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北太平洋,魔鬼海,三角中心——路遗岛
三方,屠场,雷爆……
谁都做到了……不死不休!
无数鲜血……流尽,直至染红深海淡彩石礁!
路遗岛,已成纯粹血海屠域!
腥血,燃油,烟嚣,来自人类的罪恶,它玷污着海最圣洁纯澈的蓝!
似乎海神——震怒了
乌云沉墨聚顶,惊天雷吼伴着网天电闪穿透苍穹云霄,海神最初的力量——风!愤怒的它仿若无敌战神,集结强大风雨与无尽风浪的惊世力量,以神的名义惩罚着昏天暗地的屠城世界,处处百米急速翻腾的血浪,卷起一切……覆盖一切!
来不及呼救,来不及躲开,大自然,无法抗衡只应属于神的力量,人类以生命付出触怒它的代价,
无尽黑暗,风雨一夜,直至启明……只是天地始终阴着冷着!
狂风过,雨浪止!
纵使阴着冷着,重生的海天如同雪水洗过的镜面,绽放它净蓝世界最美的纯澈,腥咸的海风冰冷也清新,昨夜罪恶血域已无息无踪,无暇的湛蓝像轻摇儿女的摇蓝,轻波逐着浪,柔和的荡呀漾。
远处深蓝的静逸的海,回归当初最自然美的状态,安宁,或许还有点朦胧慵懒!
只是美丽的它,纵眼一望形同死域,没有所谓生命痕迹!
路遗岛……不见了!
浅浮海面只有风浪遗留的尸身残肢,数块残破舰身……如同稚子般无辜轻柔的海风仿佛在问着——它们是什么?
浪飘呀飘,波荡呀荡!
无声无息的风,阴着冷着的天,无限苍凉!
一块变形的长方形船板缓慢飘过来!
左右两个横角,趴着两个昏迷的瘦弱女人!
同浅色单薄衣衫湿透贴着各自苍白皮肤,柔软长发缓慢的滴着水,黑亮发梢贴着唇角,雨水或海水一滴滴滑入如同面色苍白的唇。
她——拥有何等娇美的脸庞,纵使昏迷,纤细眉头仍透着窒人心骨的悲伤。
她——清水容颜轻易得人垂怜,昏迷也不安稳,冷情的眉眼聚敛是愧,或许也是悲伤!
轻柔的浪浅浅的拍打船板,拍着她紧抓船沿布满大小水晶碎片的手背,拍打她插着一块尖长水晶的小腿边缘!
渐渐的,是疼痛,是有规律的海浪声,她们极慢极慢的转醒,昏沉的大脑支配不了虚脱的身体,细碎的痛吟着撑起上身又倒回船板!
船板摇晃,她们发现了对方!
她们……只是望着对方,眼神不能说是恨或怨,两双往常坚韧如今悲黯的黑眸实在包含太多太多……
平静可说平和的看着对方,娇美的脸庞满面悲茫,绝望的眸底层层涣散,浮现出记忆里那些不能承受的画面,是她一念之差……
TINA抱着马赛尔独剩的残臂悲恸的仰天哭喊永远不原谅她!
死在白以晨怀里的优,双眼含恨,却用最后护身罩力量在天虎枪下救下她!
天虎,不二真的死在愤怒的铁爪之下吗?
杰帝……真的疯了吗?
活尸杀入御龙一族海底基地,海底城尽毁,唯一避身水晶球破裂,流下一行血泪的御弦抱着炸弹和她这个罪人同归于尽……
一切一切,直至路遗岛带着血和仇在眼前沉没,是她的过错,但都是眼前她的杰作!
“我们为什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说一切都是因为她,自问从未对不起她,她……该如何自省!
“是呀,为什么?”
清水若怜的她茫然无神,唇角在哭,在笑,她也不知道!
第一次见面于扬名电梯,第一次礼貌真心的互笑。
她阴谋,她闲闲看戏!
她导戏,她乐于改戏!
她以退为进,她以进为退!
斗智,却从不是对方的阻碍,她们一直惺惺相惜,尽管相处总是冷言讽对。
她受伤,她救她,甚至亲自照顾她,更曾不止一次向人说她们是同类!
一直认为她已经了解她,她看似无情实则心善,自私却并不独我……
为什么后来会发生那件事?
