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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奥德修斯

特洛伊城沦亡后,胜利的希腊舰队驶出海港时,许多不知名的船长遭遇到如同他们带给特洛伊人一样的灾难。

雅典娜和波塞冬在众神中,曾经是希腊人最伟大的盟友,但是,当特洛伊城失陷后,整个情况都改观了。他们成为希腊人最大的敌人。希腊人攻入特洛伊那个夜晚,由于胜利而发狂,但他们忘记胜利是由众神带来的。于是,在回航的途中,他们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普里尔蒙的一名女儿卡珊德拉是一名女先知者。阿波罗曾经爱上她,而赐给她预知未来的能力。后来阿波罗又厌恶她,因为她拒绝他的爱,虽然,阿波罗无法收回礼物——神的礼物一旦给人,是无法收回的。但他使它失去价值:再也没有人相信她的预言。每次将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告诉特洛伊人,但他们永远不愿听她的。她宣布希腊人藏在木马内,但没有人再听她的话。这是她的命运,每次都知道灾祸临头,却无法逃避。当希腊人洗劫城市时,她在雅典娜的庙里,抱住神像,反而被拉到神殿外面。没有一个希腊人反对如此亵渎的行为,雅典娜怒不可遏,她找到波塞冬,将卡珊德拉的受辱告诉他,“帮助我报仇吧!”她说,“使希腊人在归途中历尽劫难。当他们航行时,以狂暴的旋涡掀起你的海水,让死者阻塞各海道,而且顺着海岸和岩礁排成一线。”

波塞冬同意了。此时,特洛伊已成一堆灰烬,他也将对特洛伊人的愤怒放到一边。当希腊人向希腊返航时,在一场可怕的狂风暴雨袭击下,亚基米伦几乎失去他所有的船只,曼尼劳斯被吹到埃及,首凶亵渎者阿吉克斯溺水身亡了,当暴风雨袭击至最狂暴时,阿吉克斯的船被击碎而沉没,但他顺利地游到岸上。如果不是他疯狂而愚蠢地喊叫,说他是不会被大海沉溺的人,他应该是安全的。如此的狂妄自大,常常引起众神的愤怒。波塞冬使阿吉克斯所攀的岩石崩落,于是阿吉克斯落入海中,海浪卷走他,使他致死。

奥德修斯没有丧失性命,但是他受的苦头如果不比有些希腊人多,也比他们所有人受的苦更长久。在看到自己家园之前,他流浪了十个年头。当他返抵家门时,他的小孩已长大成人。自从奥德修斯搭船前往特洛伊城开始,前后共历经二十年的岁月。

在他家所在的伊色克岛,情景每况愈下。除了他的妻子潘妮勒比和儿子提里马古斯以外,所有人都认为他已死了。他的妻儿几乎是失望了,但却不是绝对的失望。所有的人都确定潘妮勒比是一名寡妇,能够而且必须再嫁。附近各岛,当然是包括伊色克岛的男人拥至奥德修斯的家中向他的妻子求婚。她没答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于她丈夫归来的希望虽然渺茫,却是永远不灭的。更何况,她和提里马古斯都有很好的理由厌恶他们。他们是粗鲁、贪婪、狂妄的家伙,他们终日坐在奥德修斯家中的大厅里,贪婪地吃他的存粮,宰杀他的牛羊猪群,饮他的酒,燃烧他的柴薪,驱遣他的仆人。他们扬言,除非潘妮勒比答应和他们之间的一人结婚,否则决不离开。他们肆无忌惮地戏侮提里马古斯,把他当成仅是个小孩,不屑一顾,对母子俩人而言,这是无法容忍的情景。然而要对付这一大群人,他们是孤立无援的,更何况他们俩人之间有一名是妇女。

开始时,潘妮勒比想使他们精疲力尽。她告诉他们,非要到她为奥德修斯的父亲——年老的列尔迪士王,编织一件精巧华美以备临终之用的寿衣完成,否则他是不能结婚的。他们必须屈于如此一片孝心之下,于是他们答应等到她工作完成。但是,寿衣是永远织不完的,因为每个晚上,潘妮勒比都将白天织好的部分拆开。但最后,这个诡计被拆穿了,她的一名贴身丫环告诉求婚者,于是他们当场揭发她。此后,他们当然是更为坚持和难以应付。以上的事情,是发生在奥德修斯流浪的第十年快要结束时。

因为他们曾虐待卡珊德拉,雅典娜不分彼此地迁怒于所有的希腊人,但在此之前,当特洛伊之战正在进行期间,雅典娜特别关爱奥德修斯。她喜欢他那聪明伶俐的头脑,他的精敏灵巧和他的善于谋划计策,因此她常常前去帮助他。特洛伊沦落后,雅典娜对他和其他人都感到十分厌恶。于是,当他搭船返航时,也被狂风暴雨侵袭,使他完全脱离航线并再也无法找回。他一年又一年地旅行,在一场接一场的危险患难中匆匆来回。

