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有多可恨,眼前这个就是!
能将同一件事做得让人感动同时更加气愤,这种高难度大概也只有他能完成。
“我不吃,听不懂吗?”
她一零一次冷言厉声推开硬塞到嘴边的食物,强迫喂食的家伙昨晚不是逃得很快,今天怎么不接着逃,她气可还没消呢!
作戏自己有个可怜姐姐的往事,套出她失味的原由,这家伙一晚之内绑来了国内十几名在国际厨师界数一流的厨师面点师。
他的用心让她感动,可是一个上午嘴里被塞得没有停,这就让人气愤了不是。
“宝贝,乖,只吃一口,再吃一口,你一定可以分辩出味道的!”辛洛你一脸经得住考验的耐心笑容,哄宝宝一样哄着她吃下勺子内他请著名糕点师烹制的神奇糕点。
以上几个厨师无效也就算了,但这块糕点的制作师不同,无数厌食症病人吃过这位糕点师的手艺后,多年厌食症几乎全不药而愈,冲着他美食奇迹的名号,他可费了大把人力,才将他从泰国清迈的渡假山庄给绑来。
抿唇太久嘴绷得有些累了,才一放松勺子趁机塞入嘴里,磨牙无奈,泄愤的重重咬住勺子,像跟芝士蛋糕有仇一样,重重的嚼在齿间。
“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味道?”灰眸写满期待。
“甜的!”磨牙的两个字丢出。
“宝贝吃出味道来了,太好了——”灰眸瞬间绽放让人不可仰视的狂喜光芒,大熊式怀抱要揽上,她忙不迭退开。
“芝士蛋糕不是甜的还咸得不成!”冷哼的补充打破他的奢望。
她没有味觉,眼睛可好得很,就算受过重创,至少还不至于看错眼前三公分的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还有很多没试过的,再试这个,来张口——啊!”强力压下失落和沮丧,信心满满的舀起另一块蛋糕,扬起的笑容内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楚。
他的酸楚让她叹口气,不再孩子气的消极抗拒,轻轻推开勺子,她很是认真的望进他的灰眸,跟他好好谈变,“没有用的,我的味蕾很正常,是心理因素,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帮我!”
“那你快帮你自己呀,自我催眠可不可以,以前我好像听过这个词!”病急乱投医,以前他不会,可事关他最心爱的女人,多试试都无妨。
“我想再过几十年,我应该能有那份功力!”这是她的遗憾,她也正在努力。
自我催眠是催眠术里最精深的一门技艺,她被迫强化而来的催眠技术虽然能快而猛的达到催眠效果,但是侵蚀意识层的时间相对来说很短。
说得好听就是临阵佛脚抱出来的高手,要想像其它催眠高手长达十几年保持催眠效果,目前她还做不到。
“不行,那不行……”想着她过去的十几年过着没有味觉的生活,她吃不出糖果的味道,涌上的心疼就快逼疯他,他不能再让她多过一天这样的生活,他会疯的!
他一定可以帮她复原,他可以的!
“阿三,搜刮世界所有名厨的资料,全部绑回来!”这就是他无所不用的方法,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做。
“没用的,名厨做得再好吃我也尝不出味,跟普通人有何分别,阿洛,不要白忙一场了!”首次主动拉住他的手,掌下颤抖让她感受到他全心的忧虑激动,她又一次感动得鼻头泛酸,这家伙……永远让人生气!
“对呀,我怎么忘了,要绑心理医生才对,阿三,我要你一天内搜集所有知名心理学家的名单!”她提醒了他,喜出望外的笑容让倾国的面容更夺目,那瞬差点夺走她的呼吸,而后胸口塞进了什么,胀胀酸酸的。
“谢谢你,阿洛,真的不用了!”等她自己有所反应,她已经扑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
美人第一次主动入怀,辛洛呆愣像个傻瓜一样,反应不及三秒,而后,欣慰的笑伴着泛湿的眼眶出现,更紧紧的回抱她,怜惜的亲吻着她的发丝额头,他仍坚持,“不要总是放弃,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等着,我很快回来,我一定会治好你!”
紧拥的怀抱远走,柔美的黑眸内透出的光芒属于感动,属于……幸福。
“谢谢你爱我!”一个人的客厅,她无声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他如此用心对她好,她如何能不动心!
