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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积 雪

在长达数月难以想象的最为迷人的小阳春之后,第一场雪就为内华达山脉披上了银装,这通常是在十月底或十一月初,雪落在地上有几英寸厚。但是几天时间里,充足的阳光会融化掉山坡上的积雪,很少让此时逗留在高峰的登山者担心。直到十一月底,形成这一季积雪量的永久部分的第一场风暴才会在山上爆发。然后,根据天空的警示,谨慎的登山者们和野羊、鹿、大部分鸟类及熊一样,匆忙来到低地或者山麓小丘地带;洞穴旱獭、山狸、林鼠等都会进入冬天的住处,其中一些直到六月和七月春季到来才会苏醒,重新回到日光之中。第一场大雪通常约有二到四英尺厚。然后,时而有几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暴风雪一场接着一场,雪越堆越厚,达到三五十英尺高。但是由于雪的沉积和压实,还有融化和蒸发作用的不断消耗,林区积雪的平均厚度实际上很少超过十英尺,在山顶斜坡上不会超过十五英尺。

甚至在最冷的天气里,蒸发也不会完全停止,整个冬天,暴风雪间歇时的充足阳光也能或多或少地融化雪层的表面。储存在岩石里的热量慢慢散发到与其接触的雪里,某种程度上也能从底部融化消耗掉一些积雪,因为第一场降雪之后,海拔较高地区的河流水位都会增高,并且整个冬天都能持续稳定地流淌。

沉积在高耸的山峰周围的大部分积雪是以细小的雪片和破碎的晶体形式落下来,而在强风和低温的作用下,冰晶在降落过程中就不会形成簇状的雪片,而是被打成粗粉和细尘。在林区,大部分的雪花是轻轻落在地面上的,像鹅毛般轻盈,天气温和的时候,一些雪花直径几乎有一英寸长,在大树的遮挡下,它们很均匀地分布开来,不会飘散到太远的地方。一年里最寒冷最黑暗的这个季节,暴风雪和缓的时候,每一棵树上都盛开着娇美的雪花,压弯了枝条,压住了松针沙沙的歌声。但是只要暴风雪一停,阳光出来,雪马上就开始变化和沉积,然后像小雪崩一样从树枝上跌落下来,白色的森林很快就又恢复了绿色。每一个晴朗的白昼,地面上的雪也会沉积和融化,晚上又会冻结起来,直到变成粗糙的颗粒状,失去原有的光芒四射的晶体状结构,然后人就可以像在冰上一样稳当地走在它结冰的表面上。六月份,海拔七千英尺以下的林区通常大部分就没有雪了,但是此时较高的地区仍然存在着大量积雪,直到七月中旬或七月底才能有一丝春天的气息。

山上积雪的最惊人的作用之一是能够埋葬河流和较小的湖泊。

就像雪花落到河里,一瞬间变白,然后永远消失。

彭斯用这样的诗句来描述人类快乐转瞬即逝的特性。因此,落入内华达山区河流的第一片雪花会转瞬间消失;但是在暴风雪中,气温很低的时候,大量掉入的雪花最后会把水温降到接近冰点,河水当然就不能将雪花转瞬间融化和消耗殆尽了。飘落着的雪花和冰晶体形成云一样大堆大堆的蓝色淤泥,随着水流掠过,被带到许多英里以外气候较为温暖的地带,有些寄存在原木、岩石和河岸突出的地点,能持续很多天,堆积得高出水面,再次变白,而不是立刻 “永远消失”。而最后,河流本身却会在多雪的季节消失好几个月。落雪开始在河岸上堆积起来,紧密而牢固,直到河流被完全束缚住。在跨度约为三十英里的积雪地区,这些河流就在这样的连续覆盖物下的黑暗中流淌。在海拔较高的地区,所有的内华达山区河流及其支流在每年冬天的时候都会消失,好像冰川时代已经再次到来。除了有巨大瀑布的少数几个地方,看不到一点流水的影子,虽然还能听到水流的奔涌和轰鸣声。到了春天,白天温暖,夜晚寒冷,持续不断的融化和冰冻,以及一层层新雪,形成密集结实的连绵状物质,使人们可以安全地走过河流,甚至牵着马走过也没有掉下去的危险。六月,河面上冰层最薄的部分和在阳光下暴露得最多的地方开始融化,形成黑暗的、边缘参差不齐的深坑,其底部还能看见湍急的流水。到了六月底,登山者们只能偶尔在河上找到安全的雪桥了。由于有温暖气流从冰桥下面通过,最耐久的冰桥会从上面和底部同时融化,被蚀刻成令人惊心的拱形;从拱顶渗漏和滴落的水会偶尔结冻,变成灿烂如画的冰凌。在一些不受影响的河段,我们可以在这些冰桥下面穿过。这些隧道不是很暗,到处都是小天窗。呼啸的河水充满了所有的拱形河道,回荡着响亮动人的音乐,有时还有河鸫的鸣叫加入进来,使这音乐更加悦耳,这种鸟会毫不畏惧地一直追随着河流,伴着河流歌唱。

以类似的方式,所有的高山池塘和湖泊都被从冬天的景致中抹去,或者被大雪冻住并随后覆盖,或者被雪崩填满。第一场雪崩射入湖盆的时候,湖水可能已经结冰,然后,伴随着雪崩低沉的轰隆声,会传来巨大的冰层破裂的撞击声和波浪溅起的水声。一堆堆四散开的入侵的雪混合着碎冰,变成岛一样漂浮的淤泥堆,而根据湖泊深度和雪崩的大小,雪崩的主体部分会形成一个底部全部或部分接触到湖底的锥体结构。当然,下一次雪崩会进一步入侵,接连不断,直到整个湖盆都被填满,湖水被吸收或置换掉。这巨大的软泥状物质多少掺杂着沙子、石头,或许还有木头,冻得相当深,需要大量的太阳热量才能融化。有些不幸的小湖泊要到夏季快要结束时才能摆脱所有的冰雪。有些湖泊上的冰雪从来不会融化,只在雪崩入湖口的对面有一块自由水面。有些只在湖岸和冰冷结实的雪的陡壁之间露出一片狭窄的新月形水面,大量掉落的冰雪像冰山一样漂浮在缩微的北冰洋上,而雪崩留下的雪堆靠着大山,看起来像小冰川一样。在某些情况下,这些冰崖会形成相当独特的画面,在它们前面的水面上点缀着被阳光照耀的冰山。往往会有这样的情况,湖盆的一边被雪彻底地掩埋,常年冻结,而另一边却沐浴着宜人的阳光,装点着美丽的花园。一些小湖会被巨大的岩崩或雪崩瞬间消灭。翻滚滑落的大量笨重物质从一侧进入,扫过湖底,排出全部湖水,甚至把湖底刮干净,将聚积的岩石和沉积物推上来,堆到另一侧湖岸,自己将湖泊完全占领。被排出的湖水部分被吸收,但是大部分被送到雪崩前方和出水口的狭道中,咆哮着迅速流淌,好像被吓坏了一样,正急于逃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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