然而,对于持续的愤怒,十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此刻,除了波塞冬以外,众神已对奥德修斯感到难过,雅典娜是最为懊恼的,她已恢复过去对他的观感,决心让他结束受苦而带他回家。因为她有这个想法,所以有一天,当她发现波塞冬缺席奥林匹斯的集会时,她感到非常兴奋。波塞冬正在访问埃索匹亚人,这些人住在南方较远的奥仙河岸,他必定会在那里多停留些时日,快乐地和当地人饮酒作乐。雅典娜很快地将奥德修斯的受难情形告知其他诸神。她告诉他们,目前他在女神卡里普索统治下的岛上,实际上是一名囚犯。卡里普索爱上他而想让他永远留在那里,除了不给他自由外,她用尽一切方法想要以仁慈来感动他,她所有的一切都与他分享。但奥德修斯痛苦至极,他想着家庭、妻子和儿子。他终日在岸边盘桓,甚至因想望见他家里的炊烟而憔悴。

奥林匹斯山诸神被她的言语所打动。认为他们应给奥德修斯较好的结局,于是宙斯对众神发言,他说他们必须聚首洽商,为他想出一个回家的方法。如果他们都同意,波塞冬就无法反抗他们。在他这一方面,宙斯说,他要派汉密斯前往卡里普索处,告诉她必须使奥德修斯动身返家。雅典娜心满意足地离开奥林匹斯山,前往伊色克,她已有了计划。

雅典娜极为喜欢提里马古斯,并不只因为他是奥德修斯的儿子,而且因为他是一位稳重沉着的青年,谨慎细心而且可靠。她认为当奥德修斯在回家的航程中,与其让提里马古斯怒眼看着对他母亲的追求者的暴虐行为,不如让他出外旅行要好得多。照别人的看法,假如他旅行的目的是探听父亲的消息,则可以增强他各方面的进步。他们认为他有一颗令人赞美的孝心,而事实上,他也是一个孝顺父母的青年。居于此种理由,雅典娜扮成水手来到他家。提里马古斯看见她在门槛上等待,于是他为一位客人不能立即受到欢迎而感到歉疚,他急忙迎接这位客人,取过来她的鱼叉,请她坐在主客的位置上。仆从们也穿梭忙碌起来,显示出这个大家庭殷勤待客的诚意,他们送上食物和酒,请她尽情享用。于是俩人交谈起来,提里马古斯将整个情形告诉她。谈到他对奥德修斯目前确已逝去的恐惧,以及从远近前来向他母亲求婚的人的情况,他们母子如何坚拒这些求婚者,这些求婚者又如何侮辱他们,吃光他们的家产,破坏他们的家。雅典娜大为愤怒。她说,这是个可羞的故事,如果一旦奥德修斯回家,这些罪恶者将马上被解决,而且落得悲惨的结局。然后,她劝他坚强起来,尝试着去寻找有关父亲下落的消息。她说,最有可能提供他父亲消息的人是尼斯陀和曼尼劳斯俩人,说完,她就走了。这位青年被女神激起满腔热血和决心,他先前的踌躇和疑虑顿时消失了。他惊讶地认为事情已有了转机,而且,他确信这位访客就是神。

次日,他召开会议,将他打算去做的事告诉这些追求者,并且要求他们提供一艘建造精良的船只,以及二十名船员。但是,除了讥讽笑骂以外,他得不到答复。追求者要他在家等候奥德修斯的消息,他们要眼看他无法成行。他们带着嘲笑,昂首阔步地来到奥德修斯的宫殿。提里马古斯失望地沿着海岸走得很远,边走边向雅典娜祈祷。雅典娜听到立刻来了。她化装成在所有伊色克人中奥德修斯最信任的曼陀,并且用好话安慰和鼓励他。她答应立刻为他造好一艘快船,而且她本人将与他同行。奥德修斯除了认为是曼陀在和他说话外,当然不怀疑其它。他准备用这只船去对付那些求婚者,于是他急忙回家准备旅程所需的用具,他要谨慎地等到晚上才离开。然后,当屋里所有的人都入睡时,他跑向船去,曼陀(即雅典娜)已等在那里。他们登上船驶出大海后,立即向老尼斯陀的家乡派罗斯进发。

他们发现尼斯陀和他的儿子们正在海岸上祭祀波塞冬。尼斯陀热诚地迎接他们,但是,关于他们此来的目的,他几乎帮不上忙。他不知道奥德修斯的下落。他们没有一起离开特洛伊,而且自从那时起,尼斯陀就未有他的消息。照他的看法,最可能有消息的是曼尼劳斯,因为曼尼劳斯在回家前,曾走完到埃及的全部行程。如果提里马古斯愿意的话,他可以派马车以及他一个认识路的儿子送他到斯巴达,坐车要比搭船快得多。提里马古斯欣然接受,而把曼陀留下来管理船只。第二天,他和尼斯陀的儿子启程,前往曼尼劳斯的宫殿。

他们在斯巴达一所富丽堂皇的府邸前勒马停车,这栋屋宇较两位青年曾见过的更为华美。女仆们引他们至沐浴的地方,她们用银做的浴缸给他们洗澡,并且用芬香的油膏涂在他们身上。然后,她们把柔和的紫色斗篷披在他们华丽的紧身上衣外面,并领他们到餐厅。一名女仆带着一罐的水,迅速迎向他们,用水淋洗他们的手指,再使水流到一个银碗里。一张闪亮的餐桌陈设在他们身旁,桌上摆满丰盛的美食,并且为每人斟满一金杯的酒。曼尼劳斯亲切地款待他们,请他们尽情地享用美食。这两位青年感到愉快,但有点为这盛大的场面而不知所措。提里马古斯怕别人听到,用很轻的声音悄悄地告诉他的朋友:“在奥林匹斯,宙斯的厅堂一定像这里,这真使我喘不过气来。”但是,过了一会儿后,他已忘了羞涩,因为曼尼劳斯开始叙述奥德修斯的事情——他的伟大,以及他长期受的苦。当这位青年倾听时,他已泪水盈眶,于是,他用衣襟遮住脸孔,以掩饰他的激动。可是,曼尼劳斯已注意到了,并且已猜出这位青年的身份。

