的偏执——这确实是从前的姐姐,她没有改变过一毫。
香宁摇了摇头,伸手比了比香宇的上唇,表示豫宁已经有那么高了。
香宇笑了,笑得非常幸福:“她长得真高,该象父亲吧?”她转头看了看冷天,告诉婆婆旁边这位是豫宁的父亲,然后又继续看着婆婆。
香宁继续摇了摇头,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了指香宇。
“象我吗?”香宇侧起头来,回想小时候的豫宁,确实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不知道现在的她又长得有多象自己?
一旁的冷天注视着妻子七年来才有的笑容,以及不经意流露出来可爱的小动作,内心开始温暖起来,握着她的手又更紧了几分。
却在这个时候,从背后忽然快速扔来几块石头,被安安适时接住了,不然早就砸到香宇和冷天的身上。安安厉声斥责:
“住手!”
原来是数十个藏民,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锄头,愤怒的脸个个都朝着他们怒剑跋扈,有人还开始拾起地上的石头,往他们砸去,并激烈地在说着安安听不懂的藏语。
可是冷天跟香宇却能听懂一点,因为他们都曾经在圣城生活过。
见师伯冷天毫无行动的意愿,像是打算任人鱼肉,于是安安只能充当起保护者的角色,将扔过来的石头通通挡开。
香宇收起了刚刚难得的笑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将怀内的衣衫拿出,交至婆婆的手里,她轻声请求道:“麻烦您将这件我刚缝制好的衣衫交给宁宁好么?这是我刚刚做好的夏衫。”此时正好是夏天荷花盛开的季节。
手中传来依然带有姐姐体温的柔软布料,是一件白色轻纱,却绣着红色花纹的薄裙,香宁忍不住将衣服抓得更紧,然后点了点头。香宁知道,姐姐一定是七年来都在为豫宁做不同季节的衣服,那无数的衣服一定早就塞满了姐姐的衣橱,甚至比她自己的还要多。
可香宇却在将衣服交给婆婆之时,在不经意碰触到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的时候,听见她当时内心的一句话:“对不起……”香宇觉得不解。
此时头顶传来冷天的声音:“请您收好这个信号弹,我们会在圣城附近逗留,要是豫宁回来之后,请您拉开这绳子,到时候飞到天上的信号会通知我们来接她回去。”
香宁再次点了点头,她知道姐姐跟姐夫为什么不选择呆在圣城等豫宁回来,因为那些圣城的子民都怨恨他们,刚刚口中不停在骂的,都是他们俩害死前圣王的话。
香宇同意丈夫的做法,只有这样,才能对圣城影响最小,同时也是为了对已经去世的人的尊重。
反正三人心中都有数,假如说豫宁过去七年中在圣城受尽折磨,但至少有这位婆婆保证她的生命安全。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不想对圣城造成更多的伤害或勾起更多悲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