她问她为什么,其实她才该问……为什么她们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你为什么你能一眼看穿我?”这是她在扬名企划部阴谋时第一次挑明问她的话,如今她还想问一次,最后一次去相信她们是同类。
同类,为了自她心里读到的名词而流出了一直未能流出的泪!事到如今,她蠢得仍认为她们是同类。
“因为你的心很黑,一看就明!”她一如当时的回答。
她说的心黑不是一般广义上的解释,她和她都明白,那是源自心冷心痛的一种冽情!
“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虚弱的扯平嘴角,她撑坐起上半身。
“杀了我!”不动不躁,云淡风轻的语气,甚至伴着和旭的浅笑。
娇润黑眸的主人当仁不让的点头,却没有动作!
久等不到,清水容颜似乎总能变得扭曲,“其实折磨你,我变得更痛苦,看你活得惬意,我也痛苦。我是一定要杀了你才能解脱,你认为呢?”
“应该是吧!”很理智的评估语气,仿佛言下所谈不是自己的命,“我杀了你,我也不能得到解脱,你却可以得到解脱,所以,再想再恨,我也不会……”
这就是同类,了解她像自己!
“很好,那就让我将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伴着低吼的一句话,左边横角的她猛的抽出插进小腿的尖长水晶碎刀冲了过去,两个瘦弱的人正面撞上,低低的闷哼传出,一滴滴血滴落白漆船板,越流越快,最后形成弯沿血河流入净蓝海水。
“为什么毫不反抗?”手握在插进她腹部的水晶碎刀末端,她有点不敢相信,她真的杀了她,她解脱了是吗?
娇美的容颜因为失血瞬间死白,但她似乎并不感觉痛,神情轻松而淡然,“我活着也是为了报仇,看看今天的你,我有预感结果就算成功,我也不会好过,既然迟早结束,何不就在今天!”
“等着我杀,你是想要我感激你吗?你别做梦了?”就算以后想起她,她一定不会愧疚,永远不会!
“感激?我在你心目中原来这么幼稚!”她低低的笑,带着不以为然的冷哼。送死只因为想死,要说为降低她的戒心也行。
自手背拔出数颗水晶细碎片在一瞬狠插入她的眼睛,腥热的血随之喷出溅到脸上,多么熟悉的感觉,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血洗面!
“啊——我的眼睛!”
双眼刺痛发狂的她往后倒去,捧着眼睛痛苦嘶叫着又站起来,船板上站来晃去叫嚣要跟她同归于尽,没了眼睛没了方向,近在一掌之外她也找不到她,最终单脚踩空,侧摔入大海。
狂乱踢水声,和着凄厉尖锐绵长的痛叫声,唤醒当时马赛尔等人掉入齿狼群那惨烈的记忆画面,当时有多心寒心痛,现在她就有多痛快,心头有些什么在慢慢抚平!
“你活着,却不能亲眼看到我死,活在永远的……黑暗,这就是我……报仇的方式!”
她气弱断续的这句话,她可能已经听不到,被撮瞎双眼打击似乎太大,失足落海的她进入疯狂状态,清水的玉颜被污腥的血覆盖,已经看不清原貌,狂怒的一再叫嚣要将她千刀万剐……浮游于船板右方一米之处,仍然找不到杀她的方向……
她累了,气和力都随着快速失血而消失了!
她放松睡了下来,安静抚着腹部伤口躺平船板,弥留的意识有资格拒绝去听另一侧怒喊的踢水声!
睁眼望着阴冷也无边无际的净蓝,一片片云的安详的拂过,伴着耳边缓慢有规律的海浪拍打声,头一次彻底静了下心……其它所以都变得好远,她的心能够细细的回顾……短暂的苦难一生!
早听说生命弥留时刻,人会不由自主回归回忆……
母亲怀里备受娇宠的甜美小公主——除了冷漠的父亲,人人疼爱呵护倍至!
被父亲抛下,爱哭而别扭的小女孩——刺猬般的性格,除了月下公园的他,拒绝任何人走近。
别年亲自教导的得力门徒,竹牙会尊贵的竹牙令主!
傲慢唯我,顽皮任性,曾经也是快乐的,逐个生命危机之外,她其实也享受很多平凡人一生也不可启及的娱乐和乐趣!
