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放开我……求求你……我……呜……不是……”
“云儿,云儿……我的云儿……”
“放……我,不要,潇……呜……”
红帐翻动,隐隐约约的两条身影纠缠在一起,看似生来就是一个人,说不出的契合,但也说不出的……心痛。
床上的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全然没有发觉此时窗外的打斗声。
那打斗声很细微,忽近忽远,时缓时急,随着房里呜咽声的急促凄厉越发迅疾,投在窗纸上的两条黑影几乎是一触即分,没有分毫呆滞,间或还可以听见一两句的细语,声音虽小,却很清晰,显见过招的两人武功极高。
不到一刻钟,一条黑影破窗而入,就地一个翻滚,倒没有直接上前,只是在离床三尺远的地方单膝跪地,低垂着头:“主子——他,他不是云公子,求主子……”
声线刻意压低,平板的语声中带着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
“滚出去!!”
烦躁的打断那人欲出口的话,容宁沉下身子迫不及待的寻找着曾令他着迷疯狂的根源,脸上的神色迷乱已极,能说出这三个字实是他的定力够好,但也只能发出这三个音了。
身下的水云乌黑的头发散乱,一缕一缕粘在汗湿的脸颊上,额头上,脖子上……发下的肌肤白的透明,傲霜赛雪,玲珑剔透,于是白与黑的交织,勾画出一副绝艳绝媚的风情,红唇微启,双眼迷离,在在都是极致的诱惑。
“呜,云儿……”
容宁俯下身子,情不自禁的再度吻上时时刻刻诱惑着他理智的红唇,喉咙里溢出满足的叹息,竟是完全不理会地上的人,更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
“主子,求求你放了……”
“滚!”
全身包裹在黑衣里跪在地上的人头垂的更低,抵在地上的手细腻秀美,此时因握的太紧,指节处泛出一层青白之色,指骨突出的象随时都会爆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这一声带着怒气的‘滚’更是让他身子习惯性伏的更低,头几乎贴到地上,只有依然挺直的背显示着主人的坚毅。
“啊——”
床上奄奄一息的水云蓦然间发出凄厉的叫喊,打破了夜的宁静,也彻底打翻了某人心底的犹豫,一声‘主子,对不起’的喃喃自语,跪在地上的人影抬头闪电般飞身扑向床第。
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黑影也穿窗直直跃向床的位置。
后发而先至。
两人几乎是同时起手挑开红帐。
帐内,容宁的分身刚刚没入水云体内,正处在箭在弦上的微妙时刻,进不得,退不得,但身体的本能让他身子一缩,堪堪避过两人凌厉的掌风,俯身抱住水云光裸的身子,觑个空挡闪身从两人间的空隙穿出来。
“珊瑚,你疯了?!”
正打算联手紧追的两人同时顿了顿,一人瞄了身旁的人一眼,一人紧盯容宁怀里已然意识不清的水云,不再迟疑,竟又是同时动作起来。
容宁的身手再好,以一敌二也有些勉强,何况他怀里还有个水云,举止间迟缓了不少,如果不是来人明显顾及到怀里人的安危,恐怕他此时早已受了重伤。
见身形瘦小的那人又是一记夹带寒意的掌风,容宁抿紧唇,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彩,待掌风快及他身体那刻,一个人影恰恰杵在两人之间。
是水云!!
千钧一发之刻,为了不伤及水云,那人反掌对着自己胸口,连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生生承接住全部的掌力,一双明亮的眼睛始终放在水云昏迷的面容上,不曾稍离半刻。
那眼神是心安,是眷恋,也是痴迷。
嘴角涌出的血丝越来越多,那人的唇似乎勾勒出一个上升的弧度,接着直挺挺的仰倒在地,脸上的黑巾在倒下时被风掀开,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可爱脸庞。
一瞬间,屋里只是回荡着人体重重砸在地上的闷响声。
容宁怀里的水云睫毛颤了颤,微微张开一条缝,涣散的眼神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嘴唇颤了颤,低低的喊了声:“玉……飞。”头一歪,身子软倒在容宁身上,容宁顺手扯过件大衣将水云包住整个人重新贴进他怀里,好似刚才的一幕从没有发生过,脸上带着抹诡谲得意的神色。
容宁打横抱起昏迷中的水云走近塌边,轻柔的放平在塌上,拉过锦被盖好,这才转身直视着一旁木雕般枯立的珊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预期中的气急败坏,淡淡的语调反而更让人心里摸不着底.
珊瑚终于从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玉飞身上收回目光,却是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地,头垂的更低,几屡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面目: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容宁没有立即接话,悠然地坐在床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凝视着床上的人。
半晌才道:你刚才说,他不是云公子?
问的是珊瑚,眼睛却没移开过床上之人半分。
是.
容宁这才抬眼:何以这么说?
珊瑚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冷清清:因为奴婢伺候了云少……易水云差不多半年时间,他行事风格和生活习惯完全与那时的云公子不同,奴婢想若说是失忆,至多失去一部分记忆而已,断然不可能象是……
怎样?
象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连行事,生活习惯,甚至于气质都变了.
容宁一愣,再次望向水云的眼底有了抹淡淡的疑惑.和渐渐浓到心坎里的失落疲惫……
不是没有发觉这些变化,只是……容宁满心的失落空洞潮水般涌出来,用手重重抹了把脸,其实珊瑚说的这些,从他们在凝香馆初次见面那刻他就已然有所觉察,曾经的甜蜜,曾经的合作,曾经的豪言壮语,曾经的亲密接触……在第一眼两人视线相接触时,这人淡然陌生的神色已经清清楚楚的划清了两人的界限,只是不想承认呵,堂堂一国的王爷竟然会对敌国的傀儡皇子动心,更不可饶恕的是两人在互表情意后,这个人竟然该死的一声不响的撇下他,独自躲到一个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完完全全的忘记了两人的誓言,两人的相爱相许……怎么可以?!
那他这么拼命的去夺取皇位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说好,两人一起努力扳倒木偶似的太子,一起合力推翻昏庸的容兴帝,一起击败那个自谕为“千古第一女皇”的兰帝——害了他一生的所谓的母亲岚灵,一起统一这片大陆,亲手创造出繁华的太平盛世……这么多需要两个人一起做的事,他居然就这么潇潇洒洒的抽身离开,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容宁神思恍惚,嘴里喃喃的重复着这句心里曾经问了千百句的话语,却是空寂依旧,得不到丝毫的回答。
床上的人依然昏迷。
地上跪着的人不敢抬头。
就连踉踉跄跄从窗口跃进屋子的人都呆楞在原地,快速扫了眼屋里,低垂下头,恭敬侍立,无半句言语。
屋外的夜色浓的滴出墨来,模糊了月色的清明,催眠了地上的生灵。
此时此地此景,真的很静!压抑的静!
蓦然,一阵带着清香的夜风随着洞开的窗子间窜进来,冷冷的,淡淡的,像极无声无息凝立在屋中的人。
白衣胜雪,气质高华,一根白玉簪子别住大部分的头发,余些披散在脸侧,脸上蒙的白巾使得绝色容貌若隐若现,像极薄雾中的睡莲,神秘而美丽。
肩上火红色的小狐狸转着乌黑的眼珠望了一圈,待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时,几个起落来到近前,深出舌头舔着昏睡中的水云,灵秀的模样极讨人喜欢。
容宁警觉抬头,惊住:“你……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