还是那句,迟了!
“烈王老大……”声音在门外颤颤额额的。
“什么事——”正在电脑前与一堆心理医生资料奋斗的辛洛又化身成为魔王怒吼,双眼充斥着腥红的血光,现在除了让他能看到希望的心理医师外,其它都成了阻碍者——杀无赦。
“那个……姜先生来了!”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在听到书房内震天的拆桌声后,赶了紧说完,准备闪人姿势好逃命。
“阿诺——”然后整个书房没有声音了,他愣住了,他刻意忽略的事实终究存在——阿诺才是第一个遇见她的人,是她心里的人!
“……老大!”虽然很怕,但他仍需要提醒,魔王向来喜欢找替死鬼,去晚了将贵客晾久了,惨的是他这个传令官。
“我马上去,你进来,帮我继续找!”被迫回归平静,他武装出平时的自己,将黯然和愧疚全压回心底。
爱情是自私的!
以前不懂,现在他觉得很有必要!
况且,阿诺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是吗?
他已经不能再对她好,就算他回头发现她的好,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宝贝,只能是他的!
不过再想,阿诺找他也不一定是为她,万一不是,他不就白白担心挣扎一场了吗?
想是如此,结果呢……
兄弟……唉!
心情沉重的下到客厅,看到等在落地窗前凝望雨幕的他,最后一次整理表情,他笑得一如往常迎上去。
“阿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来了,舍得离开你的白大女侠了?”
“阿洛,这次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还不等他迎上去,姜迟诺一脸愁云的走上来。
“我们兄弟之间说什么拜托,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他那一脸慎重和哀愁让他有不好的预感,但他却情愿压下,装出灿笑爽快的答应。
“帮我找个人,她失踪一个星期了,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我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会有什么不测?”一直担心她,逼得他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就连无心的以晨也发觉他的异样,不想伤以晨,要想彻底断了对她的念,他为自己找她的举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至少有必要确定她平安无虞。
“一个女孩子?”不好的预感渐渐有成真的驱势,他不着痕迹的揉着疲惫的眉头。
“她叫宫昔羽,扬名前总裁,你半月前应该有看过新闻一定见过她,可以帮我找到她吗?”
“……为什么要找她?”辛洛倾城的面容泛着死灰之色,黯然的垂着眸,不为掩饰只是难以承受。他担心想逃避的事还是发生了,阿诺的眼睛内有着他熟悉的光芒。
“我……我只是想确定她平安无恙,毕竟我们都是经历劫机余生的同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迟疑,最近他发现自己心越来越偏离它原本的轨道,他会站在这里就是证明。
“……”抬起头直视着至交兄弟的眼,他在聚集勇气,或许他该说了。
“阿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话说,而且跟我有关对不对?”多年默契,迟诺感觉事态严重,直言成性的辛洛从不吞吞吐吐。
他都问起了,他似乎真没必要闪躲隐瞒,他要让他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也想让他知道他多不想失去至交兄弟,正准备将胸口压抑倾吐为快,铁门伊呀一声,自外而开。
走进的正好是宫昔羽,黑发白针织衫大都被暴雨浸湿,她低着头走进门,双手一直专心拍净衣上细碎雨滴,毕竟身体才刚好,可不想再病。
一见她的狼狈,辛洛什么都忘干净了,火气一股脑涌上来,当然不是针对她,是她后面举伞的两位黑衣手下。
“你们干什么去了,两个人撑两把伞,她的身上怎么还是湿了。”
“不要怪他们,雨太大了,你没看不到吗?他们身上才真的湿透了!”她是个事非分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没得罪过她。
“我还没说你呢,病才刚好,这么大的雨跑出去干嘛?”嘴里在吼着她,怜惜的手接过另一个手下递上的毛巾温柔的帮她擦拭头发。
“我出去看看海!”要不是他灰眸内有着心疼与关心,如果是往常他敢吼她,她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她会出去,是因为她在楼上隔着大雨望见一抹银蓝色的光芒跳跃在海面,她以为是那三条人鱼来了,急冲冲的冲进大雨跑下海滩确认,谁知只是一块银色的油布飘在海面,所以失望而回。
“下次不准了,听到没有!”他似乎也发觉吼她是不对,霸道的声音听得出有大半成祈求意味。
“知道了!”拿过毛巾她自己擦头发,咕哝一声准备往楼梯走,余光扫到客厅还有一个人,她诧异的看一眼,“阿洛,你有客……”
松软毛巾掉落在地,她的手僵在发间!
