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势强盛,当数玉岚。
论地域广阔,当数弥炎。
不过,论起绝世美人,容国自称第二,无国敢称第一。
单单一个优伶清雅,就让其余两国权臣贵胄,不惜千金,千里迢迢,就只为了见他一面,听他一首曲子。
据有幸亲眼见过他一面的那些人,纵使只是远远的一瞥,提起他来,就连平时最不会说话的莽汉,也能随口说出七个八个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美丽最豪华的赞美词。
那哪是人呢,分明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那模样儿,俏的……啧啧,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
他奶奶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美的人……
俺一直觉得地亲,米好,见了他,回家看啥,啥都不算个模样……
肚子里有点墨水的文人骚客,更是搜括出了几十年来的学问,看那幅抓耳挠腮的苦恼样,比读书温习专注不知几何……
以玉为骨,以水为肤……
明眸皓齿,丽质天生……
眉如远黛,眸似水晶……
唇不点而红,容不修而丽……
曾有位皇帝见了他的回眸一笑,至此早朝不勤,五谷不思,整日喃喃而笑,痴痴而望,临死前叹息似的吟了句: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如此不凡不俗的一个绝世人儿,就出自容国。
只是不知何因,优伶清雅,两年前突然消失无踪,儒慕他之人纷纷出钱出力寻找,甚至有的掷下重金请江湖上最顶尖最富盛名的情报组织出面寻找,却都无功而返。
彷佛他的存在,只是世人尘世中最绚丽多姿的一场梦……真实的虚幻!
不甘,遗憾,扼腕深叹……却也无可奈何。
所以,清雅的再次出现,甚至惊动了宫中众人。
狂喜痴癫的怔愣过后,纷纷饿狼捕食般扑往人流的方向,看他们两眼放光,前赴后继的狠样,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些庸俗不堪的嘴脸有些还是自称端庄幽雅的官宦名流。
所以,当清雅被害的消息一波一波传到众人耳中时,场面何等的激烈沸腾,真的……可想而知。
那么,凤仙楼众人的景况,更是可想而知……
一路被士兵押着往前行,路旁众人在士兵刻意纵容下,站的近点像是疯了似的拳打脚踢,站的远点的不顾旁人,抓起地上的石块就是一阵石雨纷纷往下落……
哀嚎声,大吼声,愤愤声,哭泣声……
声声震耳,寒心。
才走了短短的路程,凤仙班众人已然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有的更是身形不稳几欲跌倒。
潇湘自始自终都沉默不语,低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面庞,让人瞧不出他的表情,默默的往前走。
不知被谁打了一拳,或踢了一脚,只要还是站着的,他依然一步步向前走着,身上的青色戏衣早就破烂不堪,遍染血水,就不知这血是帐幕内沾上的,还是他自己的……
在嘈杂的轰闹声中,谁都没有留意到,潇湘低垂的面容上始终带着浅笑,融融的,暖暖的,一直延伸到眼底心魄……
也许,比之世称第一美人的清雅公子也毫不逊色……
今日天气清明,万里晴空,难得的冬日好气候,却……唉,皇宫一角却被生生破坏成人间炼狱……
苏凝香定定的望着台上正在表演的锦瑟,越看脸色越是凝重,是她疏忽了,锦瑟的情形很不对劲,她才站了这么一会儿,锦瑟苍白的脸上嘴唇已然发紫,动作间虽然熟练轻盈,却失了准头,再过一会儿,保不准连对面的人都瞧的出来。
转头瞄了眼对面席位上的人,苏凝香冷汗如雨下,急的团团转,浑然没有察觉身后的馆众正聚作一堆指着某一点,议论纷纷。
“他在干吗?”
“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像是会那些乐器。”
“嗯,我看也是。“
“哇,连那个乐器都会使,好厉害。“
“切,大惊小怪什么,那个是最基本的乐识好不好……“
“哈……是吗?呵呵……这个……“
远远的,水云或许还看不出来台上的锦瑟有什么问题,待走的近了,尤其是刚才在舞台边看过去,锦瑟那模样分明不适宜在作剧烈运动,而这个演戏,使得力说重不算重,说轻也不算轻,身体差点的上去,刚好让他来个台上晕倒。
猛然上去打断,就算水云危机意识再淡薄,也知道是大大的不可,所以,依他而言,能帮的上的就只有……
来到乐班前觑空摆弄吩咐了一大堆,水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退到台边的扶梯上,双手抱胸,蓄势待发。
锦瑟演的戏目水云不懂,不过却勉强听的明白大致的意思,无非是才子佳人,月下定情,互许终生,后来经历磨难,最后终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云云,内容俗的很,但由锦瑟演出来,却是别有一份洒脱的英气揉入其内,再配上他特有的清亮磁性的嗓音,倒也不失为一出耐看的戏。
好不容易等到换场,水云抬手一个响指,乐班的演奏居然一改缠绵悱恻的牵扯萦回,转而成为荡起回肠,节奏明快利落的曲段。
乐班的人为何肯听他的指挥?
