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淅沥哗啦一阵扫荡后,才满足的拍拍鼓鼓的肚皮,放松的倒窝在身后的椅子里,火狐倒不满意了,他是吃饱了,它的晚饭呢?
喂——
火狐用小爪子拨了一下他垂在肩头的漆黑长发。
主人仍是一副眯眼准备睡觉的舒服模样,没动。
火狐细长的眼睛里露出些许不满,歪着脑袋,小爪子改为拍脸颊。
不过显然它的力道没有能惊动水云,只见水云咕哝了声:别闹,好困,我要睡觉!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侧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那么倒在椅子里睡起来。
待火狐想再次骚扰时,一双修长的手适时抱起它放在桌上,随后一个精致的小盒就摆在火狐面前,里面竟全是火狐喜欢的各种食物,肉脯,鲜果……看得火狐欢呼一声,两只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
吃相嘛……咳——绝不会让人错认它的主人!
容华好笑的摇了摇头,再次凝视着椅上已传来均匀呼吸声的那人。
她,不,应该说他还是没有防人之心!这样也睡得着!
容华为了朝内的事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就算现在身体疲累已极,可不知为何,精神怎么样也无法安静下来休息,只要一阖眼帘,全是他的影子,惊讶的,开心的,单纯的……满满的都是,这不能怪他,实在是……
容华单手撑着额头,摇晃着倒进身旁的椅子里,平时沉稳坚定的身影此时出现了一丝裂缝,脆弱恐惧再也无法抑制的泄露出来,眼睛却也是无法从安然熟睡的那人脸上移开分毫。
能再次遇到他,再次这么看着,甚至……
容华伸出手轻柔的抚摩着水云白玉似的脸颊,触手的温暖让他的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这……不是梦!
这种温暖是真实的!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震撼了!
容华眼角忽然瞄到水云脖颈间一条熟悉的黑链,身体一震!
他动作有些急切的拉出那条黑链,又惶急的拉出自己颈间隐藏的很好的黑链!
两条模样相似的链子乍然碰见时,竟然呼应般的闪了一下,原本暗沉的颜色鲜活起来,上面的浑圆珠子也象被注入了生命般浮动着荧荧的光晕,神秘美丽却诡异之极!
这一切……莫非这一切……都是因为它!
玉非玉!
“露露,这两颗黑玉是崔家的传家之宝,代代传承,传到我手里已经是第六代了,你外婆临死前给我的时候,只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叫‘玉非玉’,但还没说完它的用处就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们有什么作用,是带来幸还是不幸,现在我把它们给你……”
明白自己是个科学的忠实信奉者,这么离奇的事当故事听听罢了,转过身就全忘了,所以当时自己也没多想就把它们塞到衣柜底层,等到水云提到“命运之石”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股冲动想把其中的一个送给她!她带在颈上之后,自己理所当然也带上。
想不到它们居然一直跟在身边!尽管只是移魂……
现在细看,水云颈上的珠子里象水一样隐隐流动,渐渐的汇成一个字‘玉’。
莫非……
容华再辨向自己颈上的珠子,果然……
‘非玉’
玉?非玉?
“呜……”正在熟睡的人眉头紧蹙,身子慢慢的缩成一团,双手无意识的抱在胸前,不知是不是容华的错觉,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容华对着那对链子又发了会儿呆,这才回过神,仔细的把链子塞回水云的衣领。
手刚触到水云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禁轻呼出声:“咦……怎么会这么冰?小云——”摸向他的手,脸,身体……好冷!刚才还温热的身体此时竟冰的象从雪水里捞上来的,冒着丝丝寒气。
“小云,小云,你醒醒!”
容华一旁轻晃了半天,水云还是没什么反应,嘴里兀自喃喃:好冷,好冷……就是没有睁开眼睛!
见实在叫不醒,容华跺跺脚一把捞起水云,把他抱在自己怀里,走向内室!
刚踏进内室,容华还真的被里面的摆设吓了一跳!