是他……
迟诺!
她张口却哽咽无言的样子一定很难看,爱美的她却顾不得了,两双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他,以为哀伤中的自己思念浅浅,在重逢的此刻思念却糟遇爆发,猛烈得让她眼眶在反应前就已湿透。
“原来……你在这里!”
迟诺尴尬的垂着眸,不看辛洛,也不敢看她,越来越觉得维持平静的嘴角有多难。
辛洛和她火爆却亲腻的相处,化作利器一点点插进他心口,痛楚随着他们言谈间自然流露的宠爱情意而一次次加深,痛的另一面是让他不能自控的忌妒!
他忌妒辛洛拥着他的手臂,有种强烈想将两人拉开从此天人一方的冲动;好在冲动不是行动,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所以压抑沉默直到她发现他的存在。
“——迟诺,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极力的压抑,扬着最甜最美的笑,忍着急切向他走近,眼泪在圆圆的眼眶内打转,黑眸感染深情,泪光中的情意让黑眸更晶亮美得夺目。
“……没什么,来看看朋友,我要……出国了!”
柔弱单薄的她站在伸手之遥,他突然很想对她张开怀抱!这一刻,他有种错觉,她理所当然来他怀抱才对,她是他的!
你在想什么呢?
在抬手搂抱之前,他及时捞回心神,再望她含泪专注的笑颜,他眼神更显悲伤复杂,紧贴在她身后的多年兄弟,那种无声的强烈存在感更让他忽视不得,什么也不需要说,他知道,都知道了……
“出国?”
她其实早知道,可是从他嘴里听到心还是会痛,黯然的黑眸艰难的强撑笑意,“很好啊,那我提前祝你一路顺风!”
他和她,不能在一起!她已有了深刻的认知,不能忍受他因为她受到伤害,不止他是恩人,更因为他是她最爱的人!
如果离开是保他平安的唯一方法,她可以笑着送他离开,可以的,她现在就在笑不是吗?
“谢谢……”
为什么他不觉得解脱一身轻,她能远离他,不是他最希望的吗?现在她终于出口放弃,不止无法开心,沉得像山痛得快裂开的心脏要怎么向自己解释?
“阿诺,我……”
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和亲如兄弟的朋友深情凝视,辛洛翻腾的妒火爆发,不再甘心站在她身旁,放任强烈占有欲的手揽上她的肩膀,该示威或示警的话被迟诺一个悲痛隐含指责的眼神中止。
他该死的说……不下去,妒火被那一眼给消灭干净,少年生死支撑的交情不是假的!
可是……揽住她的手臂却更收紧,无言的以示决心!
而迟诺也忆起一月前两人的通话,当时就觉得阿洛语气不似玩笑,没想到,成真了!
“……如果你要抢我的宝贝,兄弟也没情面讲哦!”
黯然苦笑收回对辛洛指控的逼视,早在阿洛说笑前,更早在他一次次拒绝她的时候,他就没有资格怨责今天的结果!
低头再望着倒映着他的美丽黑眸,那么美的一双眼睛为什么却写满凄楚,她不知道甜美的脸上装出这种坚强笑意让人有多心痛吗?
心痛到酸到极点,他再不能自欺,想不能究竟在什么时候起,她像种子一样种在他的心里了?不过,终究种子缺了养份土壤,开花结果只能是梦。
可一想着从此与她天涯彼岸伴侣落旁,过往由来的悔意差点让他失了分寸,他会忍不住一再想如果……如果……
但他更醒悟——终究不能如果,这是他自己结的果,他该自己承受,不该伤了无辜旁人!
“小朋友……他有没有活下来?”
不想与她的最后的记忆只有沉沦的悲痛,他也学她扬起含泪的笑,满怀希冀的问着心里堆积许久的问题。
“……他很好,真的很好!”黑眸黯然只是一瞬,跳耀的泪光更厚一层,她的笑却更甜美,更显温柔,“我帮他找到了最好的父母,他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你放心吧!”