然而,就在这时来了个打岔者,扰乱了每个人的心绪。美丽的海伦在她的侍女陪伴下,由她的闺房下来,一名女侍为她端椅,另一名为她的脚铺上地毯,还有一名为她捧上装满紫罗兰色毛线的刺绣篮子。她立刻由于提里马古斯酷似他的父亲而认出他来,并且叫出他的名字。尼斯陀的儿子应道,她是对的,他的朋友的确是奥德修斯的儿子,他是来向他们求助和探询消息的。于是,提里马古斯开口,他告诉他们家里的不幸,而这些不幸只有等父亲的归卒才能化解。他询问曼尼劳斯,不管是凶是吉,能否给他关于父亲的任何消息。

“说来话长,”曼尼劳斯回答,“但是,我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下获悉了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事情发生在埃及,当时,我被恶劣的天气困在一个叫做菲洛斯的岛上。我们的粮食已快吃完了,当我正濒临绝望之时,一位海之女神同情我,她告诉我,只要我有办法强迫她的父亲海神普鲁度斯说出如何离开这个可恨的岛屿的方法,我就可以安全回家。于是,我必须先设法抓住普鲁度斯,将他扣留,直到我由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方法为止。她的计划非常妙,普鲁度斯每天带着许多海豹由水中登陆,他经常和那些海豹躺在沙滩上同一个地点。我在那里挖了四个坑,我和另外三个手下藏在坑里,每个人都披上女神所给的海豹皮。当年老的海神躺在我们不远处时,我们从坑内跳出来捉住他,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要扣留他,则又另当别论。他能随心所欲地变幻成各种形象,而当他落在我们手中时,他变成狮子、恐龙和许多其他种动物,最后甚至变成一棵枝干高耸的树木。但我们始终牢牢地捉住他,他才终于屈服了,说出了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提起你的父亲,海神说他在一座岛屿上,被卡里普索扣留着,由于思念家乡,使他憔悴不堪。除此之外,自从我们离开特洛伊城后,十年来,我一无所知。”当曼尼劳斯叙述完之后,众人都怔住了。他们想起特洛伊城,以及从那时起发生的事情,都不禁潸然落泪——提里马古斯想起他的父亲;尼斯陀的儿子则想起死于特洛城的兄弟飞毛腿安地勒邱士;曼尼劳斯为葬身特洛伊平原的无数勇敢战友而悲恸;而海伦——谁能说出她为谁落泪呢?当她坐在丈夫金碧辉煌的宫殿里,难道她会想念帕里斯吗?

当天晚上,这两位年轻人在斯巴达度夜。海伦命她的女侍为他们在入口的门廊处安排睡床,床上铺着紫色的厚绒垫被,上面覆着光滑的绒毯,还盖着羊毛被子,非常柔软而暖和。一名仆人手持火炬,带他们出来,于是他们舒服地睡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就在此时,汉密斯带着宙斯的命令给卡里普索。他穿着不朽的金鞋,使他越海穿陆快如一阵风,同时带着能诱人眼睛入睡的魔杖,然后跳入空中,向海面飞去。最后,他掠过海浪,来到奥德修斯视之为可恨监牢的可爱岛屿。他发现女神孤零零地,而奥德修斯照样在沙滩上凝视着空泛的大海,让悲哀的眼泪横流。卡里普索以极痛苦的心情接受了宙斯的命令,她说,当奥德修斯的船靠近此岛时,她救了他,而且,从那时起,一直关照着他,当然,每一个人都须俯首听命于宙斯,但这是极不公平的。而且,她要如何安排这趟回程呢?她没有船只和待命的船员。但是,汉密斯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他说:“你只要提防触怒了宙斯!”然后,他愉快地走了。

卡里普索抑郁沮丧地进行了必要的准备。她将事情告诉奥德修斯,起初,奥德修斯还以为一切都是她的阴谋,想对他作出某些极端的事情……很可能要溺死他……,但最后,她终于使他信服。她答应帮他建造一个极坚固的木筏,然后遣送他坐着这只备有所有必需品的木筏离去。没有任何人工作得比奥德修斯造木筏时更为起劲。二十棵大树伐成木板,所有的木板都很干燥,因此能浮得很高。卡里普索将大量的饮食放在木筏上,甚至还备有一袋奥德修斯特别喜爱的佳肴。在汉密斯来访后第五天,奥德修斯在风平浪静中向着海洋驶去了。

他航行了十七天,气候毫无变化。他始终把着舵,而决不让睡神控制他的眼睛。在第十八天,一座布着乌云的山巅矗立在海上,他相信,他得救了。

然而,就在这时,由埃索匹亚回来的波塞冬在途中遇见他。波塞冬马上知道了众神所干的好事。“但是,”他喃喃自语,“在他抵岸前,我想我能带给他不幸,甚至带给他更长的旅行。”说完,他召来所有的飓风,然后放开它们,使海陆整个笼罩在暴风密云之下。东风和南风彼此交战,狂暴的西风和北风吹作一团,海浪掀天,波涛滚滚。奥德修斯自认性命难保,“啊!光荣地躺在特洛伊平原上的战士们,你们应该感到快乐,”他说,“因为,我死得如此不光荣。”事实上,他似乎难逃劫数,木筏宛如夏日草原中摇曳的干蓟草般,摇摆不定,动荡不已。