红,清一色的红,比火焰更灿烂的明红。
床帐,被面,床单……
竟然都跟水云身上穿的衣服颜色相同。
容华扬眉,心里虽然讶异水云居然这么偏好红色,还是温柔的把水云身子平放在床铺上,拉过一旁厚厚的被子裹严实。
坐在床沿静静的望着床上人安然的睡颜,容华只觉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眼神温柔的能化成水,就连朝中纷乱复杂的勾心斗角也在此时此刻慢慢沉淀淡化……直至消散!
柔柔的祥和气氛一时间弥漫在空气中……
今晚的天气有点怪,刚刚还皓月当空,清辉似水。
此刻只见那圆盘样的明月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口吞噬,先是缺了一角,然后是缺了一块,就这么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月亮只剩一条黄色的细线,直至完全消失。
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尺之内都互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风也渐渐呼啸起来,一刻比一刻凄厉。
水云居周围的果林影影幢幢,蓦然看上去有些诡异恐怖。
风把屋子左面的窗户撞开,“啪——”一声狠狠的摔在墙上,桌上的油灯随之熄灭,蹲在桌上吃的不亦乐乎的火狐在灯灭的刹那,尖耳一竖,眼珠灵活一转,敏捷的跳开原地,小小的身影很快被黑夜掩盖住。
坐在床边的容华没有起身点灯关窗,黑亮的眼睛定定的凝视着周围,全身紧甭,半晌俯身一只手抱住水云的腰将他牢牢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攥紧袖子里的短剑,定神以待。
咻——
空气中细微的破空之声直逼容华而来,好似黑夜中也能视物般精准无误,来不及多想,容华抱紧水云的身子就势往地上一滚,险险的躲过暗夜中的一点闪光。
虽然没直接打中身体,但彻骨的寒气却比实质的刀剑更可怕。
容华只觉右肩衣服无声裂开,遍体生寒。
好强的内力!
心里一凛,容华自知武功有限,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更别提此时还有一个人在怀。
怎么办?
正思忖间,容华忽然发现周围亮了起来,屋内一桌一椅竟看得清清楚楚,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什么事,细微的破空之声又直逼而来,这次居然不是一两处,而好像是四面八方一齐涌过来。
再不犹豫,觑个空挡,容华用身体紧紧护住水云滚往床边,一把将水云推向床底,另一手挥剑成网护在身前,叮叮几声,把逼近来的暗器打落两边,有的钉上床柱,有的没入被子堆,有的打入地毯,深深的嵌进去。
周身寒气越来越浓。
那暗器不但触物发出吱吱声腐蚀着物体,还似夹带着冰冷寒气,刺人心肺。
容华眼神冷漠如冰,单薄的嘴唇抿成一线,也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嘴角缓缓诡异的上扬,勾勒成优美邪气的弧度,似笑非笑,浑身无形中流泻出残酷逼人的气场。
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容华决定先发制人。
不一会儿,前厅内众人闻声赶至,很快跃入战局,原本平静安然的水云居今夜注定变成修罗场……
“咳——咳——”
水云被一阵浓烟的呛鼻味刺激,剧烈的咳嗽起来。
“云儿——云儿——”
“小云——”
若隐若现的撕喊声也让水云迷糊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明起来,刚想起身,头碰的一声,也不知道撞到什么上面,水云纳闷的揉着撞的闷痛的脑袋,眯眼看着周围的漆黑,半天搞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呜……”
“咦,火儿,你也在这里,咳咳……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浓的烟味”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好像自己吃了东西后,就忍不住睡着了,再看看周围黑漆漆的环境,隐隐的还有一股呛人的灰尘味,和粘在手臂上腻腻的痒痒的感觉,水云有些不太确定,抬起手臂凑到眼前,借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光亮,这才看清,没错,是蜘蛛网。
“云儿,你没事吧?云儿?”
是姐姐的声音没错,听声音发出的位置,好像离这里不远。
水云心头的惊惶蓦然平静下来,呼——看来不是被人绑架了!