凝香馆众人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个问题,还不及追究,面上齐齐一震,不由自主张大口看向台上。
台上没有什么特别,只有一个人,一个本不该出现,现在却笑意盈盈站在台上的人。
一大堆客气话毕,水云直接说出自己表演的曲目。
“接下来,由我来向各位表演一段舞曲——”水云顿了顿,面向对面席位的人,浅浅一笑,启口:“美丽的神话。”
没错,现在能搬的上台面,勉强与锦瑟曼妙的身姿相较的只有这首曲。
容华身边的大臣早在水云上台时,已然相互间窃窃私语。待他说出戏目,话反倒说开了。
“美丽的神话?这是什么曲子?”
“没看到戏单上有这首曲子呀?”
“怎么回事?这个人面生的很,好些不是凝香馆的人。”
“哦~~~平大人倒厉害,连人家戏馆里有些什么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许大人,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不经报备的戏目不能上演,快把他抓起来。”
容华见水云上台,眼神一闪,很久才微微的叹息一声,喃喃说了句什么。
背后一个人凑前禀告:“殿下,凝香馆私自变化更改戏目,需不需要抓起来。”
容华想了一下,回头对他道:“无妨,等曲子演完,你过去让沁把他带过来。”
“是!”
摆摆手,示意手下退下,容华回身打个大大的哈欠,右肘支椅,脑袋散散的磕在右手背上,眼睛直直注视着戏台,状似无心道:“听了那么久的戏,也闷了,凝香馆这曲倒来得及时,小李子,打赏。”
声音不大,却生生压下众人的嘈杂。
旁边待命的李公公倒是机灵,一愣过后,马上应是,回头就吩咐下面准备去了。
底下的大臣们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高坐的太子,愣住,善于逢迎拍马的早已顺着话接了上去,场内顿时又是一片忙不迭的附和声。
则修自第一眼见到台上熟悉的身影时,心中已明了容华的反常,却只能静静的望着,眯了眯眼,台上的人比他上次见时更多了份少有的清澈和灵动,天真无忧的笑容里可以看得出,众人对他保护的很好。
容华自是注意到了则修的沉默,不过他现下更关心另一边,眼角余光瞄向右边的玉岚使者——也是玉岚的皇帝岚铃。
盯了半晌,心下戚戚,乱国时代一个女子能坐上皇帝的宝座,果然不是一般寻常女子,比她当年那份临危不惧的镇定功夫好了不知多少倍,她遇事至少眼神还会有些闪动,心细之人,还能发现些端倪,但此时高坐在桃木椅上的女子任他观察了多久,脸上永远是那么一副淡淡的神情,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真真是‘温吞水‘。
水云终于可以站在舞台上了。
呵呵……他可对这个舞台不知肖想了多久,奈何每次潇湘和爹爹都不许,撒娇,发脾气,闹别扭……一切手段用尽,都换不来一声妥协。
人有时有个要不得的毛病,越是要不到,越是想要……
本来他对舞台兴趣还不浓,可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反而对舞台充满了兴味,非得亲自尝试一遍才甘愿。
现在他站在舞台上了,面对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看着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平日不知拘束为何物的水云却有些胆怯,手心不断冒出冷汗,心情既兴奋又不安。
《美丽的神话》,原本是他弹曲唱词,梅闻跳舞。
方才匆匆的情况下,水云只教了乐师简单的节奏点,因此调子并不完全符合,他的打算是自己唱词跳舞一把抓,反正近一个月来,看着梅闻跳舞,舞步什么的,没有十成,也记了个八成,料来不会太差,锦瑟最后那几步根本就乱了,拖不得。
吸气,甩袖,起步,腾越……
动作一气呵成,利落爽脆的令人眼前一亮。
歌声也随着身形的腾翻挪移,缓缓流出,也是清新如水,淡淡如烟……
后来,据在场观看的人传言,台上的不是人,是九天下凡的仙子,只有仙子才跳的出那样的舞姿,只有仙子才唱的出那样的曲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叹为观止。
事后有个享誉盛名的文人做了首专门赞誉台上之人舞姿和歌声的辞赋,命名《神话赋》,词藻华丽,妙笔生花,在各国间广泛流传,时人相互间争相抄诵,闹的各国纸价上涨,商人大大赚了一笔,乐的脸上开花。
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词语:洛阳纸贵。
倒是恰当的形容了当时的情状,以后文人墨客互相间谁名气大了,大家会嘻笑着引上一句‘洛阳纸贵‘,至于洛阳是什么,倒说不清楚。
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当日水云台上的临编临改临演《美丽的神话》确实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凝住了每个人的眼球,连台下埋怨生气的苏凝香都傻了眼,呆立不动;锦瑟站在后台望着台上活跃的身影,眼神灼热,眼底暗潮汹涌。
容华原本慵懒的身影形,在看了水云起步的那刻就已然挺直,盯着台上的人久久不动,最后终是化为一声叹息,脸上苦笑不已。
那样的舞步能不吸引人吗?劲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