但是,一位仁慈的女神,具有娇小的足踝而一度成为底比斯公主的伊诺就在不远处。她同情奥德修斯,于是轻快如海鸥般地从海里升起,告诉他,唯一的生机,是放弃木筏而游向海岸。她将她的面纱给他,只要他在海中,这条面纱就能使他远离伤害。然后,她便消失在海底。

除了听她的劝告外,奥德修斯别无选择。波塞冬将海洋的可怕海浪,一波又一波地送向他。海浪将木筏的木头吹散了,就如同一阵狂风吹走一堆干燥的谷壳,也把奥德修斯卷入巨浪之中。但是,只要他能知道事情的险恶变化,则最坏的情况似乎已成为过去。波塞冬感到心满意足,便愉快地离去,前往别处策划另外的暴风雨。然后,来去自如的雅典娜使波浪平静。虽然如此,在抵达陆地而能找到安全的登陆点前,奥德修斯必须游泳两昼夜。当他从巨浪中冲出时,感到精疲力竭,而且,他身上毫无遮掩,肚子又饿得发昏。那时,夜幕已低垂,看不到房子,也见不着生物。但是,奥德修斯不仅是位英雄,他还具有极高的智慧,他找到一处树木不少而枝叶繁盛且接近陆地的地方。没有湿气渗入树林,树下层叠的树叶可以隐蔽许多人。他掘了一个洞,然后躺下去,全身裹着树叶,就像盖着厚厚的被子。最后,他在岛上的馨香吹袭下,感到温暖和静谧,终于安详地睡着了。

当然,他一点也不知身在何方,但是,雅典娜已为他安排好了一切。这块地方是属于菲亚西人的,他们是很友善的民族,而且都是极出色的船员。他们的国王阿尔西诺斯是位贤良而通情达理的人,他的妻子雅丽特比他更聪明,所以他经常让她全权处理任何重要的事情。他们有个女儿,尚待字闺中。

这名少女名叫诺丝加雅,她做梦也不会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会扮演搭救英雄的角色。当她睡醒时,只想到全家的衣物需要洗涤。的确,她是位公主,但是,在那个时代,出身高贵的妇女被期望为要勤劳能干。诺丝加雅的任务是负责洗涤全家的亚麻衣服。洗衣服是一件惬意的工作,她要仆人备妥一辆跑得轻快的骡车,将脏衣服装在车上。她的母亲给她装满一盒各种好吃和好喝的东西,还给了她一瓶清澄澄的橄榄油,以备她和她的女侍们沐浴时之需。于是,诺丝加雅驾着骡车出发了。她们的目的地正是奥德修斯登陆的地点。一条可爱的河流由那里入海,那里有流着大量清水的最佳洗衣池。少女们所要做的是把衣服放在水里,然后在它们上面跳跃着,直跳到所有的污垢都被清除为止。池水阴凉清爽,这真是件愉快的工作。这项工作完成之后,她们将衣服平平地放在被海水冲净的海岸上晒干。然后,她们便安心地休息。她们在水里洗澡,并用橄榄油涂抹身子,用过午餐后,她们相互抛球嬉戏以自娱,并且竟然婆娑起舞。但最后,夕阳西下提醒她们,愉快的一天已结束。然而当她们收好亚麻衣服,替骡上了轭,正准备打道回家时,突然瞥见一位样子野蛮而赤身裸体的男人由树丛中走了出来——奥德修斯被少女的声音吵醒。少女们惊慌而逃,唯独诺丝加雅屹然不动,她毫无惧色地面对着他。于是,他极尽其能言善道之口才,向她婉转动听地倾诉,“皇后啊!我是你膝下的苦求者,”他说,“但我无法分辨你是凡人还是天神。我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像你这样的人,当我见到你时,便立即感到惊喜。求求你同情你的苦求者,同情遭遇船难而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且无衣蔽体的人吧!”

诺丝加雅友善地告诉他身在何处,并且说,此地的人民会善待不幸的流浪汉。国王——她的父亲——将会殷勤而有礼地款待他。她召来受惊的女仆们,并且命她们将油膏给这位陌生人,让他洗净身体,同时,为他找来一件外套和一件长及膝盖的紧身衣服。她们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然后,所有的人便出发前往城里。然而,当他们快抵达诺丝加雅的家,考虑周到的诺丝加雅示意奥德修斯走在后头,而让她和女仆们单独先行。“人们的嘴舌是可怕的,”她说,“如果他们看到像你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和我走在一道,他们会暗地里制造种种的流言。况且,你能很容易地找到我父亲的房子,它可以称得上是最富丽堂皇的。你大胆地进去,直接走到我母亲面前,她将会在炉边织衣。凡是我母亲所言的,我父亲一定照办。”

奥德修斯立即会意。他很钦佩诺丝加雅的好见识,同时他完全遵从她的指示。进入屋子之后,他昂首阔步地迈过大厅而走到炉边,然后在皇后面前扑倒下跪,抱住她的膝盖而恳求她的救助。国王马上扶他起来,并且请他上桌,他可以毫无畏惧地填饱肚子。不论他是谁,也不论他家在何处,他可以安心休息,他们保证会安排一条船送他回家。现在该是就寝的时间了,但是,在清晨时,他可以告诉他们名字以及他如何来到此地。因此,他们睡了整晚。奥德修斯极为兴奋和满足地睡在柔暖的床铺上,好像是自从离开卡里普索以来,已不知道有这回事似的。