背脊受伤,和那曾有的一次荒唐爱情和婚礼,如今都已没有记忆,听人说起自己当时何等绝望和伤心,她最多像对待感同身受的悲剧故事,对裘城没有爱,更没有所谓恨。
杰帝,甘愿以生命爱她护她的男人,也是她亏欠最多的男人,就算她活完这辈子,她欠的也偿还不尽!或许只有她死,他才能不再被她拖累,能够真正的重新开始!
失手杀了天虎,她想睁睁见他为此自责陷入疯狂……她心疼,但她不担心……有雪弥,她爱他爱到跟着浪陷害她,她会让他好起来的!
最后,改变她最多,她也对任何人说最爱最爱的迟诺!想起他,她的心是温暖而抽痛的,失去他,那是心口不能复原的伤口,痛会伴着她活着的每一天。
如果有种魔法能让他活过来,她愿意出卖任何,哪怕灵魂去交换——毫不犹豫,他是她深爱的恩人!
变态——辛洛!
每次想他,忍不住会想先骂声变态,谁叫他总是以着他变态特有的方式宠她也气她,曾经不止一次气得她失控大骂,当然更多机会是暗自内伤无处发!
可就是这样总是激怒她哭笑不得孩子心性的他,像只最精明的活络八爪鱼,用每一根可用触爪缠住她的心,简直已经将它打包拎在手心。
死不承认也不行了,死之前至少对自己诚实一次!
爱情,友情的认定……她真的弄反了!
如果他和迟诺同时活着回来,她会抱着迟诺狂喜痛哭,却只会拼命揍他,因为他害她已经哭了太多次!
多少次午夜梦回,置身悲凉如水的夜幕,扯痛心脏泪湿眼眶的人——其实是他。
是煮难吃到可以杀人的粥,讨好软磨硬逼她吃的他!
是独独一个不迎合她,并嘲笑她煮的粥完全够格充当生化武器的他!
是威逼可怜属下叫她大嫂,装无辜甚至眨着泪眼说他是冤枉的他!
是心疼她失去味道,激动发誓不惜一切一定要治好她的他!
还有海岩夜空炫丽烟花下,朦胧烟雾中深情吻她,哀求她给他机会的他!
每一个他都让她怀念,让她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没有珍惜他!
她就快死了!
是不是已经能够见到他?
灵魂不灭,为了他,她愿意去相信!
一把遥远的声音穿透她弥留的意识,靠着最后的意志力撑开眼皮,对着那道声音望去,决定放弃的这口气她决定再撑一段时间,有件事她应该先弄清楚,一定要!
遥远的声音遥远的继续着呼唤:
“单——你在哪里?”
“她在那里,把船快开过去,她好像溺水了!”
一艘快艇破浪快速而来,远方的白影渐渐变大,变得清晰,她看清船头的她,她也看到她。
“宫昔羽——”白以晨看清她的脸,自然也看到她腹部几近灭顶的水晶碎刀,第一眼那来自心底的震颤吓愣了她!
“她的眼睛是怎么了?”桑竟峰指着湖里满面鲜血的冥后,一句拔高的话唤醒她晃失的心神。
她赶紧跳下海游尽发狂的女人,制不住她的反抗扑咬,唯有先将她带上船板稳定她的情绪!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宫昔羽,不要走——”如同鲜血不止,叫嚣也不止,痛恨痛狂的狠狠磨着牙,嘴里溢出一丝又一丝的鲜血!
“单——清醒一点,我是白以晨,听得到我说话吗?”
白以晨恨不得摇醒她,但看着一双插着数颗水晶碎片的眼睛,心酸下不了手!
“单,是我呀,白以晨。”
“……白,宫昔羽在哪里,我要杀了她,她在哪里?在这边吗?”冥后终于清醒,却更疯狂的执着杀她,甚至冷静的向她征寻方向。
“她快死了,算了!”白以晨眼神百味涩杂的看着焦急望着她,明明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宫昔羽,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再该死的人也快死了,何况对她的报负也已经太多太过,真的够了!
“不行,我一定要杀了她,亲眼看着她断气,一定要!”冥后像突然发现白以晨是叛徒一样,狠狠推开她,爬在船板上自己摸索,她不相信死仇会那么容易就死去。
“宫昔羽,你在哪里,我要你的命偿还我的眼睛,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够了没有——”
受伤母狼浑厚中仿若压抑千年的悲痛爆发,伴随着响亮的一巴掌,冥后被打得栽在船板上久久爬不起来,或许她是真的吓傻,白以晨居然会打她!