这是他失忆后唯一庆幸,痛苦磨难的记忆忘了也好,重新开始才不难。
“这就好了,真好……”得到答案,他知道自己应该从容洒脱的说完再见转身离开才对,脚步却像生根了一样不肯踏开怎么办?
“……你身体还好吗?”脚步恋在原地不肯迈开,他纵容自己最后一次顺心而为,至少确认她一切都好,他才能安心!
“我很好,什么都好,你呢?”温柔的点头笑,险些溢出眼眶满泄的泪。
“我也是,很好!”
很好——两人都在笑,都告诉对方自己很好!为什么从彼此眼里却看到那么多的痛苦不舍,不舍的的背后却又都有着决别的意味。
因为看懂此刻决别,辛洛忍下心头五味陈杂,选择沉默,将时间留给他们,他甚至强迫自己撤回手,退开了两步。
“我……走了!”
最后凝望长长一眼,他将会一辈子铭记,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曾那么爱她,从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再见!”颤抖的唇吐出这两个字,有谁知道她用了多少力才做到!
将焦着不愿离开的眼自她身上移开,对上兄弟忌妒成火却又隐悲无限的美丽灰眸,无声话语眼神传递,考验着兄弟间多年的默契。
“你可以放一百万个心,她会平安幸福,永远!阿诺,保重!”辛洛走上前两步来,天神赌誓一样保证,伸手右掌等待他相握。
真是默契呀!带着最后的不甘和自怨,迟诺缓慢的交握上将她托付的那只手。
交握的手不放不放终究放开,最后他没有再望她一眼,只给了辛洛一个祝福的笑容,毅然决绝的踏步离去。
原来她还不够坚强,在他转身之后,泪,就千滴万滴化做雨流而下,哭花了眼,蒙了所见视线,他的背影却足够清晰,背影的他一如当年,笼罩着那种让她很心痛的失去的痛!
只是这次,他不会再说“有空来找我!”这句话!
大门一开一关极快,出了大门,他的爱从此隐藏,她的爱从此埋葬!
“宝贝不要哭……”
辛洛叹息着张开双手想给予悲痛的她依靠的拥抱,她却躲开,独自冲上楼!
她的伤心只需要一个人独对,朦胧着泪眼翻转着整间卧室,终于找出废弃公园石砖下的信,抱着信虚脱的跪坐地板,将它捧在心口,是否可以修补她痛得快破碎的心脏?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爱会由自己亲自埋葬……所以,她都没资格绝望!
他在门外看着她哭得愁肠寸断,他的心呢?会比她更痛上千倍百倍,她抱在胸口珍之爱之的信让他更悲哀!
男儿多希望也可以有泪,可是早在多年前姐姐死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眼泪。
哭,她一直没有停,他忌妒满怀,但他更心疼她的心,心疼她大病初愈的身体!
一心想着不能让她继续哭下去,他得赶快想办法制止才行!想来想去,只有再激怒她,让她暂时忘记悲伤。
走近蹲在她身边,整理好满面愁容,被她称之为变态的笑容面具挂了上去,“宝贝呀,我说……”
他怵不及防,他也料不到,哭得伤心断肠的人儿会猛的扑进他的怀里,撞得他直直坐到了地板上,一双瘦弱的手臂抱着他的脖子,烫心的眼泪滴在胸前,放声的痛哭就在他耳边。
“不要,我不要笑不要发脾气,让我哭,就让我哭一次,将已经生根的人从心里拔出有多痛你知道吗?让我哭……”
僵硬的身躯因为她凄楚绝望的话慢慢变软,是呀,她说得没错,将生根的人拔出心会有多痛?他没尝过,但设想着有一天他失去她,那种痛他可以深切体会。
“好吧,哭吧,哭个痛快!”拍着她的肩背,他将自己的悲伤收敛好,全心吸纳她悲伤凄绝的气息,“哭吧……”
“我爱他,我爱他……”
“……我以我的生命爱他,却要失去他,老天不公平!”
“……它对我太不公平……”
她一直哭喊,哭得凄厉,喊着悲哀!
他,发酸的心哭不出来,压抑的苦也不能喊出来,他却可以应和这句话。
“是的,它不公平……很不公平!”
公平?
感情世界哪有公平?
不要再问天了,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