第二天,奥德修斯在菲亚西的文武百官面前,倾诉了他十年来的流浪故事。他从特洛伊的撤军和侵袭希腊舰队的暴风雨说起:他和他的船只在海上被驱赶了九天。在第十天,他们到达蓬莱仙岛的陆地,并且在那里靠了岸。但是,虽然他们疲惫不堪,需要养神,他们却被迫要迅速离去。居民们友善地接待他们,同时拿他们的花食,给船员们食用。但是,那时尝了花果的人,会立即忘记了家园,他们只想留住在蓬莱仙岛上,将所有的记忆从他们的脑海中消逝。所幸只有一些人尝了,奥德修斯必须拖他们到甲板上,再用链条将他们捆在那里。他们哭泣着,他们是那么渴望留下来,永远品尝那甘甜如蜜的花朵。

他们的下一个冒险,是遭遇到独眼巨人波里菲摩斯。他们在他手中丧失多位战友。更糟的是激怒了波里菲摩斯的父亲波塞冬,因此波塞冬立誓要让奥德修斯长期品尝不幸,同时还要丧失所有的部下。十年来,他的怒火一直伴随着奥德修斯在海上度过。

他们由赛克洛普斯的岛屿来到风神亚奥勒斯统治的地方。宙斯使亚奥勒斯成为风的管理者,他能随心所欲制止或发放飓风。亚奥勒斯热诚地款待他们,当他们离去时,他送奥德修斯一个装着所有暴风的皮袋子。袋子绑得非常紧,以致那足以使船招致危险的风一丝也漏不出来。这种情况对水手极为有利,但奥德修斯的船员却几乎使所有人陷于死地。他们认为这个经细心盛装的袋子里可能是满满的黄金,无论如何,他们都想瞧瞧里面究竟是什么。他们打开袋子,结果,所有的风都立刻冲了出来,他们在可怕的风暴中被刮走了。度过了几天的危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陆地。但是,他们留在暴风中的海上可能还要好些,因为这块陆地是属于身躯庞大和食人的一群拉斯屈利贡。这些可怕的人毁灭所有的船只,只有奥德修斯坐的船幸免于难——当攻击开始时,他的船尚未进港。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惨的一次灾难,这次灾难使他们带着绝望的心情停留在他们抵达的下一个岛屿。如果他们知道有什么危机横在他们前面,则他们决不会登陆。他们来到属于一位最美丽且最危险的女巫塞栖的领域,每一个接近她的男人,都会被她变成一头野兽,而只有他的理智和平常一样保持着:他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把奥德修斯派出去探查该地的队员诱进她的屋子里,然后把他们变成猪。她把他们关进猪槛里,拿橡实给他们吃。因他们是猪,他们就吃起那些橡食了,然而,内心里他们是人,知道自己的形象难看,但却完全在她的权力控制之下。

奥德修斯相当地幸运。有一名队员非常谨慎,因此没有进入屋子里,他目睹了所发生的事情,于是惊慌地逃回船上。这个消息使奥德修斯顾不得谨慎,他单独出发了——船员中没有一位愿意和他一齐走——试着去做某些事情,带给他的手下一些帮助。在他前往的路上,汉密斯和他碰了面。他告诉奥德修斯,他知道一种药草,能使他逃过塞栖致命的妖术。有了这种药草,他可尝下女巫给他的任何东西,而不会受到伤害。汉密斯说,当他喝下她给的那杯东西时,他必须用剑恐吓她,让她放了他的部下,否则就刺穿她。奥德修斯带着药草,感激万分地上路了。一切的发展,比起汉密斯的预言更要顺利。当塞栖向奥德修斯施用她绝对灵验的妖术时,令她惊讶的是,奥德修斯竟然毫无变化地站在她面前。她是那么惊奇此人能抗拒她的法术,因此她爱上了他。她准备做他所要求的任何事,于是她立刻将他的同伴变回人形。她对所有的人都那么仁慈,在她家里以盛筵款待他们,因此,他们愉快地和她生活在一起整整一年。

最后,当他们感到离别的时刻已到时,她运用魔术为他们占卜。她发现了如果他们要平安返家所必须经历的事情,她告诉他们那是一件可怕的历程。他们必须横越奥仙河,把船停在波斯凤的岸边,那里是哈得斯的黑暗领域的进口。然后,奥德修斯必须下去寻找底比斯的圣人——先知者地尔西亚斯的灵魂,他会告诉奥德修斯如何回家。只有一个法子能引地尔西亚斯的鬼魂来到他面前,那就是宰杀一只羊,然后用它的血填满一个地坑,到时所有的鬼魂都忍不住想要喝血。每一个鬼魂都会冲到地坑来,但奥德修斯必须抽出剑来抵挡他们,把他们赶离,直到地尔西亚斯对他说话为止。