出手打了人,白以晨久忍的泪夺眶而出,止也止不住,“你的所谓复仇,害死的人不够多吗?十万影子活尸不说,御龙一族六千老小现在只剩四百不到,竹牙会战衡兵团全军覆没,别羽成员也只剩几个红着眼半死不活!你恨死的大仇人,她的护卫在十里之外疯狂寻找只想摘掉她的头颅,而她——现在就躺在这里死都难以闭上眼睛,这样的报负还不够吗?”
“……我知道你要说其实你也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
“……为什么我们要如此可怜可恨?”无可避免她想起那个以防身罩救了她,死在她怀里一直叫她师姐,也逼问师姐在哪里的女人!
“你—我—她,对了,还有索印含……那个蠢女人,为了报她的父仇,与相爱的人反目,将自己送给男人们当玩物,结果却只害死了母亲和弟弟,弄得自己现在人不人魔不魔,日日沉迷毒品,醉生梦死被人供着当她艳名四方的流刃第一夫人……她蠢,我们也蠢,为什么就看不破这个仇字!报仇报仇,谁又真的从报仇中获得解脱?”
沉痛的指责,或许也可说自省,阴着冷着的海和天,压抑的静谧伴着悲怅的蓝。
冥后愣愣的趴在船板,腥血溢出的眼眶内,似乎也流下晶莹的泪!
看着那和着血的泪,白以晨抬头大吐出胸口那股怨气,转而双眸锁定满眼疑问不甘闭眼的她,出言是更冷厉的指控,“宫昔羽——这一切起源于你的狠毒自私,死去的人会死是她所为,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你!为了你……死了这么多人……”
顿了顿,为了吸吸鼻,加重语气的坚定,“……所以,我不会救你,你就死吧!只有你死了,她才能够放下怨恨,才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为你们而死去!”
说出如此冷酷绝对的话,她难过,更难过看到望着她期望而涣散的黑眸完全没有一丝责怪的波动,要说有不同,那双圆润的黑眸似乎装入更多的期待。
“你想问我迟诺有没有死对吗?”
惊喜的黑眸被补充进一股力量,虚弱的她有能力眨眼回应。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确定他没有死!”
圆润炫丽的黑眸迸出喜悦的泪,而后,她虚弱依旧继续望着她,双眸同样疑问,更多似乎是忐忑和不安。
白以晨读懂了,心再次受到震动,心情复杂的将那几个字含在舌尖,最终选择成全她。
“他死了,爆炸之前我确定我已经勒死他!”
黯然一如灵魂涣散的黑眸,定定的,苍白脸庞在那一刻彻底死灰,眼睑缓慢的合上,没能够再张开!
或许已经不需要睁开!
桑竟峰将默然无感的在后抱冥后上了汽艇,用毛巾包住她尚未止血的眼睛,扭着头向白以晨招手,离开!
他的眼明明从头到尾避开船板上那个瘦弱流血渐止的身躯,但眼眶仍然说不出的酸胀,时时有一种眼内磨沙的痛楚感!风声浪声还有凄楚的痛骂声,为什么他还是能够清楚听到她微弱时浅时喘的呼吸……
斑斑血迹的薄铁白漆船板,躺着安详闭目的她。
维持不动许久,也看了那么久!
最后……白以晨转身踩着摇摇晃晃的船板上了气艇,身躯不知何时就开始颤抖,背对着船板,她猛吸气再猛吸气。
她在集聚足够力量……和勇气,一咬牙,转身右臂大挥甩开鞭尾,铁制船板一瞬鞭得四分五裂。
被掀落的她……薄白衣衫随波如花海面绽放,娇美的面容平躺着缓慢的沉……落,直到水下白色衣衫色泽与净蓝的海水融于一色,就这样渐失了!
海面只留淡淡丝状血晕,舞波逐浪后,深海无痕无踪!
“走吧,结束了!”
一定过了一个世纪,桑竟峰异常疲惫的向她伸出手。
阴冷蓝天下,她握住那只手,顺势依偎他怀抱的温暖。
“是的!”
结束了!
睡倚船沿的她,捏紧的拳头松开,再松开……
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