“呜……”火狐却像是急了,见水云愣在哪不动,上窜下跳一阵后,用牙齿咬着水云的衣袖就要把他往外拖。
“咳咳,火儿,你干嘛?……好了好了,别拉了,我自己走。”
水云伸手摸了摸头顶的木板,大概测了一下高度,就手肘点地,跟这火狐往外爬!不知怎地,往向外爬温度越高,水云正纳闷着,耳畔传来“咚”一声,好像地面忽然裂开了一样,整个身体往上弹了几下,炙人的热度随即扑面而来,硬是逼的水云把即将伸出去的头给缩回来。
同时水云还听到不同嗓音,不同的话语,虽然有些模糊不清,声调却是同样的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很想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弄明白自己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水云就被一波波的热浪闷昏过去。
在沉入黑暗的一刻,水云感觉到火狐似乎在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身子在那刻居然动了些许……
本想说:快走……
可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久没有这么痛过了。
水云难受的蹙着眉头,可……又不知道到底是身体的哪个部位痛,好像到处都痛,又好像哪里都不痛,想动,动不了。
想喊,喉咙干的发涩。
这种矛盾的感觉比被身上直接挨一刀还要难受。
水云困难的咽口唾液,立刻有柔软湿滑的物体贴在唇上,一股清甜就顺着唇慢慢的渗到嘴里,再流入喉咙,顿时难受减轻不少。
“云儿?醒了吗?”
听到熟悉关切的声音,水云强忍着酸涩,一下,两下,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完全撑开沉重的眼皮。
愣愣的注视着陌生的白色纱帐,水云半天才发觉哪里不对劲,自己现在躺的地方不是熟悉的卧室。
由于他自从被从水中救醒后,虽经过悉心调治,身体已然好了大半,但畏寒这个病根算是落了下来,不管温度怎样,他的体温始终上不去,总比正常人低那么5、6度。也是这个原因,自己的衣服,卧室全遵照姐姐的嘱咐改成清一色的鲜红色来增加身体温度。
这……是哪里?
“小云!”
水云下意识的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一张美的惊心的熟悉面容映入眼眸。
是那个陪自己吃饭的人,呃……他是太子吧?
不止有他,还有姐姐姐夫,最疼自己的两位老人也都在!全都一脸兴奋。
水云眨眨眼睛,不明白这……又是种什么状况?
“姐……”一出声,水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云儿,别说话,太好了,你醒了就好了。这次你得救多亏这个火狐!”火狐像是听明白了任素月的话,爬在水云枕边得意的叫了声,细细的眼睛弯弯的,像初一乍出的新月,很可爱。
这以后几天,水云就躺在姐姐姐夫所在院子的偏院里养病。据姐姐说,他所在的水云居已经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连方围延绵数里的果林一并烧毁,听的水云痛心捶胸不已,原来又大又甜的桃子,青莹莹的苹果……全没了,不过在眼角余光瞄到一旁愧疚低头的太子,水云没有表现的太夸张,算了,反正可以去外面买,再说实在是不忍心伤害到那个人,不是因为他高贵摄人的身份,而是……说不上来,总觉得他感觉上很像晓露,对了,潇湘那边好像还有,嗯,水云舔舔嘴唇,那时的清甜水灵现在都难忘。
当时,他理所应当问了句为什么水云居会被烧?
姐姐脸色一变,再出口时言词间有些遮掩,但眼中真切的忧愁恐惧让水云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知道姐姐的掩饰是为了让自己不受到伤害,一旁的太子也是,这些可以理解,但让水云困惑的是,姐姐突然告诉自己,他还有个爹,而且那个爹现在也在胤,让水云身体好后收拾收拾去那边住,一来以解爹多年的相思之情,二来趁此机会重修翻盖水云居,虽然这些话都在情在理,无话反驳,但水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狐疑的看看姐姐,再看看太子,从他们微笑的面部表情上,水云实在又看不出哪里不对,迟疑半晌,又问了几个问题,譬如为什么这么久爹爹没来找他,爹爹现在在哪里等,在听到姐姐口中的爹居然住在哪里,再顾不了其他,忙不迭的点头应了,一时雀跃的心倒忽略了姐姐脸上的不甘和愤恨以及太子嘴角残留的嗜血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