事实上,这是一个坏消息,当所有的人离开塞栖的岛屿,转舷开往哈得斯和波斯凤统治下的亚里巴士时,所有的人都哭了。当掘好沟穴、用鲜血填满、所有死者的灵魂集中于此时,那真的是太可怕了。但奥德修斯保持住勇气,他用他的锐器使众鬼魂远离,直到看着地尔西亚斯的鬼魂为止。他让他的鬼魂接近而喝了一口黑色的血液,然后再询问他。这位先知者已准备好答复。他说,威胁奥德修斯的主要危险,是在他抵达太阳神的牛群所栖息的岛屿。他们可能会伤害这些牛群。它们是最美丽的牛,太阳神非常地珍爱它们,因此,所有会伤害它们的人都会遭到太阳神的报复。这乃是命中注定的。然而,无论如何,奥德修斯会回到家,虽然他会发觉麻烦等着他,但最后他终能克服一切的。

这位先知者说完后,一长排的死者前来饮血,并且对奥德修斯说话,然后跑了过去,有伟大的古代英雄和美女,还有在特洛伊阵亡的战士。阿喀琉斯过来了,还有依然带着怒容的阿吉克斯,因为希腊的将领将阿喀琉斯的盔甲给奥德修斯而没有给他。许多其他的人都过来了,每个人都渴望对奥德修斯说话,最后,实在太多了。

看见这一群蜂拥者,奥德修斯害怕极了,他赶紧回船,命船员开航。由塞栖那里,他得悉他们必须经过赛伦们的岛屿。赛伦们是一群奇怪的歌唱者,她们的歌声会使男人忘了一切,而最后使他们丢弃生命。那些被赛伦们诱惑而死的人,他们的骨头在她们坐着唱歌的海岸四周堆得高高的。奥德修斯告诉他的手下有关她们的事情,以及想通过她们的唯一方法,是用蜡堵住每一个人的耳朵。然而,他自己决定要听听她们歌唱,他建议部下将他紧紧地捆在船桅上,以使他无论如何挣脱都无法摆脱掉。他们照他的建议去做,于是船员们靠近岛屿,除了奥德修斯以外,所有的人都无法听到诱人的歌声。奥德修斯听到那些歌声,那些歌词至少对希腊来说,要比甜蜜的音乐更为诱人。她们唱道,她们愿将知识给予走向她们的人,还有高深的智慧以及活泼的精神。“我们知道地球上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她们的歌声在美妙的旋律中交响着,而奥德修斯的心灵由于渴盼而作痛。

但是,绳索捆着他,因此,他得以安全渡过危险。另一次海上的灾难等着他们——丝娜巨岩和查理狄斯大旋涡之间的通行。阿果号船员们那时正驶向意大利的伊尼亚斯,因为得到一位先知者的警告而能避开它。由于雅典娜的关怀,奥德修斯当然能顺利地通过它。但这是一次可怕的考验,并且有六名船员在那里丧生。然而,他们不管怎样都无法再活得更久,因为他们的下一个驻足处,正是太阳神的岛屿,人们的举止真是愚蠢得难以置信。他们由于饥饿而宰杀圣牛,那时奥德修斯正好不在,他一个人跑进岛中去祈祷。当他回来时,感到非常失望,但这些野兽已被烤熟而分食了,毫无补救的办法。太阳神迅速地报复,所有的人一离开岛屿,一记雷电立即击碎船只。除了奥德修斯,所有的人都溺死了,他抱住船的龙骨,因此能逃出暴风。于是,他漂流了许多日子,直到最后,他被冲至他必须停留多年的卡里普索的岛上。后来,他动身返家,但是,一场暴风雨又使他遭到船难,历经更多更多的危险。当他成功地抵达菲西亚人的土地时,已经仅仅是一位无助而空无所有的人了。

这个冗长的故事结束了,但是,旁听者却被这个故事弄得恍恍惚惚而沉默地坐着。最后,国王开口说话,他向奥德修斯保证,一切已经结束,他们愿意在当天送他回家,而且在场的每个人都将送给他一份临别赠礼,这将使他富有。所有的人都赞同,而且船也备妥,礼物已装在船里,于是,奥德修斯向仁慈的主人感激地道别后,便扬帆而去。他躺在船甲板上面,甜蜜的睡意使他合上双眼。当他睡醒时,他已抵达干燥的陆地,平躺在海岸上。水手们照他的睡姿,将他放在岸上,把他的所有物品排放在他身边,然后离去。他惊跳起身来,环视他的四周,他无法认出自己的国家。一位青年迎接他,好像是一位牧童,但他却是高尚而彬彬有礼,他给奥德修斯的感觉,仿佛是看守羊群的帝王之子。但是,事实上,那是雅典娜的化身。她回答他亟欲知道的问题,并且告诉他,他是在伊色克。虽然奥德修斯为这个消息而欢欣,但他仍保持他的警觉,他编了一套关于他是谁以及他为何来此的长篇故事,却没有一句是真话。当他的谎言说完后,女神笑着拍拍他,然后她现出她本来修长而美丽的面目。“你这个不诚实的奸诈的骗子,”她笑着说,“能和你的狡猾相媲美的,一定是精明的商人。”奥德修斯欣喜地问候她,但她要他记住有多少事要做。于是,俩人共同定出了一个计划。雅典娜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并且答应帮他驱除那些求婚者。目前,她要将他变成一名老乞丐,使他能到处走动而不会被认出来,当天晚上,他必须和他那位忠实可靠而值得赞赏的养猪者尤梅厄斯宿在一起。当他们将珠宝藏在附近的洞穴后,他们分手了。她去召提里马古斯回家。奥德修斯已被雅典娜用法术化为步履蹒跚且衣衫褴褛的老人,他前去寻找养猪者。尤梅厄斯欢迎这位可怜的陌生人,给他丰盛的食物,为他安排住宿,并且将自己的厚裘给他盖身。

