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吉布森(William Gibson)在 1993 年评论说:“未来已经到了这里,只是分布不均匀而已。”未来——至少,我们的社交未来——的一个版本或许已于二十世纪末的最后一刻到来——在吉布森作出这一预知性评论之后的几年。一名叫做乔希·哈里斯(Josh Harris)的创业家将其开创于世。哈里斯,这位“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互联网创始人”,10 是最早运营商业网站的大富豪之一。在 90 年代互联网蓬勃发展的鼎盛时期,他在纽约创建了朱庇特研究(Jupiter Research)咨询公司以及视频网站 Pseudo。com。但是,哈里斯较少为人所知的是,他还是一位颇有创新精神的酒店老板。如果说乔希·哈里斯为人所知的是某个领域的创始人,那必定就是真正的“马美逊”这所监狱酒店的创始人。
你 一 定 还 记 得 过 度 分 享 的 倡 导 人 史 蒂 文· 约 翰 逊 对 今天 Web 3.0 的描述:“《楚门的世界》之网络版——我们都是楚门。”11 乔希·哈里斯将这个疯狂的理念又向前推进了一步。看过彼得·威尔(Peter Weir)1998 年关于普通人楚门·伯班克的《楚门的世界》[由金·凯瑞(Jim Carrey)以吉米·斯图尔特(Jimmy Stewart)的纯真风格主演;剧中,楚门的现实生活被播放于无数的电视观众面前]之后,哈里斯决心将威尔的虚构电影变成不受约束并常驻于其广播媒体焦点之上的真实实验。
1999 年 12 月初,作为“嘘!众目睽睽”这一艺术活动的一部分,哈里斯在纽约市开办了一个名为“胶囊”(Capsule)的地下酒店,包括 100 间豆荚式的客房——与牛津马美逊酒店不同,它既没有四壁也没有铁门。“胶囊”的目的是消除孤独。它是一座精品社交酒店,建筑风格如此透明,以至毫无任何隐私可言——即便是房客们最为亲密的行为或思想。
将镜头对准目标以便他们能成为自己一天 24 小时的广播节目,哈里斯首开先河地启动了这一社群网络的经营模式——比Hyperpublic、Airtime、BeKnown 和 LivingSocial 早了整整十年。
“胶囊”酒店内的一切——从那让人想起托马斯·莫尔爵士《乌托邦》里公共餐桌的四十条腿饭桌上的食品饮料到那豆荚式的住宿以及地下射击场的使用——均为免费。一切,只除了“胶囊”酒店房客——100 名楚门·伯班克——相关的信息。信息归乔希·哈里斯“所有”,酒店项目的“服务条款”清楚地对所有参与者作出了说明。
你瞧,“胶囊”酒店及其生活方式的主要目的就是从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的身份之中得出大量的信息。这种“监察室”,在人们能想到 Web 2.012 之前,就实现了 @quixotic 的 Web 3.0 的概念。因此,酒店各处都有摄像头——公共餐饮区、豆荚客房、淋浴间甚至是厕所。乔希·哈里斯的“经营模式”——如果这个词可以准确描述这种过分利用性活动的话——就是收集酒店住户最为私密的个人信息。
幸运的是,哈里斯的“胶囊”酒店实验本身恰如边沁“监察室”在二十世纪末的模拟物,被导演昂迪·蒂莫纳(OndiTimoner)2009 年的纪录片《众目睽睽》所捕获。该片还赢得圣丹斯国际电影节的评委会大奖。这部十足的私密作品,被蒂莫纳描述为“现实的超版本”,对菲利普·罗斯戴尔坚信将会带来人类大联合的社交媒体时代进行了冷静地观察。摄像头之下众目睽睽地生活了一个月之后,这一活动是在集体偏执狂、性嫉妒、仇恨与身体暴力之中终止了。对于描绘这些极端社会透明性的反社会性质,由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孤独共处》的作者雪莉·特克担纲《众目睽睽》编剧。哈里斯的实验不是消除孤独,而是加深孤独。参加“众目睽睽”活动的一位人士心烦意乱地告诉蒂莫纳:“相互了解越多,就越孤独。”
乔希·哈里斯的活动中最糟糕的一件事是“机关成员”的重现。“众目睽睽”活动的一位酒店房客告诉昂迪·蒂莫纳:“那就是赤裸裸的警察国家。”志愿者一旦登记入住了“胶囊”酒店,将不得退出离开。哈里斯及其一众喽罗们甚至超真实的恶趣味地扮做“机关成员”,对参加活动的酒店“居民”反复盘问,如同阿瑟·库斯勒(Arthur Koestler)的《中午的黑暗》或者奥威尔的《一九八四》中的审问者般严刑逼供,企图挖掘暴露出他们精神崩溃、嗜癖吸毒以及自杀未遂等最屈辱的自我。
不满足于摧毁他人的生活,哈里斯还将自己变成楚门·伯班克,毁灭自己的生活。在 2000 年元旦纽约警察局关闭“胶囊”酒店之后,他将窥探监视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开始在WeLiveInPublic。com 网站对自己的生活进行 24 小时毫无保留的播放。这一荒谬的自毁实验,不仅导致哈里斯的最亲密友情——他和女朋友的关系——的灭亡,而且最终也导致了他自己名声与经济的破产。今天,被家人、朋友和债权人追讨的哈里斯,这个前所未有的最悲哀的互联网幻想家,试图拥有我们所有人的“肖像”,但他最终变得一无所有,行尸走肉般地待在埃塞俄比亚。
但是,乔希·哈里斯的失败不是未来结束的标志,实际上,这恰恰是开始。正如昂迪·蒂莫纳告诉我的,“互联网将我们集中在一起,因此,我们现在交易着隐私”。但是,隐私的灭亡并非源于 WeLiveInPublic。com 或者“胶囊”酒店,而是通过我们塞进衣袋或者挂在身上的那个小设备造成的。