这同时,提里马古斯在雅典娜的指点下,辞别了海伦和曼尼劳斯,登上船后,立刻就全速回家。他计划——雅典娜再度把这个念头放在他脑海里——登陆后不直接回家,而先到养猪者那里,打听一下他不在时家里是否有什么事发生。当这位青年出现在门口时,奥德修斯正在帮忙准备早餐。尤梅厄斯喜极而泣地迎接他,并请他坐下来共同用餐。然而,在他坐下来用餐前,他派遣养猪者将他回来的消息通知潘妮勒比,于是,只剩父子俩人单独地在一起。这时,奥德修斯看到雅典娜在门外向他招手,他便跑出去会她。于是,在片刻间,她将他变回原来的模样,并命他把身份告诉提里马古斯。这位青年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直到年老的乞丐变成一位面貌威严的人回到他那里时,他才惊讶地跳了起来,以为他见到了一位神。奥德修斯说:“我是你的父亲!”于是俩人相拥而泣,但时间紧迫,许多事情有待筹划。接着,一个急切的讨论,奥德修斯决心以武力驱逐求婚者,但是,他们俩人如何能击败整个团体呢?最后,他们决定第二天早晨回家,当然奥德修斯要化装,而提里马古斯则将所有的兵器藏起来,仅留下可供俩人使用的兵器,放在他们轻易能取到的地方。雅典娜速予协助,当尤梅厄斯回来时,他发现他留下的老乞丐已经离开了。

第二天,提里马古斯单独走着,留下其他两个人跟在后面。他们抵达城里,来到宫殿,而最后,奥德修斯在离别二十年后,进入他亲爱的寓所。当他进屋时,躺在那里的一条老狗抬起头来,竖起它的耳朵。它叫阿古斯,奥德修斯在前往特洛伊前饲养过它。这时,它的主人出现,它认得他,并且摇曳着尾巴,但是,他已无力拖着自己稍微向他前进些。奥德修斯也认得它,他擦去眼泪,他不敢走向它,唯恐引起养猪者的疑心。而就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这条老狗死了。

在大厅里,饭后懒散的求婚者想调戏走进来的可怜的老乞丐,而奥德修斯却谦忍地听着他们所有的嘲语。最后,他们之间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恼怒起来,掴了他一巴掌。潘妮勒比听到他敢殴打一位要求招待的陌生人的暴行,她宣称要亲自和这位被虐待的人一谈,但她决定要先到宴会厅看看。她想见提里马古斯,而且,对她来说,让她自己在求婚者面前现身似乎也是一个明智之举。她和她的儿子一样谨慎,如果奥德修斯已去世,能嫁给这些人中最富有而且最光明磊落的人,那确实是明智的选择。她不能使他们太过于失望,何况她有一个可以说是很好的计划。因此,她在两名丫环的服侍下,持着纱巾遮面而由闺房走下大厅。她看起来是那么可爱,她的求婚者一见到她,都为之震惊,一个接着一个地起身恭维她。但这个设想周到的妇人回答说,她知道很清楚,她的容貌现在已因她的悲哀和无数的忧虑而黯然失色,她来向他们说话的目的是很庄重的。无疑她的丈夫已永远不会回来,然而,他们为什么不循着向一位富有的家庭妇女求婚的正常途径,送给她重的礼物而向她求婚呢?这个建议立即奏效,所有的人都命他的随从拿出最可贵的东西,如长袍、珠宝和金链子送给她。她丫环将这些礼物带到楼上,而庄严的潘妮勒比心里非常满足地回去了。

然后,她派人找来那位被戏弄的陌生人。她慈霭地对他说话,而奥德修斯将他前往特洛伊的途中遇见她丈夫的故事告诉她,她哭了许久,直到他同情她为止。然而,他并没有暴露身份,反而使脸孔保持严肃如铁板一般。不久,潘妮勒比想起了她当主人的责任。她召来一位在奥德修斯小时就曾被她照顾的老保姆尤里克莉亚,并且命她替他洗脚,奥德修斯害怕起来,因为他的一只脚在小时候打猎时,曾被野猪咬了一个疤痕,他认为尤里克莉亚会认出这个疤痕。她果真认出他来了,她使他的脚落下来而打翻了水桶。奥德修斯捉住她的手,轻轻地说:“亲爱的保姆,你已知道了,但请你不要向别人泄露一个字。”她悄悄地应诺,于是奥德修斯离开了。他发现在进口的大厅里有一张床,但是,因为他思索着如何去制服这么多的无耻之徒,导致他无法入睡。最后,他忆起在独眼巨人赛克洛普斯的洞穴里,情形比现在更糟,由于雅典娜的帮助,得以顺利成功,他希望在这里也能得到援手,然后他才进入梦乡。

清晨时,求婚者又回来了,而且比先前更蛮横。他们轻率随意地坐下来,吃起为他们而设的盛餐,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女神和忍气吞声的奥德修斯正在为他们准备一顿鬼门宴。

潘妮勒比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促发了他们的计划,而她自己也在晚上拟妥了一个计划。清晨时,她来到储藏室。这些珠宝中,有一把大弓和一个充满箭的箭袋,它们是属于奥德修斯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一只手曾打开弓或是使用它。她带了弓箭来到追求者聚集的地方,“先生们,请听我说,”她说,“我将神般的奥德修斯的弓放在你们面前,谁能张弓搭箭而一箭射穿排成一行的十二个铁环,我就选他作为我的丈夫。”提里马古斯立刻明白此举对他们如何有利,于是,他立即附和她。“来吧!所有的求婚者们,”他喊道,“不要踌躇和推托,请且留步。我先试试,看我是否已长大成人,足以拉开我父亲的武器。”说完,他将铁环整理整理,将它们排成一列,然后,提起那张弓,尽力想拉开它。如果不是奥德修斯暗示他放弃,则他最后也许会成功。在他之后,其他的人一个接一个轮流着,但这张弓实在太硬了,连最强壮的人,都无法拉弯一点点。

奥德修斯确信无人能成功,他离开比赛场,走到庭院里,养猪者正和一位和他一样值得信赖的牧牛者谈话。奥德修斯需要他们的帮助,他将身份告诉他们。他以脚上的疤痕作为证据向他们证明,这个疤痕是过去多年他们曾看过许多次的。他们认得它,于是高兴地哭了出来,但是奥德修斯很快地制止了他们。“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他说,“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些事情。你,尤梅厄斯想办法替我弄来那弓箭,然后,关上妇女卧房的门,使人无法进入。而你,哦!牧牛者,必须把宫廷里的所有门上的门闩关上。”这两个人随着他回到大厅里,当他们进入时,最后一名求婚者刚好试验失败。奥德修斯说:“把弓给我吧!让我看看我过去拥有的力量是否还在。”厅堂里爆出一阵愤怒的叫嚣声,他们喊着,一名乞丐模样的外来人决不许动那弓箭。但是,提里马古斯厉声对他们说,能给予弓箭的是他,而不是他们,于是他命尤梅厄斯将弓箭给奥德修斯。

当他拿起弓箭而检验时,所有的人都凝神地注视他。然后,他就像一位谙熟的乐师,将多根弦索安在七弦琴上,并且毫不费劲地轻易张开弓弦,将一支箭搭上弓而拉开,他并没有离座,便一箭射中十二个铁环。在这一刹那,他一跃而上门口,而提里马古斯在他身边。“认命吧!认命吧!”他高声喊着,并射出一箭,正中目标,一名求婚者倒地而死。其余的人惊骇地跃起,他们的武器——武器在哪里?所有的武器都不见了。奥德修斯不停地射箭,当每一箭轻脆地穿过厅堂,必有一人倒地而死。提里马古斯用他的长矛战备着,以使众人后退,因此他们无法由门冲出,也无法逃离或由背后攻击奥德修斯。

他们集中在那里,成为明显的靶子,而且箭是有求必供,他们在无机会自保的情况下遭到杀戮。甚至于箭射完了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好处,因为雅典娜此时已前来参观正在进行中的伟大行动。她使想进击奥德修斯的每一个人的企图都失败,而奥德修斯闪耀的矛永远不会迷失它的目标。头颅碎裂的可怕声音随时可闻,地上流满了鲜血。

最后,这些蛮横轻浮的求婚者,只剩下两个人——求婚者们的祭师和歌咏者还活着。他们俩人乞求饶恕,但是那位抱住奥德修斯的膝盖而苦苦哀求的祭师,却得不到宽饶,这位英雄的剑戳穿他,在他祈求到一半时死去。歌咏者较幸运,奥德修斯畏怯于杀死这么一位由神教导而唱圣歌的人,于是宽恕了他,使他能再歌唱。

这场战役——或可说是屠杀——已经结束。那位老保姆尤里克莉亚和她的女侍们被召来清洗宫廷和整理恢复原来的秩序。她们围着奥德修斯,悲喜交加地欢迎他回家,直引得奥德修斯心里都想哭泣。最后,她们开始工作,但尤里克莉亚爬上楼梯,来到女主人的卧房。她站在女主人的床边,“亲爱的主人,请醒来,”她说:“因为奥德修斯已回家,而且所有的求婚者都已死了。”“啊!疯狂的老妇人。”潘妮勒比抱怨地说:“我睡得那么甜!滚吧!你没有像其他吵醒我的人被我掴一巴掌,已是值得庆幸的了。”但尤里克莉亚坚决地说:“真的!奥德修斯真的在这里!他给我看疤痕,这疤痕证明确确实实是他。”潘妮勒比依然不能相信她,她赶紧跑到大厅里亲眼瞧瞧。

一位槐梧而面貌高贵的男人坐在火炉旁,火光完全照在他身上。她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端详他。她困惑了,一会儿她似乎认得他,一会儿他又像是她的陌生人。提里马古斯对她喊道:“母亲!母亲!哦!残忍啊!还有妇人见到她离别二十年的男人时,还愿意和他隔得远远的吗?”“我的儿子,”她回答,“我已无力动弹,假如他真的是奥德修斯,那么,我们俩人彼此该知道认识的方法吧!”奥德修斯听了这些话后笑了,并且命提里马古斯使她单独留下,他说:“我们即将互相认出对方。”

然后,秩序井然的大厅充满欢乐的气氛,乐师用七弦琴奏出优美的旋律,引起所有人跳舞的雅兴。男人和穿着华丽的女仕们伴着音乐,愉快地起舞,直使得围绕他们的大厅响彻他们的脚步声。每一颗心都充满快乐,因为奥德修斯在经历了长期的流浪后,最后终于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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